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說女子不可封爵?」卻是林靖文趕到了,他先前在後面看了下官府張貼的告示,落在了眾人後面。
「那朵千戶自政和五年從軍,為我林家征戰多年,幾番出生入死,其斬首過萬級掠地四百里,更有奉獻琉求安頓花蓮土著之功,按功勳當可封爵,是為二等男,賞男爵府一座、土地十里、奴隸兩百又五百金。」林靖文像是背書似的將那朵的封爵記錄一一道來,又問道:「那朵千戶,我說的可對?」
「主公仁德!」那朵深深地拜了下去,聲音竟是有些哽咽,道:「主公所言與光祿寺之記載一字不差。」光祿寺是掌握百姓分級和爵位的記錄更迭所在。
林靖文不好去扶她,只是虛抬下手示意她自己起來,笑著道:「當然,這些話就是我起草的然後命人記下,錯不了的。」
那朵就勢起身,站回了韓月容身邊。
那邊折可保卻叫道:「不可,萬萬不可!荒唐,實在荒唐!女子封爵便若牝雞司晨雌鹿當道,如此不韙之事萬萬做不得,實在有違聖人……」
「別跟我說什麼聖人,」林靖文本來還有興趣聽聽他說些什麼的,但一聽「聖人」二字就知道是老生常談,冷聲打斷了他的話,道:「我林家治下不認聖人。以前跟我說這話的人我只留了一個,但他現在也不敢跟我說什麼聖人之言了,其餘之人都被我殺了,而且我還下令將他們葬到了一起,還給他們立了塊碑,碑上刻著『枉言聖人者殺之無罪』九個字,你要不要去看看?」
折可保一愣,莫明地,古怪地,驚訝地,不可思議地看著林靖文,張了張嘴,最終只說了兩個字:「不用。」說完就閉上嘴巴不復多言。
「知進退,不錯。」林靖文嘉許地點點頭,又看了看花容等五人,目光所及之處,眾人一一低下頭來不敢看他。
「走吧月容,該回去了,吃食什麼時候都可以買。」林靖文招呼了韓月容一聲,帶著眾人回了林府,也是林家眾臣議事的地方,更是林家目前的統治中心。
琉求眾人早就接到了林靖文回來的消息,此時正等在議事廳裡。
韓玉容不等林靖文落座,率先拿了一堆紙張遞給他,說道:「奴家正遇到研究的關鍵處,這便先跟官人說下。主要有件事,一是栗色火藥已經調製完畢,經試驗,同樣的火炮用栗色火藥作發火藥的話,可以提高實心彈將近三之一的射程,霰彈射程可以增加六之一,不過目前栗色火藥產量還很低,此次官人出征怕是不能用上;二是爆裂彈,奴家用生鐵和熟鐵混合作外殼製造出一種可以通過火炮發射的爆裂彈,不過這種爆裂彈經不得太多的發火藥,最多只能射兩百步,多了炮彈就因承受不住推力在炮膛裡碎裂;三是高山弩,經兵士們反饋,高山連弩在快速張弦時耗力過多不利於連續作戰,奴家也改良過了,終不負官人,奴家給高山弩裝了兩個滑輪,用滑輪絞弦,可以節省兵士八之七的力氣,而且改良後的高山弩因是滑輪上弦,射程沒有增加,但有效射程增加到三百步,也就是說,三百步內可致死,七十步內可透重甲,新的高山弩因是在美岸製造,奴家已命其名為美岸弩;四就是燃燒彈,奴家曾以改良爆裂彈的方法也想讓燃燒彈也能用火炮發射,可惜經試驗後證明射程太近,無法實用,依然只能通過床弩發射,不過,奴家將猛火油與樹膠相拌,使其燃燒時間更長,而且加入硫磺和磷使其更易著火。」
「此外奴家無事。官人,奴家這便去了,詳細的事官人可問羲和。」韓玉容指了指她身後的一個年輕人就急忙忙地走了。
鬱悶,真是研究狂,還是個狂女。
林靖文看了看韓玉容指的年輕人,這不是他在華亭時收的那個小道士麼?呀,還俗了,不穿道袍改穿尋常服飾之後,這個小道士倒是顯得玉樹臨風,只是人有些靦腆。
也不急著聽技術方面的事情,大堆人等著匯報工作呢。
林靖文示意眾人落座,他自己坐在上首,眾屬下各自在兩旁落座。嗯?推讓?有論資排輩的現象出現了?
