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聊你路上發生的事。」有琴淵笑聲很柔。
我警惕道:「一路以來所有的發生事,他們應該都有與皇上報備吧?」
有琴淵道:「朕想聽你說,你說的,一定比他們說的有趣。」
我低喃:「有趣……」
「難道說沒有發生任何有趣的事?」
「有吧。」我心不在焉。
「與朕說來聽聽呢。」
不起,想了好一會,有琴淵也不催促,而是很有耐性的等待。最後決定還是少與他交談的好,少說少錯,說謊說的多了,難免不會露出破綻。我道:「我實在也想不出什麼有趣的事,除了閒時與晉王無聊的鬥嘴,其他,都無趣的很。」
有琴淵默了一會,道:「怎麼不與朕說說你被人擄去的事?」他還是笑的很輕柔,卻讓我感到有一絲不懷好意。他起疑了?或是單純的感興趣?我拿不準,只說:「那不是有趣的事。」
「朕只是好奇,擄你去的人,他……沒對你做什麼?」
「皇上當世上所有男人都好男色麼?那人當時擄了我去,卻不想我是個男人。只怪晉王,為了行路方便,就一直讓我做女裝打扮,因而讓人產生了錯覺。好在那人沒為此殺我滅口,只扔我在一處房子裡自生自滅,最後是邱將軍將我及時救出,才保住了一條性命。皇上覺得這事有趣好笑麼?」我不悅的說,以此來掩飾內心的惶惶。
「易兒這一路,實在是受苦了。」
我轉轉眼珠,有些吃不準是否騙了過去,畢竟有琴淵不是好忽悠的。
「朕還聽說,有位神醫一直跟在你身邊?」
「嗯,鍾先生,是晉王特地讓人尋來為了治病的。因我騙他,說我在國內大病了一場,把往事都忘了精光,他將信將疑,才四處尋訪了那位名醫來為了診治。」
「晉王對待易兒,看來不是一般的好。」
「皇上這樣認為?」我冷笑道,「我倒覺得他是在疑心我是否真的玲瓏,不過沒有證據,才尋了各種方法,想從側面來印證罷了。」
「那神醫可看出什麼端倪?」
「我得的是失憶,在我那個時代尚且鬧不明白,何況是現在,別說是神醫,饒他是神仙也沒有用,不過……」
「怎麼?」
「神醫他說我身子有些不對。」
有琴淵沉默不語。我暗忖,千日醉的事,他一直以為我不知曉。不知他是否會向我坦白,如果他坦白,倒還能顯出幾分真誠,但依他的個性,大約是不到瞞不下去,是絕對不會說實話的。果然,有琴淵顯出關切的模樣:「怎麼不對了?」
我笑了笑:「神醫說我氣血比一般人要弱許多,如此一來就特別容易生病,這雖不是什麼大病,但天長日久的,不是好事,只怕不好好調理,會活不過三十歲。」
他憋著的一口氣似是送了下來,笑道:「如今易兒已經回來,朕自然會負責,一年兩年調理下來,保管你健壯如牛!」
「是麼。」我淡淡扯動嘴角,「睡吧,皇上,明日還要早朝,還有想問的事,等易兒身子好了,精神足了,您再細細問吧。說了那麼多話,又有些不大舒服了。」
摟著我的手在肚子上拍了拍,又在我耳後印1文學網)下一吻,溫言道:「那睡吧,等改日再與朕細說,朕想聽你說,這些日子來,朕一直在想,易兒在做什麼,易兒是否遇到危險,易兒心裡是否會怨恨朕……朕真的,很想你……」聲音越來越輕,直到最後一個「你」字,被微微的鼾聲包裹湮沒。
我似懂非懂,不是感動,而是同情。他是有些喜歡我的吧,這點認識讓我不至渾身冰冷,卻又做了那樣的事,他下的蠱毒,隨時都能間接置我於死地,他是如何想的?純粹因為感情上,他得不到,別人也休想得到,或是他根本就知道血玉玲瓏這件事,出於政治目的,不能夠讓任何人得到,最好的結果是又回到身邊,如生出任何意外,那只有死這一條路。
