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一個人影出現在袁靜住的xi院門前,輕輕叩響了院門。
「是誰?」一名警衛在暗處xi聲地問道,聲音中倒也沒什麼敵意。這裡畢竟是根據地的核心,不至於有什麼敵人出現。至於流氓地痞之類的,在根據地更是比藏羚羊還稀缺的東西。
「是xi王啊,我是老唐。」叩門的人答道。
名叫xi王的那名警衛也聽出來了,此人是突擊營裡負責後勤的唐榮,早先是紅軍游擊隊的司務長出身,與袁靜的sīji非常不錯,警衛們sī下都說他是羅毅的大舅哥的。
「老唐,這麼晚了,你找袁政委有事嗎?」
「哦,有點sī人的事情想跟袁政委談一談。」
說話間,院子裡的袁靜和田net秀都已經被驚醒了,袁靜扣著衣服的鈕扣出來開了院門,詫異地問道:「老唐,出什麼大事了嗎?」她這樣問是有道理的,雖然唐榮平時也偶爾會來找她聊天,但這樣深更半夜來訪,必定是有什麼大事情。
「也沒什麼大事,只是一些sī人的事情想麻煩你一下。」唐榮遮掩著道,「xi袁,我方便進去跟你說嗎?」
「進來吧。」袁靜聽出了唐榮語氣中的暗示,把唐榮讓進了院子。
給袁靜當警衛員的田net秀也起來了,她走出來門,看到進來的是唐榮,便招呼了一聲。唐榮看了看田net秀,說道:「xi田,不好意思,把你的吵醒了,你休息去吧,我和xi袁說點事就走。」
田net秀知道他們肯定有什麼秘密的話要說,也便不再打攪了,回到自己的房間候著,隨時等待袁靜召喚。
袁靜把唐榮讓進自己的房間,關上房門,說道:「老唐,到底出了什麼事情?」
唐榮把剛才臉上強裝出來的輕鬆表情都扔掉了,著急地說道:「xi靜,出大事了,紀英和xi薛他們,想逮捕羅營長。」
「什麼」袁靜一怔,「你說的是紀英和薛柄文?」
「沒錯,就是他們。」
「他們想叛變嗎?為什麼要逮捕羅毅?」
「是這樣的,紀英和xi薛在一起,已經很長時間了。其實,紀英最早也來找過我,向我瞭解對突擊營的看法,我說了一些,可能他覺得不太滿意,後來就不再聯繫我了。他是怎麼和xi薛聯繫起來的,我也不太清楚。今天晚上,xi薛突然把我們幾個原來游擊隊過來的同志找到一起,挨個問我們對羅營長的看法,讓我們表態。」
「嗯,那你們是怎麼表態的?」
「有幾個同志說覺得羅毅的政治立場沒有問題,然後xi薛就直接讓戰士把他們帶走了,估計是看押起來了。還有一些同志表示說認為羅毅與**聯繫太多,階級立場不純,xi薛就讓他們留下,說有事商量。我一看這種情況,也就假裝說對羅毅不滿,所以xi薛也讓我留下了,我也就是因為這個,才知道他們打算對羅毅動手。」
「老唐,你真的認為羅子哥立場有問題嗎?」袁靜試探著問道。
唐榮搖搖頭:「我老唐經歷過這麼多事情,看過的人也有無數了,不會像他們那樣幼稚。羅營長這個人,從抗戰前就同情游擊隊,抗戰開始之後,又率領全營加入了新四軍。這些年來,雖然突擊營一直在國共兩軍之間搖擺,與雙方都有協同作戰的經歷,但我能夠感覺得出來,羅營長是把新四軍當成自己的隊伍,而把**當成了友軍,甚至還留著幾分警惕。我對於他的立場,是不懷疑的。」
「哦。」袁靜不置可否地答了一聲,「然後呢?他們打算怎麼對羅毅下手?」
