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山關下,漢、遼大軍正在對峙。
遼軍不善守城,野戰卻是厲害,宋遼征戰百年,宋軍在野戰之中一直是勝少敗多,但宋軍守城遼人卻很少能佔到便宜,遼軍也就養成了南人善守不善攻的「認知」。安東陳兵連山關威脅遼陽,換作宋軍肯定是大軍雲集遼陽據堅城以自守,但遼人卻不這麼做,他們將兵馬就駐紮到了連山關之前,「堵」的就是連山關,準備待安東兵馬一出關就將其趕回去,甚至可以藉機反攻安東。
現在林靖文倒是如了他們的願,連山關大軍西出,與遼軍一東一西對峙起來。
遼軍方面有大約七萬人,多是當初的安東邊軍,還有一部分是遼陽府原先的守軍,去歲,這支大軍將金國兵馬給打了回去,讓完顏阿骨打損失慘重,今年,他們希望能延續去年的輝煌戰績,將安東大軍也給打回去。
林靖文帶著眾將領等高觀察遼軍大營,見其布營嚴謹防範周密,不禁看得連連點頭,大讚:「遼軍的確不負精銳之名,看其安營紮寨就可見一斑。」林家這邊查看敵情卻不需要湊得老近,隔的遠遠的用個望遠鏡觀察即可,幾年前韓玉容磨製一個望遠鏡用去了幾個月的時間和兩萬多貫,現在卻不用那麼多,軍械司有成熟的琉璃燒製技術和工匠,已經不用去從市面上買昂貴而且不實用的琉璃,軍械司已經有計劃準備將琉璃技術向民間開放,以進一步降低製造成本。
孫澤也拿了個望遠鏡看了半天,聽了林靖文的話卻反對道:「屬下卻不以為然,遼人扎的不過是傳統的四方陣罷了。換作末將定扎它個六花營出來。」
「咦?」胡寒驚異地問道:「孫將軍何時學會了六花營?末將怎麼從未聽說過此事?」
一旁地花容卻是更為驚訝,崇敬地看著孫澤,道:「孫將軍竟能扎六花營?此陣極其難以佈置,大宋大將林立名將輩出也不過才寥寥數人能布下此陣。自故唐李衛公創下此陣以來,末將僅知四朝名將折永安,」指著折可保道:「也就是折將軍的先祖,還有本朝的狄武襄二人能布出此陣,非幾百年來世無名將,而是此陣對軍隊指揮系統和兵士的素質要求極高,要求『如臂指使。萬軍如一』,世間名將輩出,然精兵不常有。我林家兵精甲於天下,布出此陣卻也不甚難,不過,我軍自來重戰術、兵器卻不重謀略、戰陣,孫將軍居然能布出此陣,真乃名將之才!」
他本以為孫澤真能布下六花陣,甚是驚訝和崇敬,卻不想趙栻在一旁嗤笑道:「花將軍千萬別被他騙了。這傢伙哪裡能布出六花陣,他大字都不識一個。兵書根本就是看不懂,我林家軍中教授演練的陣型他都難以學會,更別說我軍從未寫入過步兵操典中的六花陣了,他是在吹牛。」
一席話說的孫澤尷尬胡寒大笑花容錯愕,不過孫澤卻對趙栻無可奈何。人家是大宋朝皇子,雖然這個皇子的身份不被他看在眼裡,但趙栻同時還是自家主公的弟子呢,孫澤平日見了也得叫一聲栻公子,加上其年紀又小,實在不能跟他一般見識。孫澤也只能尷尬地乾笑幾聲作罷。
林靖文也不禁莞爾,這趙栻實在是太可愛了,打人直接打臉,罵人直揭短處。也不知是跟誰學的,記得以前他不是這個樣子啊?不過看趙栻含笑不禁地樣子,應該是因為跟眾將熟絡才這麼說的吧。並不是不知輕重。
「好了,閒話扯完了,該幹正事了。」等眾人笑了一陣,林靖文道:「胡寒,你的炮兵該出動了。」
「喏!」胡寒應了一聲,吩咐了旁邊的士兵幾句,那士兵跑到高坡邊上拿出一支紅旗揮舞幾下,頓時,坡下傳來一陣口令聲,卻見大批士兵推著一門門火炮還有連弩爬上坡來,幸好這個高坡不是太陡,不然即使火炮安裝了車輪也難以推上來。
「主公,此處危險,還請主公盡快離開,此處由末將鎮守便可。」
林靖文點點頭,道:「也好,我便在大營等你的消息。」
他們卻是早就安排好了,要利用火炮的朝遠射程直轟遼軍大營。野戰炮本來的射程是三里左右,不到四里,但使用栗色火炮之後,不但可射更重的彈丸,而且射程也增加了許多,現在可射五里有餘,加上佔在高處發射的話,覆蓋五里開外的遼軍大營不成問題。
