軍的壓力一天比一天大。
城外的叛軍只管用火炮轟炸,卻不曾派步兵來攻城,但僅只是這樣,城裡的宋軍就傷亡慘重,特別是城牆,白天炮火連天,在這種情況下雖然宋軍不得不頂著炮火修補城牆,但效果並不大,只好等晚上調派士兵和民夫修補——多少能維持個城牆的外形,不至於真的被扒個精光,至於修補後的城牆的防守能力?對不起,基本上是一衝就垮,一炮就能炸出一道裂縫。
秦明和慕容彥達商議之後,將其它三門的守兵大部抽調到西門。他們不是不知道這樣做是在飲鷲止渴,只是,他們還有別的辦法麼?
一連幾天下來,叛軍的攻擊集中在西門,其它三個城門大多只是派騎兵騷擾一番而已。今天也不例外,受叛軍令人恐怖的弓騎的騷擾之後,守軍終於可以稍微放鬆一下。
月光很明亮,這樣的天氣並不是個偷襲的好時機,但黃琬瑂並不這麼認為,相反,她認為這樣的天氣正可以讓敵人麻痺,這麼大的月光正常人都不會去偷襲,但她偏偏建議折可保這麼做。
事實證明,黃琬瑂的判斷十分正確,北門的守軍的確很鬆懈,除了正常的哨兵之外竟然沒有加派暗哨,連城牆上箭樓裡的明哨都有些懈怠。
這是好事,至少對折可保他們說是這樣。
月色的確不利於偷襲,但偷襲也不一定需要偷偷地。
光華的月光下,一隊巡邏的兵士踏著並不整齊的腳步往北門方向而來,這對巡邏兵很奇怪,各個都是壯漢——這在宋軍之中並不多見——前面數十人衣甲賢明隊列整齊。甚至連腳步聲都一致,如果有人仔細傾聽的話就會發現,這數十士兵近百隻腳踏在地上居然只發出一個聲音,所有地人持槍斜指向前,居然連槍的角度都一樣。而後面的數十人就差強人意了,同樣是剽悍的大漢,同樣的衣甲,但他們跟前面的數十士兵絕對不一樣,盔歪甲斜、隊型散漫不說,腳步聲參雜不齊。各自的兵器或者扛在肩上或者拿或舉或持,或者乾脆就放在地上拖,如果不看他們的服飾衣甲很難讓人相信這些人是正規軍。
一路上這隊怪異的巡邏隊不時碰到其他的隊伍,雖然沒有引起別人地懷疑,不過卻吸引了不少目光。
吸引目光的不是後面那數十名不像正規軍的兵士,反而是前面那些士兵。
宋軍之中什麼時候出現這樣的精銳了?
這隊怪異的巡邏隊就是折可保的親兵和魯達手下的山賊了,他們早在幾天前殺了一隊巡邏的宋軍,得到了宋兵的衣甲,就等著今天化裝成宋兵襲擊北門。
這個計策本來沒有什麼特別的,不算高明。但絕對實用,理論上。不,不是理論上,黃琬瑂推演了無數次都沒找出什麼破綻,她對這個計劃相當地有信心。
事實上的確很順利,他們一路頂著不少巡邏宋軍怪異地目光直達北門,並沒有人發覺有什麼不妥,只不過,他們的好運就到此為止了。
折可保他們剛剛進入北門防禦範圍就被哨兵發現了,這些哨兵沒覺得有什麼不對,眼睛都沒眨一下任由這支隊伍繼續巡邏。根本沒發出任何警報。只不過,好死不死地,他們碰到了董平,秦明因為不放心北門而特別派來的雙槍將董平。薰平正好出來巡視城牆。第一眼他也沒看出什麼不對,不過,馬上他就反應過來。大喝:「站住,將他們圍起來。」
宋兵聞令而動,本來就有一部分士兵在城牆上戒備,這下倒好,這些宋兵只須將弓矢掉轉過來就可以。
眼見這支「巡邏隊」被幾百張弓弩指住,不遠處的步兵也正在趕來,薰平放下心來,指著「巡邏隊」中為首一人喝道:「爾等不是我軍士兵,當為叛軍的奸細,今爾等已被我軍包圍,何不束手就擒。」
保很是無奈,沖手下使個眼色,卻問董平:「你是如的?」
薰平大笑不已,「這還用得著看?爾等如此特出,步伐一致,隊列一致,甚至連持槍的姿勢都一致,我宋軍之中可沒有如此怪異的兵士,亂民更無如此秩序,爾等必為叛軍無疑。」
