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西元918年王建謀反建立高麗朝以後,38線附近不遠處的松岳城便成為了高麗的國都,改名為開京,後來跟平壤並為高麗兩京之一,當時叫東京,後來顯宗時改兩京為三京之後就改稱為上京。
作為高麗的國都,開城是整個高麗最為繁華的城市,戶口達到了十餘萬,也是高麗最大人口最多的城市,是高麗經濟、文化、政治中心,又因為離江華灣不過三十餘里,也就成為高麗海貿的中心,北起海州灣的海州南至西海道的安州將近四百里的海岸線是高麗海運集中的地帶,以往都是萬商雲集海船絡繹不絕的。
不過自從半年前林家封鎖整個高麗海域之後,這種盛況不復存在,高麗三千里海疆有海無防,再無一艘船隻航行於海上,哪怕一艘小舢板出海也得趁著黑夜偷偷摸摸的才行,整個海域死氣沉沉。
眾所周知,高麗多山,整個38線以北群山密集,中部、東部更是有虎飛嶺、太白、小白等諸多山脈,高麗又是偏遠落後之地,真正發展的時間也就是高麗建朝這兩百來年的時間而已,發展極其有限,這道路建設也就不咋滴,道路一差陸地運輸就差,以往南北交流很大一部分靠的是海運,現在林家這麼一封鎖,高麗海運完全陷入癱瘓,物資運輸幾乎斷絕。
開城作為一個人口眾多的城市,當然不可能自給自足,周圍又多山少平原,幾乎所有的物資需求都靠各地供給,這海運一斷,首先南方的糧食就運不上來,開城在這半年裡先是靠著吃存糧,後是極力督促各地運糧上京,可糟糕的陸地運輸並不能維持這麼龐大的需求,開城,已經陷入糧荒的境地了。
這還不算慘,更慘的是,屋漏偏遭連夜雨,林家偏偏趁著這個時候攻打上京開城。
開城周邊,此時已經集結了雙方超過四十萬的兵力,其中高麗方面的兵馬多達三十四萬人,而林家方面只有小小的八萬人。
看著對面垂頭喪氣地高麗士兵,王散對林靖文佩服得五體投地,大讚道:「主公真是好謀劃,先是封鎖海域讓高麗人經濟崩潰運輸陷入停頓,偏偏高麗人還不敢把重兵從開城散去,只能這麼硬挺著讓三十多萬兵馬白白消耗糧食,想必此時開城裡面應該快斷糧了吧。」
趙栻兄妹也被林靖文從美岸接了過來,此時這個小伙兒興奮地看著對面歪瓜劣棗樣的高麗兵笑得合不攏嘴,興奮地接過話來,道:「高麗人早就斷糧了。據探子回報,高麗人的存糧在兩個月前就吃光了,這兩個月從各地運來的糧食完全不夠十萬戶百姓和三十多萬士兵的消耗,就是從周圍州府搶糧也遠遠不夠,這兩個月他們都是限量供應糧食,優先保證宗室大臣貴族,再就是士兵,其次才是百姓。探子說早在一個月前城中百姓就只能一天吃一兩糧食,還大多是雜糧,就是士兵也只能保證一天兩餐。依我看,別看這些士兵此時人模狗樣地站在我們面前,只怕他們現在餓得腿發軟。」
林靖文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這麼興奮幹什麼?好像此次我又是無詔征伐吧,你怎麼不說『無君無父』、『有違聖人之道』之類的屁話?」
「咳,咳!」趙栻尷尬地咳嗽兩聲,興奮卻絲毫不減地道:「這些該死的高麗人,他們早在太宗淳化四年背叛大宋投入契丹人麾下,卻忘我大宋才是他們的宗主國,認北夷為父,如此行徑實該被伐。大人這次卻是做的很對,如果朝廷知道了肯定會嘉獎大人的。」
難得這小子不再唧唧歪歪地挑刺,但林靖文卻沒有哪怕一絲一毫的受寵若驚,很是不屑地道:「你口中的大宋懦弱不堪,堂堂中原天朝萬里之土帶甲百萬之國居然一而再再而三地敗於契丹夷狄之手,更是稱臣納貢,連黨項人這樣不入流的貨色都能跑到大宋頭上撒野,還歲歲賜幣,我呸!如此懦弱之國換了是我也不會承認是宗主國。事實上出了中原我都沒臉說自己是宋人。」
