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林靖文他們卻是沒走成,因為第二天趙構就跑來拉著林靖文去吏部受封,拖拖拉拉一大堆的繁文縟節,還要四處拜訪以圖個臉熟。離譜的是,知道林家之主到來之後,那些大臣商家們完全將先前對王散的熱情轉移到了林大官人身上,不過趙構現在可不允許別的勢力再染指林家了,幫忙都擋了回去。就這樣還是費去了兩天時間,兩天之後,新鮮出爐的兩浙路水師廂軍右廂指揮使才起程往北而去。
不過,剛出汴梁北門,一個似乎很熟悉的聲音叫住了林大官人:「林兄,林兄,請留步。」
林靖文回頭一看,原來是半月不見的鄭之原兄妹,而且他們身邊還有馬車和護衛僕傭跟隨,一看就是要出遠門的架勢,身邊還有個圓臉的中年人。
自進城時林靖文逼這兩兄妹發下毒誓之後,這兩兄妹就玩起了失蹤,根本就沒再來找過林靖文,林大官人還以為他們的友情和緣分就到此為止了,怎麼這會兒卻又主動貼上來?
「原來是本亭兄,還有鄭小姐,許久不見了,你們這是要上哪兒去啊?」
鄭之原顯得很是親熱,上前拉過林靖文的手臂,笑著說道:「我兄妹正好跟林兄同路,哦,現在應該叫林大人了,我兄妹要去一趟北京大名府,正好又跟林大人搭個伴。」將林靖文拉到他們的馬車那兒,對著那個中年人介紹道:「大人,這是家父。父親,這位便是剛上任的兩浙路水師廂軍右廂指揮使林大人。」
那中年人早就在打量林靖文了,現在經鄭之原正式介紹,微一拱手,道:「見過林大人!」態度不冷不熱,臉上也沒有什麼特別的表情,不過其眼中的那絲不屑很是明顯。
林靖文又何嘗不是把他打量了個遍,只見眼前的鄭坤德雙眼微瞇面塗薄脂,而且臉色蒼白眼神無力,一看就是酒色之徒。奇怪,這樣的人能生出鄭之原這樣的兒子?這鄭坤德喜怒形於色,而且是個紈褲子弟,這樣的人真的是鄭之原的父親?不該是過繼或者是收養的關係吧,林靖文很是懷疑。
打過招呼,鄭坤德不再理會林靖文,對鄭之原說了聲「原兒,為父有些勞累,這便上車去休息會兒。」便上了馬車。
鄭之原頗為尷尬,歉意地道:「家父昨日有些勞累,今日又起了個大早,沒有休息好,大人別見怪。」
林靖文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忽然臉色一正,滿臉莊重地問道:「鄭家家主是你祖父還是你父親?如果是你父親的話,嘿嘿,林某這便下令調集死士刻日上京。」
鄭之原一愣,連忙說道:「我鄭家主事之人是鄭某祖父,家祖已下嚴令不得將那件事透露出去,我鄭家知道那件事的連同家姑母在內不過五人,家父卻是一無所知,我鄭家並未失信,大人千萬不要誤會。」
「真的?」林靖文看起來很不相信。
鄭之原急了,忙不迭地說道:「千真萬確,事關身家姓名,鄭某何敢虛言?」
林靖文點了點頭,道:「我信。」
鄭之原這才鬆了口氣,卻被林靖文的下一句話差點給噎死。
「鄭兄受驚了,林某適才不過是開個玩笑而已,鄭兄勿怪。」
鄭之原很想翻個白眼,最終卻是擠出個笑臉,只是這笑臉有些僵硬。「大人可真會開玩笑,不過大人是覺得好玩了,鄭某卻是笑不出來。」真是開玩笑才叫鬼了,有你這樣拿殺人開玩笑的麼?