折可保愕然,這也算破綻?不過眼下的情形容不得他過多的表示驚訝,手中長槍一揮,折可保低喝一聲:「放信號,殺。」
一名親兵掏出一枚煙花,手一揚,一朵紅色地焰火沖天而起,停留在空中久久不散。
親兵們得了命令毫不猶豫地衝了上去,目標直指董平。而那些山賊就不一樣了,魯達狠狠地對著地上吐了口唾沫,手中長槍一擺,聲如霹靂:過這些山賊並沒有完全聽他的話,聽從命令衝上去的還不到一半,其餘的山賊直接轉身就跑,對面可是弓弩啊,他們可不想死。
眼見前面地敵人一分為二,董平稍微一愣,下令:「放箭。」頓時箭如雨下,這麼近的距離是躲不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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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可保他們根本就沒躲,只是在箭矢襲來地時候稍微側一下身子讓過要害。不用懷疑,幾百張弓弩指著數十號人,根本就不可能落空。折可保他們各個中箭,更是有數人被射中要害直接倒地,不過其他人眉頭都沒皺一下,繼續衝鋒。
而那些山賊就沒那麼幸運了,他們有的根本就沒躲,沒躲的當然被射成刺蝟倒下,而有些人也學唐兵側身讓開要害,可他們只是山賊,從未受過正規訓練,躲避箭矢這麼高技術含量的活兒他們如何做的來,能躲開的不過十之二三而已。
眼見一眾手下轉眼間就屍橫遍地,楊志不僅有些慌亂起來,而這一切卻是由唐軍引起的,不由得以充滿怨恨的目光地看向折可保,誰知一見之下卻大吃了一驚。
唐軍已經衝到敵人面前了,也不需要折可保指揮,唐軍或三五人或十來人自發地組成幾個小型陣型,他們之間配合的十分默契,依靠陣型之利,唐軍直接衝入宋軍步兵之中,近者刀砍遠者槍刺,竟在幾百宋軍之中縱橫來去,直如入無人之境。
敵我已混成一團,宋軍的弓弩手卻是不好再放箭,只得丟下弓弩以腰刀迎敵。
折可保首先就找上董平。
想他董平也是縱橫京東兩路少有敵手的大將,當的是傲氣十足,眼見對面的唐將殺來,這廝不退反進,手一揮,從背後拿出兩桿槍來。
不過,一槍,只需要一槍,折可保一槍刺出,董平駭然而退,卻還是躲不開直刺而來的槍尖,幸好旁邊的親兵奮不顧身地擋住了這一槍。
一槍之威竟至如斯,那一瞬間董平只覺得殺氣浸體,敵人槍未到而己先膽寒。
這是當然。縱橫京東兩路?一個從未經過實戰的繡花枕頭而已,哪比得折可保名將世家家傳的槍法精妙,哪有那百戰而來的殺氣,一槍而退實屬必然。
折可保連看都懶得看董平一眼,隨手將挑在槍尖上的董平親兵甩開,暴喝:「擋我者死!」奮力舞起長槍,周圍的宋兵挨著便死碰著便傷。
將乃軍之膽,董平一槍之下就敗退,那些宋兵如何不膽寒。折可保大喝之下奮起神威,一眾唐兵也倍添勇氣,更是喊殺連連,區區數十士兵竟然逼得十幾倍於他們的宋兵節節敗退,眼見就要退到甕城之中。
薰平就像對戰場上的情況毫無所覺一樣,他傻了,什麼縱橫京東,卻被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叛軍之將一槍就給打敗,一時間說不得他心裡是驚訝還是恐懼,或者兩者兼而有之。
雙槍將?如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