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陽尹?」李善長一愣,隨即大喜,當下也不矯情,下去,口中直呼:「多謝大王,臣定誓死以報。」
「你不必謝我,」林靖文擺擺手,道:「遼東律法森嚴,特別是對於官吏來說更嚴,官吏觸犯律法量刑十倍於平民。《行政法》有規定,官吏貪墨一百銀幣以下斬,貪墨一百至一千銀幣剝皮實草,貪墨千幣以上者罪及親族,貪墨萬幣以上者夷三族,若是以權謀私則全家貶為奴隸,若是施政不當以致百姓怨聲載道者夷十族……刑罰很重,若是你不能為官清正須怪不得律法無情。」
李善長聽得打了個寒顫,直接處死還是最輕的,動輒酷刑連坐,如此森嚴的律法他別說聽,就是史書上也沒哪個朝代有這樣嚴酷的律法。
「不過為官俸祿福利還有賞賜也豐厚,遼陽實行月俸制,一個裡正月俸都有五個金幣,讓一家五口人舒舒服服地過一個月完全沒問題,加上官吏可由官府授予房屋以及各種補貼,一個裡正的生活比有數十頭牛數百隻羊的牧場主都不差。另外,官吏任期結束之後,官府會根據他的政績授予等級、銀錢、土地乃至爵位的賞賜——可以說,遼陽官吏的待遇十倍於遼國。」
一巴掌再加一個甜棗,或者說胡蘿蔔加大棒,這種方法不論什麼時候都算得上經典。
說實話,李善長剛才還真被嚇住了,不過轉眼一想,他自問不會貪墨或者以權謀私再或者胡亂施政,只要是真心為民。總不至於被不罪而誅吧?
「微臣省得。」李善長轉眼就說起了遼國方面的情報,當真是個明白人。「待屬下說與大王知曉遼國的局勢。」
「現在的遼國,不,是一直以來遼國都是內部紛爭不止,從遼太祖時代直到現在,契丹人的皇族和後族之爭從未停止過,這是遼國最大地弊病所在。就好比現在,現在遼國外有金國還有……大王……兩個外患,南面還有世敵宋國,內部更是紛爭不休。然,遼國的那些大臣貴族對此視而不見,依然是整天勾心鬥角不止。」
「以蘭陵王蕭奉先為首的後族和以耶律余睹和耶律撻曷裡為代表的皇族整日忙著爭權奪利。蕭奉先現在是全力壓制皇族,中京傳聞,蕭奉先懼怕其侄秦王不得立,正在想辦法打擊耶律余睹和耶律撻曷裡,好藉機廢除晉王,一旦蕭奉先謀劃成功,則遼國不亞於自斷臂膀。而且,雙方在軍中爭奪兵權。以致遼國兵士將領無所適從,混亂不堪。大王。此次中京出兵十萬來跟大王相對,雖說有糧草不足的原因,但更大的原因卻是其它兵將無法在皇族和後族之間作出選擇,兵馬不聽調遣,而且士兵的叛亂和潛逃一日勝過一日,只要大王擊敗眼前的耶律阿古只這十萬騎,遼國是沒有能力繼續出兵的,大王甚至可以直驅中京城下。」
孫澤和譚破虜聽的兩眼放光,各各興奮地不已。
孫澤搓著手,忍不住道:「不如主公再從遼東調遣更多地兵馬過來。我等直接攻下中京城,一舉滅了遼國。」
「不可。」李善長和韓衛同時喊了出來,而人對視一眼,韓衛勸道:「大王。萬萬不可此時滅遼。」
林靖文當然知道這個時候並不是滅遼的最好時機,卻問:「為何?」
「一則遼國勢大,攻下中京並不意味著滅掉遼國。而且,一旦大王攻下中京,遼國南方的南京、西京二道和西邊的上京道還有北邊的北路兵馬司和中路兵馬司則對我行合圍之勢,就是金國會與我等為敵,此事萬萬不可。」
「還有,」李善長補充道:「經過兩百多年的發展,契丹戶口過百萬,遍佈遼東遼西等地,這些契丹人是殺還是不殺?大王麾下的遼東已有不少契丹之民降順,大肆屠殺契丹人則遼東之民不服,若是不殺,契丹人終是禍患。為主公大業計,大王不妨驅狼吞虎,引金國去攻打遼國的上京中京,借金國之手去殺戮契丹人,大王再驅逐金國,不但可以削弱契丹人的實力,而且契丹之民定會對大王感激萬分,如此大事可定也。」