林靖文忽然覺得有些可惜,他對鄭之原很有好感,本來是傾心相交的一對朋友,卻因為韓月容的一句無心的話讓兩人的關係變成了如今的局面,殊為可惜!林靖文頓時覺得索然無味,再沒了說話的興致,只是拱手道:「林某就不打擾鄭伯父休息了,我等這便上路。」
一直不說話的鄭六娘這時候卻突然道:「奴家有些時日沒見到韓家妹妹了,心中十分掛念,想去跟妹妹說說話,大人可允許?」
林靖文一征,美人計還是關係牌?也不去理會,隨意地擺擺手,「月容就在後面的第二輛車上,你自去尋她便是。這陣子我把她關在客棧裡,可把她給悶壞了,你去陪陪她也好。」
「是,謝大人!」鄭六娘微一欠身,婷婷而去。
一行人這便出發。
此時的大運河北段的永濟渠是從洛陽到的河北,從東京出發再要走水路的話只能先逆流到西京河南府再入永濟渠去大名府,這樣就要跑很多冤枉路,多費時日不說,隋代開挖永濟渠的時候,因為當時國力及需求所限,永濟渠挖得不深也不寬,加上引的是黃河水,所以河道常常淤積堵塞,宋代為免契丹人沿著大運河南伐,是以未對永濟渠加以疏通治理,沁水段已廢,改為採用白水段,卻只能通航三四百石的船隻,其繁忙程度可見一斑。林靖文他們要北上卻是要走陸路了。
以這個時代的交通狀況,陸路的艱辛自不必說,更慘的是,因為林靖文上京是還只是個從六品文官小吏,因為缺馬,宋朝不允許品級這麼低的文官騎馬,他們也就沒帶馬匹上京,現在林靖文做了正四品武將,騎馬是可以了,但又哪裡有馬給他們騎?騎駑馬還不如不騎,只能是雇了幾輛馬車北上。
二輪馬車,而且是沒有減震器的那種,其顛簸可以想像,林靖文坐了半天的馬車就忍受不了了,按這個顛法,等到大名府只怕都能給他收屍,林大官人只得下了馬車步行,累了才上車坐會兒。
這麼一路顛簸地走過來,經過十幾日地趕路終於到了北京大名府。
大名府此時屬於蔡京女婿梁中書的地盤,林大官人現在也算得蔡京一繫了,到了大名府當然得去拜碼頭,拜碼頭不是目的,林大官人的目的是去看看支撐了大宋朝半壁江山的河北禁軍。
梁中書對林靖文很是熱情。你當他為什麼這麼熱情,原來趙構為了培植勢力,更多的注意力卻是放在收買河北禁軍將領的事情上,這種事趙構當然不好親自出面,只得通過蔡京的門人弟子,主要以梁中書為代表的河北官吏來做這件事,也就是說,趙構每月都要支出大筆銀錢交給梁中書來收買交好各將領,趙構的銀錢林大官人可是出了大頭——這樣的情況下,梁中書對林大官人能不熱情麼?那可是財神爺。
林靖文委婉地表示了想去看看河北禁軍的意思,梁中書二話不說,拋開公務親自帶著林靖文走了趟軍營。
在這裡,林靖文見識到了另外一種訓練軍隊的方式。
體能訓練、單兵作戰素質訓練、軍械操作訓練、野外求生訓練、軍紀教育一概沒有,而且士兵訓練也不由將官主持,而是由各教頭將禁軍兵士集結到大操場上,然後分別訓練士兵使刀、使槍、使棒、開弓射箭什麼的,主要是作戰技能訓練,參雜了一些隊型訓練。
整個訓練過程林靖文就給了兩個字的評價:粗糙。
單對單地打的話,林家軍士的單兵作戰能力或者不如這些禁軍精銳,但若論及集團作戰或者是兵團作戰,林家一千人完全能夠對抗三到五千的河北禁軍,對於這一點,林靖文還是有把握的。
不說其它的訓練科目,單就說軍械操作訓練。禁軍哪裡有這個訓練,弓弩算是軍械的一種,但弩林大官人沒有看到,據教頭說怕過多使用損壞了弩所以沒有訓練這個……好吧,單就說弓,林大官人看到弓兵訓練的時候每個弓兵只給發了十支箭,這十支箭他們不能少於十日損壞,也就是說,十天之內士兵們最多能損壞十支箭,弄得士兵們過重注意鍛煉臂力、眼力、射箭姿勢等,都不怎麼敢真正地開弓實射,而林家軍中弓兵訓練卻是只按照訓練大綱來,只要士兵的訓練達到了大綱的要求,箭矢消耗不在考慮之列,當然,浪費是不被允許的。至於火器訓練,林大官人倒是看到了令他眼花繚亂種類繁多的火器,但偏偏這些火器被鎖在倉庫裡,不允許士兵拿出來訓練,目的,也是怕損壞,火器可是貴得很。