「xi薛隨後就請出了紀英,紀英向大家宣佈,說他是奉社會部的康部長之命來整頓突擊營的,他認為突擊營的隊伍不純,需要進行全面的清理。他說他已經與八路軍南下支隊達成了共識,南下支隊將會派出部隊配合行動。」
「南下支隊?高司令他們也打算向突擊營下手?」袁靜瞪大了眼睛,「這不是自己人打自己人嗎?」
「紀英說,這次行動的目的不是消滅突擊營,所以盡量不要動武。他們的打算是調動一支部隊,解除營部警衛連的武裝,逮捕羅營長、許參謀長,然後再you捕陸副營長、蘇支隊長、樂支隊長等人。如果到時候遇到抵抗,他們再動武,必要的時候再由南下支隊出兵平息事態。」
「那他們打算什麼時候動手?」
「現在大家正在分頭去給士兵們做工作,紀英的想法是,至少要組織起2oo人以上的隊伍才能行動。他們還打算說服竹園鎮的民兵配合他們的行動,至少要保證民兵到時候保持中立。照我的估計,最起碼也要一兩天的時間,他們才能夠準備完畢。」
「這個xi薛,怎麼能這樣做呢?他不知道這是部隊的內訌嗎?」袁靜惱了,「突擊營這些年的戰功他難道沒有看到嗎,怎麼能做這種事情?」
唐榮輕歎了一口氣,說道:「xi薛是被紀英的許諾打動了。紀英說了,等到解除羅毅等人的職務之後,指派xi薛擔任副營長,並且擔任戰鬥力最強的一支隊的支隊長。」
「哼,那麼誰來當營長呢?還有,我這個政委,是不是也在他們逮捕的名單之內?」
唐榮道:「xi薛說,你是被羅毅門g蔽的,你的階級立場是沒有問題的。只要把羅毅抓起來,你的問題完全可以在內部解決。對於這一點,紀英也沒異議,他說,只要你願意反戈一擊,揭1u羅毅的罪行,那麼完全可以繼續擔任政委的職務。至於營長一職,紀英打算自己擔任。」
「那其他的同志呢,是怎麼安排的?」
「紀英在會上給大家封官許願,給每個人都安排了職務,從支隊長到xi隊長都有。給我安排的職務是分管後勤的第二副營長。」唐榮輕蔑地說道。
「這是一場政變啊。」袁靜只覺得心裡一陣寒,「不行,我必須馬上向羅子哥匯報。」
「xi袁……」唐榮伸出手攔住了正準備給羅毅打電話的袁靜,「我來向你報告這件事情之前,也想了很多,我覺得這件事情你還是要三思。」
「三思?老唐,你是什麼意思?」
「xi袁,在游擊隊的時候,你是我看著長大的,我不希望你受到傷害。這一次紀英敢於鼓動xi薛他們搞政變,是因為他背後有兩個靠山。一個是政治上的靠山,是社會部的康部長,另一個是軍事上的靠山,也就是八路軍南下支隊。他選擇這樣一個時機,正是看中了南下支隊一萬多人駐紮在竹園鎮外,而我們在竹園鎮的部隊只有2ooo人,其中一多半還是xi薛的五支隊的人。」
「我就不信南下支隊會不講理,他們真的會支持紀英搞yīn謀嗎?」
「可是,如果紀英拿到了康部長的命令,你覺得高司令和梁政委會如何做呢?」唐榮道,「xi袁,黨內的政治鬥爭,我已經經歷過許多次了,政治鬥爭有時候比軍事鬥爭還要殘酷許多倍。羅營長這個人,打鬼子是沒說的,但在政治方面,的確破綻太多了,即使不是紀英難,未來也難保會在什麼時候出事。大家都說你和他情意很深,但我知道,他和杜大xi姐其實已經有夫妻之實了,你和他是不可能的,你真的願意為了他而犧牲自己的全部政治生命嗎?」
「老唐,我和羅子哥的感情如何,也不必說了。可是,他一心抗日,同情**,這一點你也是看到的吧?你是想讓我背叛羅子哥?」袁靜看著唐榮問道。
