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劍成,躊躇滿志的莫江南終於完成了自己的這一次嘗試。
古人云:十年磨一劍。
的確,要得到真正的好的作品成功率很低,打廢百斤原料能得到一把過得去的作品已經是相當不錯的成績了。但莫江南並不滿足於這樣的成績,他要實現的是塵封了上千年的宿願,之前搜集的各種刀劍在他看來有著太多的瑕疵,他要的是完美的作品。原來的那把極品無名古劍經過他的多次測試,發現在距劍尖六寸的地方鍛打得不夠均勻,這個別人都看不出來的瑕疵在他看來就是屬於敗筆,眾人眼中的寶劍在他這次的嘗試中與廢品沒有區別。
劍長99CM,刃長73CM,重0.97KG。
原來的那把無名寶劍讓莫江南突破了最後的難關,他選用了三種鋼料,中間的一層起到了一定的粘合作用。整個鍛造過程都在計算機的嚴格監控中進行,每個微小的細節在事先都做了嚴格的規定,一切都在程序中進行,為的就是保證作品的完美和成功率。
縱是如此,莫江南還是打廢了一百多斤自己費很大勁才收集到的鋼料。
劍刃的紋路何止千層,其細密程度肉眼已經難以分辨,也就是說這是一把看不出紋路的花紋劍。莫江南這把劍反覆折疊了有二十三次,算起來竟有千萬層!
眾所周知,傳統工藝鍛造的花紋鋼稱為百煉鋼,或是千層鋼,千層劍紋被認為是比較合理的,起原因是為了保證鋼材裡碳含量的穩定。折疊的次數少了,則鋼料的結合度不夠,但如果折疊的次數多了,那就很難保證硬度。因為熔煉的次數增加,導致碳元素的流失,而且在鍛造的過程中還得顧及鋼材的延展性,折疊次數越多,越容易造成廢品。
所以莫江南就設計製造了那些輔助設備,鍛打的力度、熔煉的溫度以及環境都被精心設計,為的就是保證成功率。所以經過莫江南的十幾道打磨工序,前後也就花了一年的時間。
以牛角做成劍柄,用桃木做了劍鞘,這把劍的風采才真正展現出來。
拿著自己鍛造的寶劍,莫江南有些激動,他肯定,自己家族世代的夢想已經被他實現了。此劍從工藝上說,已經是創造了傳統工藝的一個顛峰,無論從外面還是內在質量上來看,都找不出任何一點瑕疵,這已經算是傳統工藝的極至,硬度和強度也都達到了前所未有的標準。
把劍掛在祖屋的祠堂上,莫江南足足興奮了一個星期。
這把劍莫江南已是無數次把玩,卻依舊愛不釋手,畢竟這把劍可以說是自己的全部心血,也是家族裡到目前為止鑄劍技術的最高成就。每一絲的紋路,每一縷寒光,都似乎散發著讓他心情舒暢的氣息,雪亮的劍條上刻著莫江南的名字和他給劍起的名字。
江南.宿命。
這把劍叫宿命,他希望能夠達到祖輩們期望的目標,成為一把絕世好劍。
刃口測試硬度HRC67,劍條折成九十度也不會折斷或是產生形變,莫江南不認為有人還能做得更好,以前的他甚至還不相信能夠做到這個地步。
這樣是否就能達到莫家祖輩的要求呢?
莫江南不知道,因為他父親沒有告訴他達到要求的標準是什麼,只是非常肯定地告訴他如果有一天這個目標實現了,鍛造者自己會明白的。他想來也是,連自己做的東西達到一個什麼境界都不知道,不就是井底之蛙嗎,還好意思以鍛造世家自居嗎?
然而在所後的幾天裡,他的興奮又慢慢地冷卻下來,因為他想起了那把青銅劍。
到底哪一個更強一些?
結合現代科技與數千年經驗的沉積,莫江南認為自己造的劍沒道理比不上,就算簡單地從材質上比較自己的劍也是處於優勢的,哪有鐵器硬不過銅器的道理?
想是這樣想,但那天兩把劍的對拼還是讓他記憶尤新。
那把無名古劍已經算得上是劍中極品,卻被一把半截的銅劍拼了個勢均力敵,不得不說這把銅劍已經超出了莫江南所認知的常識,達到了一個神奇的境界。
所以莫江南動了心思,他對那把斷劍進行了系統地測試。
結果讓莫江南震驚,隨之而來的是深深的失落。
他動用了一切手段,竟然測不出任何參數!