謙讓再三,眾人讓王散坐了左手文臣的首位,而右手第一個座位坐的是孫澤,這兩人雖然職位都不高,但一個是主公近臣,一個是宿衛大將,眾人卻是不敢與爭。
林靖文正想著是不是該弄出個圓桌來的時候,剛坐下的王散重又站起身,稟報道:「主公,屬下奉主公之命主持徵召兵士和調集物資一事,現向主公稟報。此次徵召為三級徵召,共徵得兵士六萬三千人,其中兩萬四千人已調往高麗慶州,其餘兵士仍駐紮在琉求等待調遣。物資方面,糧草共調集四十萬石,其中十萬石已運往慶州;軍械方面,共從兵庫提取刀三萬五千把、槍兩萬桿、步兵方盾四萬五千塊、大盾七千、弓七千、強弩八千、連弩一萬八千五百、步兵箭矢六百萬支、床弩箭矢五千支,火器方面調集三寸陸炮兩百八十門、五寸陸炮一百五十門、三寸攻城炮一百門、五寸攻城炮一百二十門、火藥四百石,主公,火藥目前庫存不多,如果主公下令從水師調集的話還能抽調五百石,另有火霹靂四千個,主要是軍械場注重製造火炮和箭矢,火霹靂製造的不多,另有其它物資若干。」王散呈上厚厚的一疊紙,一揖後重新坐下。
「糧草不夠,」林靖文隨手將資料放在一邊,首先就說道:「四十萬石糧草勉強夠十萬大軍一年之需,按我估計這次大戰應該打不到一年,軍用四十萬石應該是足夠了,不過我等要考慮的不僅僅是軍需而已,還有民需。」
王散想了想,道:「主公所言甚是,不過離上次高麗大戰僅僅過了四個月,庫存糧草在上次大戰中消耗甚多,此次卻只有不到五十萬石糧食,還要留下一部分作為本土應急儲備,抽調四十萬石已經是極限了,再多糧庫便再無存糧。」
林靖文想也不想,道:「讓高麗的李家出五十萬石糧食,李資謙治下的全羅、西海二道多為平原,土地肥沃盛產糧食,讓他出五十萬石糧食不難。另外,讓他出兵三萬作為僕從軍隨同參戰,你去告訴他,戰後我可以分給他一些銀錢女子和牛羊馬匹。」
「喏!」王散應了下來,不過隨即建議道:「不過主公,高麗兵馬懦弱不善戰,讓他們參戰只怕會誤事,主公三思。」這王散也不怕得罪人,崔漢忠可是就坐在他斜對面呢。
「用來守城還是可以的,我等上次攻打高麗漢陽府和開城的時候,那些高麗兵守城倒是中規中矩,對付沒有多少攻城經驗的女直人還是可以的。」林靖文看了有些羞愧的崔漢忠一眼,說道:「漢忠,高麗的僕從軍到時就歸你節制,你一定要帶好他們,我等前方兵馬攻下的城池你都給我守好了,守好了我就記你大功一件。」
崔漢忠連忙出列:「屬下定當誓死為主公守土。不過主公,那些高麗兵如果不聽調遣怎麼辦?」
聽聽,「那些高麗兵」,貌似他就不是高麗人似的。崔漢忠的話讓林家眾人特別是那些武將都有點鄙視他了,不過崔漢忠卻是毫不在意的,他正努力融入漢人這個大家庭之中,面皮嘛,暫時顧不上了。
林靖文倒是沒有鄙視他,只是斜著眼睛瞄了瞄,反問道:「高麗還能有不聽話的人嗎?你說怎麼辦?」
「屬下明白了。」崔漢忠尷尬地退了回來。不聽話怎麼辦?殺到那些高麗兵聽話為止,林家一直都是這麼做的,他當真是問了一句廢話。至於臨陣殺人會不會影響士氣那就是他崔漢忠的事了,如果連這個都處理不好,那他也不必叫一聲「主公」了,自己回家吃自己去。
眾人正在嗤笑崔漢忠的時候,林靖文敲了敲桌子,道:「有幾件事我宣佈一下。」眾人連忙集中精神。
「第一,建立專門打探敵方情報的軍情司,先其從軍中選派探子打探遼東的情報,軍情司由假年暫時負責;另外組建收集所有勢力情報的細作司,包括收集大宋、遼國、女直、高麗、扶桑等地政治、經濟、文化、軍事等情報,再建立負責調查林家內部官民情況的調查司,後面兩司暫時由我直接節制,由假年負責與軍情司一起組建。」
眾人聽得心中凜然,前面的軍情司和細作司還好說,對他們對林家都有好處,但後面的調查司就是問題所在了,「調查內部官民情況」,那不是相當於自家主公的眼睛嗎,以後做事可得小心一點了。