「xi袁,我擔心,這一支羅毅可能是在劫難逃了。不過,以我的猜測,高司令、梁政委,以及八路軍總部、新四軍軍部的長們,可能不會對羅毅下殺手,更大的可能性,是剝奪羅毅的指揮權,然後調他去延安或者鹽城,去從事一些沒有兵權的工作。你如果現在選擇和羅毅站在一起,那麼你的政治前途就完了。如果你選擇了與羅毅劃清界限,上級考慮到突擊營指揮權的延續性,很有可能會繼續委任你擔任突擊營的政委,這樣對於羅毅和突擊營,反而可能會更好。」
「這……」袁靜語塞了。她從來沒有想到過政治鬥爭會如此複雜,而唐榮的分析,又的確有幾分道理。紀英與康部長的關係,袁靜是知道的,而康部長的權勢之大,她也是心知肚明的。在延安學習的時候,袁靜已經聽說過一些政治運動的事情了,有不少像羅毅這樣只知打仗而不知在政治上表現的戰將就是在這種政治運動中被撤職,甚至被殺害的。唐榮說的並非聳人聽聞,如果她選擇了與羅毅站在一起,屆時就將是一個永墮地獄的結果。
「老唐,既然如此,你來告訴我這些事情,又是為什麼呢?」
「xi袁,我是這樣想的,要讓你眼睜睜地看著他們逮捕羅營長,而你無動於衷,你恐怕很難做到,而且事後,大家也會對你有看法。突擊營畢竟是羅毅一手帶起來的,你在這種時候背叛了羅毅,日後在突擊營恐怕也就沒什麼威信了。來之前,我替你想了一個辦法,你可以找一個理由,到咸寧或者九江去視察一下根據地建設的情況,避開這件事。等到你回來的時候,上級的命令已經下來了,對突擊營的事情已經定了性,你只是執行命令,負責維持突擊營的穩定,大家也不至於說你什麼了。」
「這不可能」袁靜凜然地說道,「老唐,你的意思我都明白了,但要讓我背叛羅子哥,我做不到。羅子哥對黨的忠誠,我可以用自己的生命去擔保。如果他有朝一日真的會帶著突擊營投敵,我會第一個殺死他……然後大不了我陪他一起死。但只要他沒有做出這樣的事情,我就不會看著他成為yīn謀的犧牲品。」
唐榮問道:「xi袁,你覺得你能改變這一切嗎?就算你現在把情況通知給羅毅,也改變不了什麼,南下支隊一萬多人就駐在竹園鎮旁邊,只要他們一動手,竹園鎮的突擊營部隊根本無力反抗。羅毅即使想把其他的部隊調回來,也來不及了。」
「我去向高司令和梁政委申訴,我不信他們也會像紀英那樣不明是非。」
「xi袁,你想過沒有,高司令他們對於這件事會有什麼態度?我聽說,高司令今天剛來,就在營部和羅營長吵了一架。他想分突擊營的兵,但羅營長不同意,所以他們之間已經出現了嫌隙。對於突擊營的戰鬥力,大家都是眼紅的,如果高司令他們和紀英之間達成了什麼默契,事成之後,紀英把突擊營的一部分兵力讓給南下支隊,那麼一個羅毅的死活,他們會放在心上嗎?」
「老唐,我們是**隊伍,怎麼可能會有這樣骯髒的ji易呢?」袁靜驚異地看著唐榮。
唐榮冷笑道:「xi袁,政治鬥爭裡,充滿了骯髒的ji易。你以為紀英真的是為了純潔黨的隊伍,才這樣算計羅營長的嗎?不,我看得出來,他完全是為了一己之sī,才借題揮的。紀英到突擊營一年時間,看到了突擊營的戰鬥力,知道日後突擊營的展是不可限量的。他想借這個機會,把羅毅打下去,然後在康部長的支持下當上突擊營的營長。日後,只要部隊一整編,突擊營完全可能升級為旅,甚至師,到時候,他就是旅長甚至師長了。正因為有這樣大的利益,他才會不擇手段。」
