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師團的士兵們一夜不能入睡,好不容易涯到天亮,外面叫罵的聲音終於停止了。第5大隊的士兵啞著嗓子回到營地,卻被其他大隊的同伴們好一通埋怨。因為昨天到了後半夜之後,大家已經聽不到中國人的罵聲了,耳朵裡灌的都是第5大隊的罵人聲。關鍵在於,他們不瞭解中國國情,也不知道該如何罵中國人,所以罵來罵去,都是日本人的國罵,像是在罵自己一樣。
「這是一個什麼鬼地方。」
「快點離開這裡。」
「我寧可去和中國軍隊拼刺刀,也不願意再聽到這樣的聲音了。」
日軍士兵們相互嘀咕著,等待司下達啟程的命令。結果一直等到晚,等來的命令卻是繼續紮營——前方傳來消息,中村聯隊用了整整一個白天的時間,連1公里的道路還沒有修好。
中村現在可能是第6師團裡最鬱悶的人了,他帶著一個聯隊的士兵,準備修復被突擊營破壞的道路,結果發現自己一頭扎進了一個無邊無際的爛泥坑,怎麼也爬不出來了。
中村的中文功底不行,否則,他一定會用「令人髮指」這樣的詞彙來形容這一段道路。道路破壞的程度,簡直就像是剛剛經歷過一場地震,而且道路充滿了各種各樣的機關,把他的士兵整得苦不堪言。
他們首先遇到的麻煩,就是路不時出現的三角釘,在一公里的範圍內,密佈著千枚這樣的釘子。釘子不知道經過了什麼處理,表面顏色與地面一樣,一不留神就會踩中。據受傷的士兵反映,踩中釘子之後形成的傷口在一個小時之後就開始發癢,並且泛出隱隱的黑色,到晚的時候,這些士兵的腳腫得像饅頭一樣,一個個疼得哭爹喊娘的,不但自己完全無法工作,還給同伴的軍心也帶來了極大的影響。
稻葉給中村派來了隨隊的軍醫,但軍醫對於這種傷口也是無能為力。中國傳統醫學的博大精深已經超出了日本軍醫能夠想像的範圍,他們連士兵中的是什麼毒都弄不清楚,更不用說治療了。
這批三角釘帶來的後果,就是修路的日軍士兵根本不敢抬腿走路了,他們只能在地蹭著地皮走,遠遠看去,就像是一群玩滑板的,只是動作遠遠不夠瀟灑。用這樣的動作去修路,效率就可想而知了。
中村遇到的第二個麻煩就是劉冬發明的屎尿計,密封在陷阱裡的各種髒東西在幾天時間裡已經充分發酵,日軍士兵在修路時,捅開了這些陷阱,頓時一股股臭氣沖天而起。巧的是,這兩天正好刮起了微微的西風,臭氣從修路的工地一直飄到第6師團的營地,脾胃不好的士兵一個個噁心得連膽汁都要吐出來了,即使是那些抗臭能力強的士兵,也完全沒有了胃口,畢竟能夠在廁所裡用餐的人才還是很稀缺的。
稻葉是一個非常講究的人,臭氣對於他的殺傷力是最強的。在向中村發了若干次脾氣而沒有效果之後,他只好讓勤務兵在他的帳篷四周噴灑了大量的香水,用來中和掉那些可怕的臭味。香水與糞水混合的味道其實比單純的臭氣更讓人難以忍受,稻葉一整天都處於精神恍惚的狀態,想發洩又找不到渠道。
炊事班根本就無法做飯了,不管什麼菜炒出來,都帶著一股難聞的味道,士兵們看見什麼東西都吃不下,眾人像是集體減肥一般,望著罐頭牛R就是不下筷子。
甚至於地的泥也成了日軍的敵人。浠春境內有幾處盛產粘土,破路的時候,羅毅指揮百姓們收集了大量的粘土,堆在路,然後灑水進行攪拌,調成一窪一窪的爛泥糊。日軍士兵一腳踩去,鞋子馬沾了大團的黃泥,而且越踩越多,最後幾乎就相當穿了七八層鞋套,別說幹活,就連走路都成了一種困難。