「誰說的?」趙栻條件反射式的跳起來反對,只是說話不那麼有底氣,「雖然累敗於外夷,但大宋畢竟是中原正朔,禮儀之邦天朝之國,萬邦來朝,自古就是天下正宗,應當就是高麗的宗主國……」
林靖文聽得直翻白眼,有氣無力地對一如既往默不做聲的沖德小姑娘道:「丫頭,快把這傢伙拉走吧,看來今天他的腦袋又被驢踢過了,真是受不了他,說他幼稚都是誇獎他。」
幾個月的交往下來,沖德小姑娘對林靖文的脾氣已經摸得很透了,當下也不說什麼,直接拉了趙栻這廝就走。只是,走了幾步,小姑娘轉過身來,不解地問道:「奴家有一事不明,還望老師賜教。」
「說吧。」林靖文對這個識時務的小姑娘的態度可比對她哥哥好多了,一向就是有問必答,其實對趙栻這個白癡也一樣,林靖文幾乎是手把手在教他們兄妹倆處理各種事務,雖然不怎麼服氣,但趙栻心裡是把林靖文當作了老師,只是面上的態度不怎麼樣而已。
小姑娘眨巴眨巴漂亮的大眼睛,問道:「老師為何把沖德兄妹召到此地,奴家兄妹二人完全幫不上老師的忙。」
「我什麼時候指望你們能幫上忙了?」林靖文翻個白眼,道:「這次我叫你們來是想讓你們學習一下如何對待高麗這樣外表謙恭實則傲慢的所謂屬國。自檀淵之盟後高麗同時向遼、宋兩國稱臣,但一百多年來,高麗入朝納貢的次數屈指可數,其王更是擅越稱帝,何曾當大宋是宗主國?如此不服王化之徒不伐不足以顯示天朝威嚴,不伐不足以彰顯父子君臣之道,不伐不足以……」
林靖文還在那兒慷慨激昂,趙栻卻面色痛苦地捂著個耳朵,搖頭道:「別再說了,還不服王化?還君臣之道?這話從你嘴裡說出來怎麼聽怎麼彆扭。你自己就是最不服王化的一個,君臣之道何曾被你看在眼裡,你這是賊喊捉賊。」
「撲哧!」沖德小姑娘忍不住笑了出來,隨即想到不該笑老師,臉色一正,卻實在忍不住,只能低下頭來,看她不停抽動的小肩膀就知道她在繼續偷笑。
王散他們也是忍俊不禁,不過卻沒敢笑出來,只是一個個臉憋得通紅。
「呃!」林靖文尷尬地笑了兩聲,道:「我可是大宋官員,一向效忠君王,你這麼說可是不對的……好吧,你們想笑就笑吧,憋著會傷身的。」
「哈哈!」眾人狂笑起來,屬趙栻這丫笑得最過分,前俯後仰的,連眼淚都笑了出來。
林靖文臉皮的厚度久經考驗,被笑兩聲又死不了人,只見這廝站在大笑的眾人之間,一臉的心安理得。等眾人笑聲漸漸停歇,他才繼續說道:「不管怎麼說林家不是一個國家,征伐一國是可以,但戰勝之後卻沒有立場跟高麗簽訂和約,以高麗人的德性即使戰敗也不會承認的,更不會與林家簽訂和約,他們丟不起這個臉。所以嘛——你這傢伙雖然很是白癡(趙栻惱怒地一眼瞪過來,卻被林靖文瞪回去),但畢竟是大宋皇子,到時候就以你的名義代表大宋跟高麗簽約,想來那些高麗人也不會怎麼反對。」
趙栻這才恍然大悟,只是皺了皺眉,問道:「大人有信心戰勝高麗人嗎?他們可是足足有三十多萬大軍,幾倍於我等。」
林靖文一笑,豪氣沖天地道:「你小子就看著吧,我還有秘密武器呢!」
幾日後,林靖文派人向高麗人下了戰書,相約即日大戰於開京城下。其實高麗人這個時候也忍不住了,糧食一天比一天少,士兵們的士氣一天比一天低落,趁著現在還沒到最壞的時候以優勢兵力擊潰對面的敵人比較好,他們對林靖文的約戰一口答應下來。
第二天,林靖文下令諸軍飽食之後開赴戰場,高麗人也湊齊一點糧食讓士兵們飽餐一頓。
其實在林家軍剛來的時候雙方就打過一場,當時高麗人狂喜著派出自認為最精銳的騎兵突襲剛剛登陸的林家軍,只是被兜頭一陣箭雨狂射,在丟下兩萬具騎兵的屍體後無奈地退去,後又因糧草不繼這才被林家軍開到了城下。
兵臨城下,這是一個好兆頭。
高麗人不打算憑借城牆防守,雖然他們的騎兵損失慘重,但手上還有幾十萬大軍,幾倍於敵人,這樣的情況下還防守的話丟臉丟到太平洋去了。他們選擇的是城外野戰。