從他們說的話就可以看出兩個人地不同了,韓衛是從戰略層面來勸林靖文,李善長也是從戰略層面來勸,但更多的卻是考慮到日後統治地問題,文武不同,考慮問題的方式和出發點也就不同。不過,總的來說這兩個人都大有才能。
林靖文暗喜,這次真的撿到寶來,來的都是人才不說,還一來就是兩個。他雖然早就確定現在不能滅遼,但此時卻裝作被韓、李二人勸動的樣子,歎口氣,道:「好吧,你們說的都有道理,此時還真的不是滅遼的時機。」
韓、李二人大鬆了口氣,唯有孫澤和譚破虜二人有些失望,不過道理已經很明白了,而且林靖文已經作出了決定,他們卻是無話可說。
失望之下,孫澤卻是想起了剛才林靖文讓他送去的書信,剛才他隨便召來一名騎兵派去送信,此時想起來卻很是好奇,不知道信裡寫地是什麼,不禁問了出來。
「哦,其實也沒寫什麼,就是答覆耶律阿古只而已,應允兩日後會戰。」看了李善長一眼,林靖文道:「李大人我是一定要留住的,他不能回去那就只好讓耶律將軍傳信了。」
「哦。」
李善長頓時苦笑不得,僅僅是在剛才他還是遼軍的使者來著,不想轉眼之間卻成了唐臣,當真是奇妙的很。
「好了,不說這些,派人去召回耶律將軍和他那一萬弓騎,傳令讓士兵們現在開始休息,晚上我們去襲營。」
「襲營?」譚破虜皺眉問道:「大王剛才才答應與遼軍會戰,戰前還襲營是否有些不妥?此舉有背信之嫌。」
「背信?何來背信之說?」林靖文卻反問回去:「我只是答應了會戰一事而已,卻不曾說過戰前不會發動攻擊,既不曾說過又有何背信可言?」
「呃!」譚破虜無言以對。
韓衛卻是大讚:「大王此計大妙。末將來之前已觀察過遼軍大營,其營寨雖佈置得中規中矩,卻有太多破綻,若是直接去破營則我軍會有很大傷亡,但若僅僅是襲營則並不難。」
「哦,晚上地襲營之戰就交給韓將軍了,也讓我看一下將軍的能力。」
「喏!」
風高月黑夜,正是偷襲的好時候。
因為已
軍相約兩日後會戰,因此耶律阿古只命令士兵們在這蓄銳並且診治傷患,防備雖嚴。但大部分士兵卻是有所鬆懈。
—
兩更時分,正是人一天中最鬆懈最困地時候,林家軍卻是全體出動,士兵禁聲,馬蹄上包裹了一層厚棉,五萬餘士兵悄悄來到遼軍大營外兩里處。
這次可沒有布下鐵蒺藜。
軍中工匠先組裝好幾具拋石機和床弩,按照白天就計算好地坐標和角度調整好拋石機和床弩的方位。
「拋石機準備開花石彈,床弩準備燃燒彈。」
士兵們很快準備好。這些拋石機和床弩的零部件是跟著孫澤他們一起用武剛車運來的,數量不是太多,拋石機只有二十台。床弩也不過才兩百,炮彈倒是充足。
韓衛目前還不夠瞭解這些「高科技」武器。因此他把現場的指揮權下放給孫澤,隨著孫澤一聲令下,首先發射的是床弩。
兩百床弩帶著兩百顆燃燒彈飛入遼軍大營。
白天測量的坐標和角度沒有錯,兩百顆燃燒彈都射入了遼軍大營之內,隨即火光閃起,猛火油可真是好東西,燒起來又快,還不容易撲滅,兩百顆燃燒彈燒起的大火很快就連成一片,照得遼軍大營亮成一片。
「敵襲!」貌似這個詞這幾天遼軍經常說。現在也不例外。沖天的火光很快就引起了遼軍哨兵的注意,一聲聲淒厲地呼喊將睡得正熟的遼軍士兵驚醒,這些可憐的士兵剛睜開眼睛就看到沖天的大火,又哪裡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趕忙衝出去救火。
大火將遼軍從營帳裡引出來,而且火光照得遼軍大營亮如白晝,這個時候就是拋石機發威的時候了。
二十顆石彈從天而降。這些石彈或在半空中就爆炸,或到了地面上才爆炸,但無論是哪種情況,爆裂開的石彈其四射的碎石鐵丸一炸就是一大片,讓忙於救火的遼軍士兵立馬就倒下一大片。