無語中……
不過林靖文還是學到了不少東西的,禁軍的教頭比林家軍中的教官在單兵作戰能力訓練上更為專業,再說火器,禁軍的火器種類那叫一個多,很多林靖文都不認得,聽都沒聽過,而且聽介紹卻顯得個個有用,聽得林靖文心癢癢。
回了官衙,林靖文第一件事就是叫人重新備上一份厚禮送到梁中書面前。
梁中書是明白人,哪還能不明白林靖文的意思,也沒猶豫,擺出一副的豪爽樣子問道:「平博兄欲求何事?能給兄辦的梁某定不推辭。」
林靖文馬上倒出一堆的苦水,哀歎道:「梁大人也知道,下官做的是兩浙水師廂軍副職,而兩浙卻是那朱勉的地盤,跟朱勉我等可不是同路人,只怕他會百般刁難下官。這不重要,朱大人再刁難,下官躲在松江不出去便是,只是,最近高麗發生的事大人想必也聽說過了,那是扶桑海寇在劫掠高麗,下官的船隊也受到了損失,因此,下官想組建一支戰船隊為商船保駕護航,康王殿下已經同意此事,允許下官便宜行事。」
梁中書馬上明白過來,問道:「要船的話梁某幫不上忙,平博兄是想要人還是要軍械?平博兄是自己人,而且所行之事對康王大業幫助甚大,有何要求但說無妨,梁某盡力為平博兄解難。」
等的就是你這句話。林靖文連忙接過話來,「河北禁軍關係重大,下官就不給大人添麻煩了,也不想壞了大王的大業。下官不想要人也不想要軍械,只要大人能支援一些教頭和軍械工匠就好。扶桑海寇雖多卻無甚戰力,不需勞動精銳禁軍,下官自行募兵便是,就是無有教頭和軍械,而朱勉是不會給下官這些的。」
梁中書一聽,這好辦,正好軍中有些不聽話的刺頭,都發給林大官人便是,工匠更好說,一些賤役而已。梁中書一邊暗讚林大官人懂事,一邊大打包票:「些須小事無甚難處,十日之內梁某便為平博兄辦妥。只是,適才平博兄說的也有道理,那朱勉終不與我等一路,平博兄居於松江卻是身處虎狼之地,危險甚大,梁某再與你些禁軍兵士,不過人數不會多,大概只有一千人左右。」
「甚好。」林靖文大喜過望。這梁中書真是太可愛了,誰說貪官不好來著,那是錢沒使到位的人說的話,錢使好了貪官還是滿可愛的嘛!不過,這梁中書之所以這麼大方也不全是看在錢的面上,他和蔡京他們現在算是押寶在趙構身上了,一損俱損,當然要花點心思保護好趙構的財源,要是林靖文賺錢能力差點,只怕梁中書都懶得理他。
不過,林靖文想起一個人來。花榮,此人是神射手,更關鍵的是,花榮對訓練弓兵很有一套,《水滸》裡他麾下的弓兵營讓他的敵人吃盡了苦頭,而林家軍正是以遠程攻擊為主,這花榮正是適用的人才。不過林靖文是從《水滸》上知道有花榮這麼個人的,而《水滸》一百零八將有七十二將是施老頭編出來的,不知道這花榮在歷史上是不是真的存在。
「未知下官能否要一個人?」不等梁中書問出來,林靖文就說道:「下官曾聽聞是京東東路有清風寨副知寨叫花榮,善射一手好箭法,不知大人能不能將這個花榮派給下官?」
梁中書眉頭一皺,為難地道:「梁某與京東東路上下不是那麼熟悉,此事卻是有些難辦。不過,既然平博兄指明了要這個花榮,梁某想辦法為平博兄調來便是,就當是梁某送給平博兄的見面禮。我倆見面以來,梁某盡受平博兄禮物,卻無有回贈,就讓梁某為平博兄謀得兩名虎將作為回禮,你水師右廂也可撐得些臉面,何如?」
我日!以猛將為回禮,虧你想的出來,不過,我喜歡。
林靖文自是謙虛不已,在梁中書的再三堅持下,這廝毫不慚愧地收了兩名猛將作為「禮物」,一個確定了是不知道存不存在的花榮,另一個就看梁中書的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