意外事件也在不斷地發生,一位日軍士兵只是累了想倚著一棵樹休息一會,結果從樹砸下來一個馬蜂窩,成群的受驚馬蜂在修路工地見人就螫,不一會工夫,就有百名日軍士兵腦袋腫成了豬頭。也不知道這是誰從深山裡搬來的劇毒馬蜂,毒Xing大得驚人,被螫的士兵很快就發起了高燒,又躺倒了一片。
最可怕的東西自然是地雷,羅毅沒捨得在整片道路都埋滿地雷,而是零星地設置了幾顆。但越是設得少,其威懾效果越強,人們總是對未發生的危險更為擔心的,在幾批日軍士兵被炸成R泥之後,其餘的人都嚇破了膽,鏟土的時候也是小心輕放,遠看像修路,近看像繡花,挖到一個樹根疙瘩也要嘩啦一聲撲倒一片,一天下來,正經事沒幹幾件,俯臥撐倒是練得不錯了。
「中村君,照你這樣的速度,我們什麼時候才能到達武漢?」稻葉鼻子捂著香水毛巾,翁聲翁氣地對中村說。
中村戰戰兢兢地答道:「報告中將,這段路破壞得太徹底了,路全是深坑,我的士兵不得不到幾里外的地方去取土來填這些坑,而且他們還缺乏運土的工具。我正在想辦法克服這些困難,努力提高修路的速度。」
「要知道,你的聯隊今天整整一天只修了1公里,而且還弄出了這麼多可怕的臭氣,從這到武漢還有100多公里,你打算用半年的時間嗎?」
「嗨,我明天一定加快速度。」中村說,「我估計,中國軍隊只是集中力量破壞了這一段公路,過了這一段,前面應當就好得多了。」
「你為什麼不去徵用一批老百姓來修路?」
「報告,我們試過了,周圍的村莊裡,連一個人都找不到。」
「那麼勞動工具總能夠找到一些?」
「報告,我們也找過了,當地的百姓把所有的工具都帶走了。」
「那明天你就親自去挖泥土修路。這個鬼地方我一天也不想呆了,今天晚但願那些討厭的罵人者不要再出現了。」稻葉心有餘悸地說,聽了一晚的罵人話,他都有些神經衰弱了。罵人話是最容易傳染的,稻葉覺得自己也忍不住想說幾句。
事實證明,稻葉的理想僅僅是一種理想,入夜之後,突擊營的例行節目又開始了,依然是長篇大論的罵人話。羅毅把人的心理琢磨得非常到位,他知道,如果僅僅是發出一些噪音,大家在習慣之後也就能夠接受了。要想攪得人睡不著覺,最有效的辦法是說有刺激Xing的話,讓聽眾不斷地去思考話裡的含義,這樣他們就很容易進入失眠的狀態。
羅毅重新編了一批段子,讓突擊營士兵圍著日軍的營地不斷地念叨,時不時還入幾段改編過歌詞的日本歌曲,其內容自然也是問候全體日本士兵和日本天皇的所有女Xing家屬。這些段子都是用日語念出來的,沈紅英聽不懂也就罷了,袁靜是跟著學過一段時間日語的,聽得臉紅耳赤的,直捶打羅毅:「羅子哥,你怎麼讓弟兄們說這麼下流的話呀?」
「這個……」羅毅也挺尷尬,「這是用來罵鬼子的,當然要下流一點了。」
「可是,你怎麼能編出這麼下流的內容?你腦子裡裝的都是什麼髒東西呀?」
「這個,是群眾的智慧……不是我一個人編的,好像是大成編的,他是已婚人士,這個思想難免會不那麼純潔。」羅毅把屎盆子扣到了王大成的頭。
汲取頭一天晚的教訓,稻葉不敢再讓士兵出去清剿了,只是在實在聽不下去的時候,用重機槍或者小炮對著發出聲音的地方打一陣。結果一個晚一會是突擊營的罵聲,一會是日軍的槍炮聲,天亮之後,如夢遊一般的萎靡的日軍士兵又增加了好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