這把斷劍的參數超過了現有的一切參數指標!
他奮力捶打,動用了自己的小型車床,還有所有能用的磨具,這把斷劍竟不損分毫!
這到底是什麼東西啊!
莫江南甚至產生了恐慌,這把劍究竟是怎樣才折斷的?
根據測試結果,這把劍能夠切割一切物體,包括堅硬的金剛石!而且莫江南都沒能讓它產生一絲的彎曲形變,更不用說讓它折斷了。這根本就是顛覆了莫江南心中所學的知識,連基本的常識都顛覆了。
這是銅嗎?不是銅那又是什麼?莫非還真有超級鍵結的存在?
腦子裡的學識告訴莫江南,元素週期表擺在那裡,除非出現了新元素,要不然都不可能。但分析結果表明,那就是銅合金,其他的元素都可以在元素週期表中找到。
這樣一把劍,才真正算得上絕世好劍!
心中全是苦澀,莫江南又頹廢地度過了幾天。
幾天之後,莫江南承認了自己的失敗,雖然無法解釋原因,但事實擺在那裡,有人做出了更好東西,用的都是普通材料,這說明他在工藝方面已經達到了一個匪夷所思的境界。
打擊是巨大的,無數祖輩沒有完成的心願,到了莫江南這一輩仍舊沒有完成,這就意味著那個承諾還沒有實現,莫江南有可能像之前的先輩一樣將人生葬送在這個承諾中。但另一方面,莫江南卻看到了希望,畢竟這把劍是個目標,讓他有了參照。
收拾起自己的負面情緒,他決定從頭開始。
這次失敗了,這輩子還有時間,再說他也不希望這個承諾一代代地困擾下去。說起來是個承諾,卻像詛咒一樣吞噬著多少代人的光陰,誰知道還要延續到什麼時候?雖然這看上去並不是一個有約束力的承諾,但耗費了家族無數代人的青春,莫江南不想到自己這裡就放棄。這就好像是賭博,你明知自己的機會很小,但仍想贏回自己曾經輸掉的東西。
該如何去做?他很迷惘。
……
祖屋的天台上,莫江南搖著太師椅寂寞地曬太陽,腦子裡什麼都沒想。近來他一直處於這種狀態,對時間的流逝渾然不覺,好像任何事都影響不到他的內心。
接連的失意和打擊讓他精神有些恍惚。
手中把玩的,就是那半截青銅劍。
這把劍他已經看過無數次了,卻讓他覺得越來越模糊,彷彿有無形的屏障擋住了他的視線。
那是一條不可逾越的屏障,是鴻溝。
抬眼向前方往去,前方是連綿的群山,碧綠的田野,和遠處那寧靜得像畫一樣的小村。但空洞的眼神似乎沒有看到這一切,他看到了虛幻的東西,陌生而又熟悉的東西。
那是一個背影,像是父親的,又像是爺爺的。
或許,他們以前也站在這天台上眺望。
風有些微寒,彷彿是吹過了千萬年,帶著久遠的氣息。
吹過斑白的鬚髮,吹過蒼老的面容。
一個祖傳手藝人,他所學的手藝就是他的命,靠著這手藝吃飯、生活,無論任何年代這手藝都是自己的希望,他所答應的承諾當然要兌現,因為不能丟了祖師爺的臉。
如今,這卻成了一個無法完成的承諾。
沒有難過,沒有傷心,熱淚卻從臉龐上滾下來。
無奈何,青春已逝去。
承諾就是承諾,子子孫孫都要記住,有一天要去完成。
就是不知,要幾千年?
莫江南猛然站起來,看著這祖祖輩輩生活過的地方,這一刻,他的身影與無數代的先人重合在了一起,成為了一個縮影,所有的希望都將集中在他一個人的身上。
……
莫江南一摸自己的臉,竟已流淌著熱淚,不由苦笑,自己被這老傳統給繞進去了。搖搖頭想從太師椅上起來,卻忽然發覺了一個怪異的現象。
那半截青銅劍竟微微地發熱。
他奇怪地摸了摸,熱源是劍柄尾端的金屬球,當他好奇地要檢查一番的時候,那個金屬球又發生意想不到的變化,一道白光從那裡發出,直射天空。
莫江南下意識地朝天空看去,頓時瞪大眼睛張大嘴巴。
「飛碟?」
說出這兩個字之後他腦袋裡就一陣轟鳴,然後失去了知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