「軍隊分為三部分,兵曹以後只管民兵訓練、招募新軍、訓練軍士和地方防務問題;兵曹中的軍吏司劃出來,專門負責將領的升調、軍紀軍功等問題;兵曹中的軍資司劃出來作為軍械司,負責軍械製造、庫存保養和調派;另外組建參謀司,由精通兵法且有經驗的將軍或退役的將領兵士組成,負責制訂作戰計劃,戰時負責調遣軍隊作戰,三司和軍情司合為樞密院,所有軍務劃由樞密院負責。其餘各曹除律政方面的外組成總理司,處理政務;律政各司組建律政院,專門負責律法、訴訟、刑事等問題。三院並立,各不統屬,直接對我負責。目前各院不予委任主官,由各司主官組成議政會議協商解決各類事務。」
來了,以前林靖文常說三權分立,可實際上沒有完全分開,這下倒是分得徹底了,以後政就是政,軍就是軍,法就是法,官員將領的權力被大大削弱了。
「另外,以前我林家軍攻略扶桑、高麗、呂宋等地都是跨海作戰,戰場離海邊都不遠,對後勤要求也不是那麼嚴格,都是臨時從軍中抽調士兵負責輸送糧草軍械,此次遠征遼東卻是遠離海邊,需要專門的輜重營才是,各軍按作戰軍士和輜重軍士五比一的比例組建輜重營,不過目前林家兵士本就不多,專門組建輜重營有減少了參戰兵士的數量,此次戰爭就抽調奴隸和部分兵士負責運輸輜重,各位將軍也要將輜重的事考慮進作戰計劃。」
「喏!」
「最後一件事,」林靖文看了看越來越嚴肅的眾人,見他們一個個坐得筆直臉色凝重,不由啞然失笑,笑著道:「這最後一事卻是事關各位將軍和兵士的利益。以前我林家人少地窄,不能對軍士有正規的賞賜,只能是多賞錢帛,才有了『但有斬獲兵士十取其七』的規定,不過,此次征伐遼東,順利的話卻是能獲得廣袤的土地和無盡的人丁,所以,再賞賜錢帛於兵士於林家都沒有好處,所以,我決定……」
眾人不由豎起了耳朵,聽聽自家主公怎麼修改這一條。
「以後兵士們但有斬獲可自得三成,其餘上繳,一成作為陣亡傷殘者撫恤,一成作為戰功賞賜發放,其餘充作軍資,繳獲不足以發放撫恤和賞賜者,不足部分由軍資補齊,有多餘者多餘部分也發放下去。我林家已分民為六等,還有士、爵兩級,每級都有官府給予的福利和賞賜,再給兵士們諸多銀錢並不是好事,此一點從今以後廢除。」
「另外,林家治下所有人等,包括貴族在內,也包括我自己,所有人都要按律納稅,只有兵士們通過征戰分得的財物不需納稅。此一點我林家一直都是這麼做的,此時我再強調一次。大家明白否?」
「明白。」這一點大家早就建議改了,而且建議過不止一次,不但文官反對,武將反對,就是軍士們也多有反對。早期大家都很窮,一沒錢二沒地的,戰功賞賜多些銀錢倒是正合大家的意,但經過多年征戰,大家一個個都富了,再賞賜銀錢就不必要,百姓們需要的更多的是土地、房屋、奴隸,特別是那些與等級制度和爵位綁在一起的各種榮譽和福利,這才是百姓們現在需要的。
「這一點改的好,早就該改了。」不少人心裡都是這麼想的。
「好了,」林靖文站起身,環顧四周,吩咐道:「具體的事就這麼多,大家都下去準備吧。那朵、孫澤、胡寒、花容、魯元戎、羲和,你們留下來,假年,準備兩個萬人隊,宿衛軍和火槍營也準備好,我等商議一下,準備去扶桑撈一票,松江那邊的陸大人還在等著我等的銀錢安置流民呢。對了,這位周承邴你多教教他,讓他先做你的副手吧,爭取教出一個人才來,此次出征遼東承邴也隨同前往。」
撈一票?這話說的好。眾位將領聽得打心裡樂出來,眾文官卻是暗自搖頭不已。主公雄才大略待人以誠,幾乎什麼都好,就是老愛像個盜匪一樣,滿嘴的粗話。這些話在心裡想想沒什麼,但別說出來啊!他們卻不知道,林靖文出自軍中,本就是這麼個德行,要改啊,估計是很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