我轉過頭就著月光看他,這時的有琴淵是最像書文的,溫和無害,如雲的墨發一半灑在枕上,一半遮在臉上,模糊了精緻的五官,神神秘秘,影影綽綽。他的呼吸平穩而綿長,沒有犀利的眼神,冷峻的嘴角,忍不住伸出手,把遮蓋在臉上的髮絲撥到腦後,細細看他,在腦海中企圖搜尋曾經有過的一絲甜蜜時光,過了片刻,終於放棄,我與他之間,從來沒有所謂甜蜜。就算最親密的那刻,也儘是瘋狂的掠奪與強迫的佔有。
離開吧,不帶一絲遺憾的離開。
在宮中住了三日後,在我強烈的要求下,有琴淵終於放人,令我回府休養,早朝可免。直至九月初,魁星的歐陽謹華,帶著華麗的儀對,浩浩蕩蕩到達了崟月,我才再次「復出」。
那天錦都的大街上人山人海,幾乎全城所有人都出了門來瞻望這位鄰國的女皇陛下,也是在未來將與本國的皇帝一同統治兩國的皇后娘娘,多麼驚人的女性,怎能不吸引如此多人的目光。
有琴淵則站在高高的城門上,領著百官群臣,列隊相迎。身為僅次於皇帝身份的親王,我有幸站在他的身旁。這一站,就是整個上午。這天的太陽特別濃烈,金黃色紛紛灑下,一掃前幾日的陰霾。
好在有好奇心撐著,除了有微微頭暈與目眩之感外,倒也不至於會被曬暈過去。只是幾位頭髮鬍子花白的大臣們,因穿著厚重的官府,又站了幾個時辰,因體力不支,紛紛倒了下去。
直至午時,太陽當空,魁星迤邐蜿蜒的儀仗隊伍,才遲遲現身。
然而讓所有等待的人們遺憾的是,歐陽謹華並未真正露面,她的龍輦,四周都垂著明黃色的紗幔,時而微風吹過,輕輕捲起,一位服飾繁瑣沉重的嬌小女子端坐中央,影影綽綽的看不清全貌。但那儀態氣質,依然令人折服。
畢竟不是現代,不能指望女皇跟英女皇出巡似的,時時向民眾招手,女子,就算身為皇帝,拋頭露面時,也該有所顧忌,隔著一層似繁似輕的幔紗,她能看清,他們卻不能,這就夠了。
全城百姓並未因此而吝於給予歡呼與鮮花,在連綿不絕的簇擁聲中,儀仗隊慢慢走入皇城直至全部消失,宮門緩緩關閉。
隆重的迎接儀式,到此就算結束,真正的盛宴,必須要等十五日後了,那是有琴淵的誕辰,也同樣是他們大婚的日子。
然而身為皇帝的唯一親弟,如此還不算結束,真正的匯面才要開始。
在下人們安置女皇所帶來的物品時,女皇隨著有琴淵,邱敏遠,韓晨兩位左右丞相,與令兩位魁星的宰輔大人來到潘龍軒中,我自然也是逃不掉的。
跟在後頭,我一直在思考女皇頭上那頂裝飾華麗貴重,又繁複的可笑的頭冠到底有多重,大概是黃金做的,那麼多珍珠,那麼多紅藍寶石,怎麼的也該有五斤,也許是十斤……那副嬌小的身軀如何承受的起。
歐陽謹華不意外的也是位美女,小巧纖細的下巴,靈動烏黑的眼珠,並非漂亮的驚人,與絕色更是沒有關係,但她與我曾見過的身份高貴的後宮佳麗不同,與尋常百姓家的溫順女子也不同,當然,更不同於蘇月蓉那種江湖女子。她所擁有的不是母儀天下的氣質,她是皇帝,不是皇后,她處於那方天地間的最最頂點,在如此環境下造就的女性,自然與世間千百種女子有異,她傲,卻不尖銳,她威,卻不粗獷,她美,卻不柔弱。
思考的過於投入,以至於有琴淵叫了我幾聲,我都沒有反應過來,還是一邊的邱敏遠用胳膊肘捅了捅我,我才彷彿如夢初醒。
有琴淵笑著對大家解釋:「朕的這位皇弟就是有這個神遊的毛病,還請各位不要見怪。」又對我露出寵愛萬分的表情,輕責道:「還不快與各位大人們行禮。」口吻完全是在對孩子說話,好似我不是他的弟弟,而是他的兒子。
我趕緊向他們作揖,靦腆笑道:「本王失禮了,還請兩位大人與皇嫂不要見怪才是。」
一聲「皇嫂」叫的歐陽謹華很是受用,嘴角不覺露出幸福的笑容,烏黑閃亮的眼珠無時無刻不定格在有琴淵身上,她愛他,比她的江山更愛,也許,這就是女人與男人的區別。有琴淵也會愛,但永遠也不會有一樣人或物,能夠超越他的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