二十部拋石機實在是太少了,給遼軍造成的傷亡實際上並不大,主要就是起的一個引起混亂地作用,讓遼軍更亂,而且無法專心救火,要知道,現在燃燒彈引起的大火還沒能連成一片成就氣候,多些人用沙土地話還是可以熄滅的。
床弩不斷地發射,要是有專門的測量員在,他們可以根據火勢和火光分佈計算出最佳的射擊點,可以用最少的燃燒彈最快將大火連成一片,可惜,現在沒有測量員在。不過現在的形勢也用不著測量員,床弩只要選擇火勢最大的幾個地方集中射擊,照樣能將大火連成一片。
很快,遼軍大營就燒了起來,雖然沒風,而且遼軍士兵正在拚命地滅火,但猛火油燒起來的火要是這麼好滅林靖文早就放棄燃燒彈了,也不會到現在還沒想去初步提煉出煤油和輕質汽油。
亂了,林家軍所處的這一片遼軍大營全亂了,幸好耶律阿古只應對還算及時,他將火區和大營其它部分之間的營帳全拆掉,動用大量士兵緊急清除樹木和草弄出一個隔離帶,不然只怕整個大營都會全部燒起來。
趁著遼軍忙於救火和防火,韓衛一聲令下,三萬弓騎改了個方向,繞了個***之後從白天探察好地一片防禦不怎麼嚴密的區域衝進去。
這裡沒有騎兵最大的敵人:鐵蒺藜和拌馬索,只有一些零散的拒馬,不過耶律阿古只利用這裡地地形彎彎曲曲地佈置了許多箭樓,若是箭樓上弓箭手充足的話這個地方還稱不上是破綻,但是現在麼,整個遼軍大營都忙著跟大火叫勁,這裡的弓箭兵被抽走地大半,剩下的這些卻是對弓騎構不成威脅了。
搬開為數不多的拒馬,再解決掉箭樓裡所剩不多的弓箭兵之後,三萬弓騎拉到寨牆,從缺口裡一衝而入,開始四處放火殺人。
耶律阿古只正忙於佈置隔離帶,還要派人保護糧草輜重,又要組織滅火,現在的他根本沒工夫理會其它的。卻不曾想,就在這個當口其側後方向響起了沖天的喊殺聲。
「唐軍已經攻進來了。」
士兵們大叫著四散奔逃。
耶律阿古只連連呵斥,甚至命令親兵殺了不少亂兵,這才穩定住局勢,開始組織反擊。
看著士兵們驚慌失措的臉,耶律阿古只知道這些士兵是指望不上了,咬咬牙,他用上了一直捨不得用的甲騎。
遼國的甲騎傳自大唐朝,甲騎無論士兵還是馬匹都被包裹在厚重的鎧甲之中,簡直就是一個活動的烏龜殼,外加坦克。不過遼國地域廣大,要在這麼廣大的區域征戰,若是靠移動能力超級弱的甲騎的話會死得很難看,因此遼國的甲騎並不多,耶律阿古只這次也就只帶出來五千甲騎,他原本一直捨不得用,但現在卻是不用不行了。
正四處放火殺人的林家軍正在大營中肆虐,士兵們一手高舉著火把一手揮舞著刀,於路看到帳篷就用火把點燃,看到有遼兵一刀就砍過去,三萬騎三萬支火把,卻是引得火光四起。
正殺得高興,忽然大地一陣劇烈地顫動,隱約有極其密集的鎧甲摩擦之聲傳來。
韓衛臉色一變,他跟遼軍作戰多年,對遼軍的常規戰術和兵種可謂瞭解得相當透徹了,一感覺到大地的這種顫動,再聽到這不同尋常的鎧甲摩擦聲,他就知道,是時候考慮退兵了。
號角在這種時候是沒用的,只能用焰火傳遞命令,而焰火能傳遞的命令種類很少,韓衛本是想讓弓騎避開遼軍的甲騎到別的地方繼續殺人放火,甲騎的速度遠不如弓騎,尤其是在這樣的環境下,甲騎拍馬也跟不上弓騎,要是指揮的好的話韓衛可以讓弓騎帶著遼軍的甲騎亂兜***。
不過可惜,這麼複雜的命令用焰火完全實現不了,為避免傷亡,韓衛只能不甘地下令撤退。
三支綠色的煙花衝上天空,將天空照亮一片,林軍軍的士兵雖然正是殺得興起的時候,但對命令卻一點都不敢違背,軍官們連忙指揮士兵撤退。
——等耶律阿古只帶著被他寄予厚望的甲騎親自趕來的時候,這個時候哪裡還有唐軍的身影,只餘遍地的死屍和漫天的火光。
「該死的唐軍,居然不守信。」耶律阿古只氣得幾欲吐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