林家兵士在鼓聲的指點下踏著整齊地腳步開始佈陣,傳令兵往來穿梭不絕。
兵士們首先將簡易矩馬布成一個半月形狀,矩馬後方一層層全是弓弩兵,再配合很少量的長槍兵,而半月的底部則集中了幾乎所有的近戰兵種。
林靖文布下的是偃月陣。本來這種陣型通常是背水一戰或者是宿營專用的陣型,形如新月,比較適合防守,而不利於進攻。沒辦法,高麗兵雖然膿包,但人數實在太多了,只能考慮防守陣型。而林家軍麾下多弓弩兵,要是用雁行陣的話,雖然有利於弓弩射擊,但側後兩翼太過薄弱,在這種情況下並不可取,方圓陣雖然保險一點,但實在不利於士兵移動,也不可用。林靖文思前想後,跟王散他們商議過後,大家一致覺得偃月陣最合適。
「佈陣。」
隨著林靖文一聲令下,傳令兵開始忙碌起來,命令被一級一級傳送下去。
「長槍兵前列。」
各千夫長一聲令下,各個千人隊的長槍兵上前將長槍架在矩馬上。
「弓弩兵入陣。」
強弩、連弩、弓兵先後佈置到長槍兵身後。此次林家軍總共八萬人,弓弩兵就達到了四萬人,其中連弩兵足有兩萬之多。
然後後勤兵忙著搬運箭矢,將一捆捆箭匣從營中搬到弓弩兵身邊。
一切都顯得有條不紊。
而對面的高麗人就比較亂了。他們不可能將所有的兵力全部投入野戰,除去守城的十萬人,他們派出了二十四萬兵馬,在高麗人看來,三比一的比例肯定能大勝。他們先是大軍一窩蜂地從營寨或者是城中衝出來,然後又是一陣混亂地尋找隊伍和將軍,當真是雞飛狗跳,相比於林家軍這邊的整齊有序,高麗人怎麼看都像是沒經過訓練的菜鳥,只有少數高麗兵很快佈置好陣型。
高麗人布的是方形陣,前面全部是步兵,朴刀兵居前,弓弩兵在中間,夾雜著長槍兵和棍棒兵,而剩下不多的騎兵布在陣後。棍棒兵是十世紀到十四世紀這四百年裡中原兵種的特色,士兵以大棒或長棍作為武器,著輕甲,跟長槍兵類似,高麗人因為學的是中原文明,因此中原軍隊的編制有條件裝備的高麗人也有。
等了半天,高麗人實在是太多太亂了,半天都沒布好陣型。
林靖文眼珠一轉,招來孫澤和胡寒,「你們各從中軍帶五千連弩兵騎上馬匹去騷擾一下高麗人,每人帶五個箭匣,只在陣外射擊,一旦高麗人派人追擊你們你們就跑,等他們退去再衝上去繼續射箭。三個箭匣射完了就回來。」
「喏!」
孫澤和胡寒領命而去,各自帶了五千連弩兵騎上馬沖高麗左右兩翼而去。
林靖文繼續吩咐:「崔漢忠,你集結一萬連弩手和馬匹,一旦高麗人派騎兵來對付孫、胡兩位將軍你去接應他們。」
「喏!」
孫澤胡寒各帶著五千人衝到高麗人五百步的距離,這個距離高麗人很少有弩能射到,弓更是想都別想,這兩個傢伙就停在那裡舉弩就射,在高麗人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就射光了五個箭匣,然後施施然地跑回來,留下高麗人一片慘叫聲和滿地的屍體。高麗人的陣型更是大亂起來。
「主公,要不要屬下再帶人去殺一次?」
林靖文想也不想就拒絕了:「你們剛才是趁高麗人沒反應過來才得手,一旦你們再去,高麗人肯定會派兵迎擊你們,而我們的士兵畢竟沒有什麼騎術,剛才騎在馬上射箭就很勉強了,不少士兵還因為射箭而掉下馬來,尤其是效果不佳。一旦高麗人迎擊,以我們士兵的騎術根本就跑不掉,如果他們派出了騎兵你們根本就別想活著回來。所以呀,這樣的好事只能有一次,不過一次就足夠了,我看高麗人馬上就該進攻了。」
果然,高麗人被林靖文的挑釁給激怒了,區區八萬人就敢進攻三十餘萬大軍,你們林家真當我們高麗無人不成?也不管陣型沒有完全佈置好,高麗人開始了進攻,而且是一次投入了十萬人。
兩軍相距大概四里左右,高麗人跑到林家軍面前力氣也用得差不多了。