還沒等回到大營,林靖文他們就聽到炮聲轟隆,騎在馬上轉頭望去,卻見遠處地遼軍兵營裡黑煙四起,不時有火光閃現,營帳、箭樓等紛紛被炸。片刻,遼軍士兵驚慌奔走,大營裡亂成一團。
不多時,遼軍發現了彈丸射來的方向,匆匆聚集起一支騎兵往胡寒他們所在地高坡衝來,人數大約在五千人左右。
等他們衝近,早就準備好的床弩傾瀉下一片片爆裂彈,鐵片石塊橫飛,原本還算整齊的遼軍騎兵頓時亂成一團,戰馬受了驚嚇四處亂躥,不時有騎兵被四濺的鐵片傷到,慘叫著跌下馬去,頓時被後面的戰馬踏成肉泥。
但見高坡上揮動旗幟,一支三千多人的騎兵從坡後衝出,衝著遼騎不遠處舉弩便射,林家騎兵目前還沒練就騎射的本事,騎馬彎弓是勉強,但用弩倒可以,三千騎,一人一具縮小版的騎兵連弩,雖然威力比步戰連弩更差,但離得近了也是射得死人的。
三千具弩,一次就是一萬五千支箭,遼騎頓時倒下一片,損失慘重之下不得不敗逃回去。
而胡寒這邊卻已經開始整理火炮床弩準備回營了,待遼軍大隊步兵趕到的時候,這個地方早就沒人了,氣得遼將破口大罵,罵完卻也不由一陣心寒。這裡離自家大營可是有五里之遠,漢軍是用什麼東西可以打這麼遠?
沒等遼軍想出答案,是夜,胡寒再次帶著人馬和火炮到了遼軍大營附近。
趙栻滿臉地興奮,搓著手直道:「這次一定將遼營炸個底朝天。」
胡寒沒理會他,下令轟炸。
一門火炮先試射了一枚炮彈,坐標和仰角卻是早在勘察地形的時候就計算好了的,夜裡雖然昏天黑地,但用眼瞄也太不入流了,火炮將地就是計算。只要有坐標,哪怕看不到敵人也照樣轟炸。
這枚炮彈炸倒了一頂帳篷,根據遼營裡地火光,觀察員用望
了個仔細,再次確定坐標,胡寒這才下令齊射,心裡主公佩服得不得了,看都不看就能準確射擊啊,這在以前真的很難想像,但用主公寫的術數一書中地數學卻可以輕鬆計算出來。
炮聲轟隆。睡得正熟的遼軍要麼被炸倒帳篷直接被壓死,要麼被引起的大火燒得直跳。更多的遼兵紛紛被驚醒。
趙栻正用望遠鏡看得高興,卻突然一驚,對胡寒道:「胡將軍,遼軍派人出來搜索了。」
胡寒頭也不抬,自顧觀察,隨口道:「現在是晚上,遼軍又是慌亂的時候,不可能這麼快就看出炮彈是從哪個方向飛出來的,現在他們只是在胡亂搜索大營四周而已。」
栻沒再說什麼。不過,過了一會兒。他又叫道:「這次遼軍是筆直衝著我們這個方向來地,大概有幾千人,全是騎兵。」
「遼狗是不是腦袋長包了?或者遼狗都是腦袋被門夾過的那種類型?」胡寒嘿嘿直樂,「他們居然還敢派騎兵出來。是不是他們的騎兵都多得沒地方用了?晚上派騎兵?他們還真當自己是名將了。嘿嘿,有樂子瞧了。」
在趙栻不明所以的目光中,只見那隊遼騎跑到離火炮陣地不遠的地方時卻突然人仰馬翻。前面的戰馬跑著跑著突然就倒了下去,騎兵紛紛墜馬,後面的馬躊躇著不敢上前。趙栻一愣,問道:「我跟你是一起來的,怎麼就沒看到你派人拉絆馬索的?」
「等你看見還得了,我不用打仗了。」胡寒不屑地撇撇嘴,道:「不是絆馬索,是鐵蒺藜,剛才你在看火炮的時候我派人去布下地。我整整布了兩里還多的鐵蒺藜,夠遼狗忙一陣子地了。嘿嘿,等他們清除鐵蒺藜的時候就是我們的靶子。小子,準備好吧,今晚的戰功很好拿的,抓具弩射箭就是,連廝殺都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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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栻古怪地看著胡寒半晌,突然冒出一句:「你這傢伙可真是夠陰險的。」
「承蒙誇獎,愧不敢當。」胡寒的樣子哪裡有一絲慚愧,正得意得不得了。