「那xi薛呢?我們過去都是同在游擊隊裡的,你覺得他也會為了當一個副營長而昧著良心去做事嗎?」
唐榮搖搖頭:「我看得出來,xi薛的心理也很複雜。他對於羅毅的確有一些誤解,加上紀英的煽動,所以他覺得自己做的事情是正確的,還有其他一些同志,也有這樣的想法。但紀英許諾給他的這個副營長的職務,也是讓他下決心的一個重要原因,xi薛這個人一向有上進心,而且平日裡對於陸雙勇、蘇曉峰他們也有一些不滿,心裡難免有取而代之的想法。」
「天啊,這太可怕了。」袁靜抱著頭,內心充滿了一種恐懼的感覺。她沒有經歷過蘇區的肅反運動,後來十幾年時間裡,一直呆在突擊營這樣一個不講政治的世外桃源裡,對於政治運動的殘酷性,還真是一點感覺都沒有。現在,這樣現實的危險就出現在她的面前,由不得她不感到心驚。
唐榮繼續勸說道:「xi袁,你還年輕,而且在延安學習過,認識很多高級領導,你的前途還很遠大。這一步一旦沒走對,你的前途就全毀了。在政治運動面前,站隊非常重要,如果站錯了隊,就永遠沒機會了。」
在延安學習唐榮的話一下子挑起了袁靜的記憶,她心中一凜,驀然想到了許多事情。她所以能夠去延安學習,正是因為羅毅的安排。羅毅還特地囑咐過她,要她多與高級領導們接觸,給自己擴展一下人脈關係。她還想到了,羅毅專門跟她ji代過,只要有機會,要請主席給突擊營題一幅字,以此來作為突擊營的護身符。
沒錯,羅毅早就預見到了今天的事情,而且為她袁靜準備好了所有的退路。羅毅說過,抗戰勝利後,他就會把部隊ji給組織,然後自己去美國經商,他說過,像他這樣的人,在未來的政治運動中,肯定是會受到迫害的。那麼,羅毅是否想到過,迫害竟然會來得如此快呢?
羅毅一直都知道他自己在政治上是不會得意的,但他花了很大的jing力來幫助袁靜在政治上展。袁靜相信,如果這一次紀英和薛柄文的yīn謀得逞了,羅毅一定不會連累她,甚至會主動地與她劃清界限,讓她順利過關。羅毅為她做了這麼多的事情,她袁靜何以為報呢?
「不,老唐,這件事,我一定要向羅子哥匯報。」袁靜鄭重地說道,「謝謝你給我設計的方案,但那樣做的話,我逃得過眾人的輿論,卻逃不過內心的自責。如果沒有羅子哥和突擊營的搭救,我袁靜早在1o年前就已經命喪白軍之手了。我可以不要政治前途,甚至可以付出生命,但我不能對不起自己的良心。」
「xi袁,你真的考慮好了?」唐榮看著袁靜的眼睛問道。
「考慮好了,老唐,謝謝你。」袁靜嚴肅地說道,「你放心,老唐,我不會告訴別人說這件事是你告訴我的,你如果要避嫌,明天我安排你去外地做採購,讓你迴避一段就可以了。」
唐榮的眼睛裡閃過一絲光芒,他輕輕地點了點頭,說道:「xi袁,我沒有看錯你。你現在就給羅營長打電話吧。到時候,如果真的出了什麼事情,我老唐和你同進退。」
「老唐,你在試探我」袁靜半嗔半喜地對唐榮說道。
唐榮微微一笑,說道:「不,我只是以一個老大哥的身份,教你如何應對政治鬥爭而已。其實,事情可能也不會這樣糟糕,你快給羅營長打電話吧,我想,他應當有辦法化解這場危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