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在幹嘛呢?」
正在狂奔的稻葉突然聽到一聲問話,他嚇了一跳,下意識地端起手槍,隨後才想到,槍裡已經沒有子彈了。他定睛一看,只見自己面前站著一個身高只有一米三四左右的小孩,叉著腰在問他話。
「問你呢,沒聽見?」小孩有點不耐煩的樣子。
稻葉定了定神,小聲地問道:「你的,小孩子,這麼晚,在幹什麼?」他勉強學過幾句中國話,能夠進行一些簡單的日常對話。
小孩說:「我在捉田雞呢,晚捉田雞最容易了。」
稻葉見小孩沒有害怕的意思,不禁有些奇怪:「你,小孩子,沒聽到打仗的聲音嗎?」
「打仗有什麼了不起的,我們這裡天天打仗,可沒勁了。」小孩不以為然地說。
稻葉有點發蒙,不知道什麼地方不對。身後中國士兵正在草叢中搜尋他,他必須趕緊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小孩,這個送給你。」稻葉從手摘下手錶,遞到小孩的手,「你給我帶路,往山去。」
小孩貪婪地接過表,在耳邊聽了聽,似乎挺高興的樣子:「好,我帶你走。」
稻葉擔心有詐,跟在小孩身後,看著小孩的腳往哪落,他也往哪落。小孩似乎什麼也沒想,只顧往前走著。
「這是往什麼地方走?」走了幾百米,稻葉有些狐疑地問道。
小孩答道:「山呀,這是一條近道。」
稻葉打起精神,高度警惕地觀察著左右,周圍沒有什麼動靜,小孩看起來也是天真可愛的樣子。
「你繼續走。」稻葉說。
「注意,這個地方踩穩了。」小孩吩咐道。
「好的……」稻葉隨口答道,話音未落,他只覺得腳下突然一軟,咕咚一聲便掉進一個陷阱裡去了,在掉下去的一剎那,他還在納悶著:剛才這個小孩就是從這個地方踩過去的呀。
「哈哈,捉到一隻大田雞了!」小孩呵呵笑著跑回來,趴在陷阱口對著裡面喊道。
原來,這個小孩正是沈紅英的寶貝兒子劉冬,趁著母親不在家,他偷跑出來看打仗,不料竟遇到了逃跑出來的稻葉。在見到稻葉的第一眼,他就知道這是一個日本鬼子,但帶著初生牛犢的心態,他從容不迫地打消了稻葉的懷疑,把他帶到了兒童團平日偷偷挖好的一個陷阱。這個陷阱的蓋子能夠承受一個像劉冬這樣重的小孩,但稻葉一踩去就塌了。
「小孩!巴嘎!」稻葉在陷阱裡狂罵著,「陷阱裡是什麼東西!」
比陷在陷阱裡更可怕的事情,就是陷在一個散發著惡臭的陷阱裡,此時的稻葉正在遭受這個噩運。他的腳陷在半米深的糊狀物中,通過裸露在外的皮膚能夠感覺到,這種糊狀物非常滑膩,而且散發出一股令人窒息的濃烈臭氣。
「小鬼子,便宜你了,你知道我們整個鎮的兒童團員拉了一星期的屎,才湊夠這麼一個陷阱,你就在裡面吃個飽!」
「巴嘎!」稻葉絕望地慘叫起來。
「冬伢子,你又在這淘氣了!」劉冬正在歡喜時,耳邊響起了母親的責罵聲。
「媽,我抓了個鬼子!」劉冬對沈紅英喊道。
沈紅英是在突擊營結束了戰鬥之後,帶著民兵出來搜尋漏網之魚的。聽到劉冬的聲音,便跑了過來。當聽說劉冬抓了一個鬼子時,沈紅英嚇得心臟都快不跳了。
「冬伢子,哪來的鬼子,你快過來!」
「沒事,鬼子已經掉到陷阱裡去了。」劉冬不以為然地說。
沈紅英跑過來,一把揪住劉冬,下看了一遍,發現劉冬安然無恙,一肚子的擔心立即變成了怒火,掄起巴掌在劉冬屁股使勁打了一下。
「我抓了鬼子你還打我?」劉冬跳了起來。
沈紅英罵道:「你知道有多危險嗎?我叫你不許出來的,你還出來,而且還敢跟鬼子耍心眼,你真把我嚇死了。」說著,揮動巴掌又準備開打。
「大嫂,別打孩子呀。」旁邊伸過來一隻手,擋住了沈紅英的手,沈紅英扭頭一看,不由得笑了起來:「小靜,你怎麼來了。……哎呀,還有羅營長。」
羅毅走過來,說道:「我們回來了,怎麼啦?為什麼打孩子啊。」
沈紅英說:「這孩子,可把我嚇死了,這外面打仗,他還跑出來看,而且竟然引了一個鬼子到陷阱裡去。這萬一有個閃失可怎麼辦啊,我怎麼跟他爹交代啊!」
羅毅對劉冬招招手:「冬伢子,過來,說說,是怎麼回事,鬼子在哪。」
「呶,就在那個陷阱裡。」劉冬指著陷阱說。
「哦?」羅毅有些緊張,拔出槍走到陷阱旁,對著裡面用日語喊道:「放下武器!」
陷阱裡沒有回音。幾名警衛都跟了來,對著陷阱裡一通猛喊,陷阱裡依然一點聲音也沒有。由於情況不明,誰也不敢探頭去看。
「冬伢子,你真的引了個鬼子進去?」羅毅認真地問道。
「當然,你沒看陷阱是被踩塌的嗎?」
「怎麼沒聲音啊?是不是當時就摔死了?」
劉冬說:「沒摔死,剛才還跟我說話呢,我看了一眼,他還在那跳呢。」
「他沒開槍打你?」
「沒有。」
邵平在一旁不耐煩了,拔出手槍,對著陷阱壁連放了幾槍,陷阱裡還是悄無聲息。邵平探頭一看,喊了起來:「是有個鬼子,好像已經死了……哎呀,這個陷阱怎麼這麼臭啊。」
聽說陷阱裡的日軍已經死了,幾名警衛一起都探頭過去,然後七手八腳地把稻葉從陷阱裡撈了來。邵平忍著臭氣前摸了一下稻葉的鼻子,對羅毅說:「沒死,就是暈過去了。」
羅毅捂著鼻子說:「我都快暈過去了,估計這個鬼子是被臭氣熏暈的。」
「這就是我們兒童團挖的臭氣洞,用來抓鬼子最好了。」劉冬樂滋滋地介紹著。
羅毅笑著對沈紅英說:「紅英,趕緊把洞口再封,然後弄條管子把這些氣接家裡去,這種氣能直接點著了做飯用。……這就是傳說中的沼氣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