果然,遼騎紛紛驚呼不已,不得不退了回去。不過不到一柱香的時間,遼軍又回來了,這次卻是步兵,黑夜裡看不出人數,不過看火把大概有一萬多人的規模,騎兵這次仍然被派了出來,不過此次卻是走在兩翼,夜間迎擊沒有騎兵會死得很難看,哪怕騎兵傷亡再大也不能不派。
在火把的照耀下,遼軍這次卻是發現了鐵蒺藜,不過,不但是士兵,就是將領們也被驚呆了,氣得破口大罵:「鐵蒺藜不要錢地,哪個***一下子布了這麼多。」
趙栻似笑非笑地看了看胡寒,嘲笑道:「聽到沒,鐵蒺藜不要錢的。」
胡寒撇撇嘴:「你還別說,我們的鐵蒺藜還真地不要錢。我聽說啊,這次的鐵蒺藜是民間的一個大工場送地,鐵蒺藜這種簡單的東西我們的軍械司不可能專門去製造,以前也沒用過,這次卻是民間一個商家看此次出征要跟遼軍對上,遼軍多騎兵,他就估摸著鐵蒺藜肯定有市場,所以先送來五萬枚試用,後來經過軍械司討價還價,這個商家最後送了八萬枚來試用。喏,全在那裡了,等會兒回大營我還要寫個鐵蒺藜實戰評估給軍械司,以後要用就要花錢買了。」
趙栻聽得目瞪口呆,不能置信地道:「試用?不是搶的吧?」
「去你的,什麼搶的,真是送的。」胡寒收起嬉皮笑臉,少有正經地道:「私人財產神聖不可侵犯,強搶民財是要被貶為奴隸的,這種事怎麼可能有人去做。小傢伙不懂別瞎說,真的會死人的。」
在他們說話這會兒,遼軍步兵開始派人挖起鐵蒺藜。胡寒見了只是對旁邊的傳令兵一示意,傳令兵馬上傳令攻擊。
馬上,一片黑壓壓的爆裂彈就飛了過去,新的爆裂彈使用無煙火藥之後威力大了許多,現在取迸射出的鐵片已經可以穿透鐵甲,但新的爆裂彈卻更輕,也就能射得更遠。
排除鐵蒺藜的遼步兵馬上被炸倒一片,白天的時候他們就吃過這東西的虧,現在一看就明白過來是怎麼回事,那些士兵也顧不得排除鐵蒺藜了,連忙找地方躲藏,一時間遼軍亂成一團。遼軍將領們揮刀砍翻幾個亂兵,大聲呼喝士兵繼續排除鐵蒺藜。
在將領們的威逼下,可憐的遼軍士兵們不得不冒著肆虐的鐵片繼續客串排雷工兵,不時有人倒下,馬上後面就有士兵被逼著加入工兵的行列,他們人多,漸漸地也逼近了火炮陣地。
胡寒白天的時候被遼軍騎兵逼跑了,今晚特別帶了兩千連弩兵,等遼軍靠近過來,連弩開始發威了。連弩雖然威力小了點,只能射五百步左右,而且穿透能力很差,使用新式鋼之後也只能第一支箭可在三十步內穿透鐵甲,但對皮甲還是很有效的,兩千連弩,一次齊射就是一萬支箭,遼軍步兵就像割麥子一樣前仆後繼地倒下,箭雨覆蓋之處馬上就是一片真空,一時間傷亡太快,以致遼軍竟然補充不過來,可謂是上多少死多少。
這種情況一直到遼軍將鐵甲兵派出來才有所減輕,但鐵甲兵因為體力問題參戰時間有限,而且鐵蒺藜不排就是鐵甲兵也衝不過去,遼軍只能用鐵甲兵大材小用地去幹工兵的活兒,鐵甲兵笨重,活動不便,這排雷的速度慢得像蝸牛。
不過,現在胡寒不跟他們玩了,炮彈告馨,火炮炮管也因為持續發射時間過長而發燙,所謂見好就收,胡寒一聲令下,床弩再次齊射,不過這次卻是換上了燃燒彈,剛才不用是怕照得太亮給敵人指路,現在都要走了,是用的時候了。
鐵蒺藜遍佈的地方頓時燒成一片火海,大火延伸,覆蓋了老大一片區域,火勢太大,以致遼兵不得不暫時後撤一段距離。
而胡寒他們則趁著這個時間咕嚕咕嚕地拉著炮車在趕來的騎兵的接應下回營去也。整個過程趙栻直看得目瞪口呆,到回去的時候才冒出一句感慨:「火炮可真是好東西啊,打了遼狗遼狗還不知道怎麼被打的,就是知道了也無法還手,這東西真是……太無恥了,簡直就是欺負人麼!」
「還真就被你說對了,」胡寒接口道:「我們就是在欺負人,可誰叫契丹人愚昧落後呢!我們能研究出火炮,他們卻連搶都沒地方搶,活該被欺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