「主公,要不要先用火炮和床弩轟出一條隔離帶?」
「不用了,高麗人實在太多,隔離不了,還是把不多的火器節省下來用到關鍵的時候吧。傳領,弓弩迎敵,近戰兵不得主動出擊。」
兩千步,一千步,九百步,高麗人的喘息聲幾近可聞。
到了六百步的距離,軍官們下令:「強弩兵精確射擊。」
一萬支箭被射了出去,密集的高麗人中間頓時傳出一陣慘叫,一大批高麗兵倒了下去,後面馬上有無數只腳踩了上來,在這樣的衝鋒裡倒下去肯定沒得活。不過其它的人不管不顧繼續衝鋒。
到了五百步的距離,被林靖文寄予厚望的連弩開始咆哮,嗡嗡聲中,前面兩排的連弩兵開始射擊,一次齊射就是幾萬支箭,而且是覆蓋式射擊,箭雨瓢潑,高麗人可不僅是倒下一片那麼簡單,衝在前面的人沒幾個能倖免。
不過高麗人實在太多了,倒下一批後面的人馬上衝上來,以致後面的幾排連弩兵也開始加入射擊的行列。兩萬連弩兵,三段射擊的話一次齊射就是三萬多支箭,何況先前的那一萬強弩兵也沒閒著,他們可能製造不出覆蓋一片的箭雨,但強弩的精確射擊基本上就是一箭一個——一時間,高麗人衝上來的速度還比不上倒下去的速度,讓連弩兵全部投入射擊後不久就不得不有將近一半的人停下來,因為他們沒人可射了,面前已經沒有了高麗兵。
前仆後繼呀,這是真正的前仆後繼,高麗人還真有點悍不畏死的味道,衝上來多少就倒下去多少,這樣的情況下他們居然還連綿不斷地衝上來。
不過,不管怎麼說,這個時代的軍隊沒有什麼作戰意志,基本上傷亡超過十分之一就有潰敗的可能,現在這十萬高麗人傷亡達到了四分之人,他們剛才是沒反應過來沒來得及逃跑,現在見前面不管衝上去多少人都死光,這樣的情況下他們能有什麼勇氣繼續衝鋒,一聲吶喊,竟然是轉身向後敗逃了,而且那速度可比衝上來的速度快多了。
就是現在。
林靖文傳令撤去矩馬開始進攻。
早就準備好的營地衝出一輛輛戰車,這就是林靖文的秘密武器。以這些戰車打頭,步兵跟進,全軍開始壓上。
高麗人沒命地奔逃,很快衝進了己方的本陣,一時將原本就還沒列好陣型的那十四萬人的本陣給衝散,跟在後面的林家軍不斷射出一片片箭雨,而高麗人想要反攻的時候卻發現,擋在他們面前的不但有自家的亂軍,繞過亂軍之後還有車陣。
這些戰車就是古代曾經輝煌一時的戰車,以兩到四匹馬拉動,馬全身披甲,戰車上有四人,一人為御者,一人手持長戈負責砍殺衝到戰車近前的敵人,而一人為弓兵,一人卻是連弩兵,所有的四人全部全身披掛,等閒傷都傷不到。
為了進攻上京林靖文可是準備足足半年之久了,半年是訓練不出騎兵的,但訓練出車兵卻沒什麼問題,何況他也不是要完全合格的車兵,只要能頂住這次大戰就行,他足足製造了兩百乘戰車,光運這些大傢伙和馬匹就用去了百多艘船,如果不是戰車製造不易他甚至想造它個一千乘,想想啊,一千輛坦克衝起來是個什麼氣勢。
這些戰車都是用遼東大木製造,本身就堅固非常,林靖文還給車身外圍包上了一層尖刺,四匹馬拉動,一旦衝撞起來完全就是古代版的坦克。
幸好,被寄予厚望的這些古代坦克沒有讓林靖文失望,兩百乘雖然少了點,但一字排開的話四馬拉動的龐然大物在高麗陣營裡橫衝直撞,車兵直接殺死和被馬匹踐踏尖刺刺死的人倒在其次,主要是那種氣勢,車兵在春秋戰國幾百年的時間裡被認為是戰爭的王道並不是沒有理由的,上規模的戰車衝鋒起來完全不比大規模的騎兵衝鋒差,而且,因為戰車體型龐大,它們帶來的壓迫感可是騎兵遠遠比不了的。
戰車衝亂高麗人的陣型,跟進的連弩兵射出一片片箭雨,朴刀兵和長槍兵再衝上去一陣砍殺。
雖然是以八萬對二十多萬,但不可否認的,高麗人敗了,大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