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毅吩咐衛兵去給新四軍的代表安排食宿,一切都按接待貴賓的標準來處理。
)樂家林目前正在竹園基地坐鎮,朱山鎮這邊的後勤由剛從前線回來的唐榮負責。唐榮聽說是新四軍代表來了,哪裡還會怠慢,連忙帶著幾個人採購雞鴨魚肉去了。
羅毅帶著許良清、陸雙勇、袁靜等人到鎮口迎接。新四軍一共派來了兩名代表,走在前面的那位約30來歲,戴著眼鏡,看起來文文弱弱的樣子,一看就是部隊裡的政工幹部。走在後面的那位則一臉英武之氣,遠遠地便用眼神向羅毅打著招呼,原來正是早先在湘贛邊堅持游擊戰的游擊隊政委吳劍飛。
護送兩位代表的是十幾名警衛戰士,裝束一樣,但看起來像是兩支部隊的人。他們中的一半面黃肌瘦,手裡拿著半舊的步槍,槍上的漆都掉光了。另外一半則有著健康的膚色,精神飽滿,手裡的槍有七八成新。這些拿著新槍的戰士見到羅毅一行,紛紛地微笑著點頭致意,羅毅認出來了,這都是吳劍飛的部下,吃著突擊營提供的給養,拿著突擊營提供的裝備。至於拿舊槍的那批,應當就是剛剛整編的其他地區的游擊隊了,三年游擊戰爭,可苦了他們了。
所有這些人都穿著全新的新四軍軍服,新四軍剛剛成立不久,國民政府沒有為他們提供武器,但軍服是專門配發的。畢竟也是國民革命軍序列裡的正規部隊了,不能再穿著過去游擊隊的服裝。有些游擊隊的服裝就是過去的紅軍軍裝,穿出來也不太和諧。
羅毅迎上前,給兩位代表敬了一個軍禮:「卑職江東突擊營營長羅毅,率全體軍官歡迎新四軍長官大駕光臨。」
走在前面的那位代表回了個禮,笑著說:「哎,不要叫長官嘛,大家都是革命同志,以後就以同志相稱好了。」
吳劍飛上前一步,向羅毅介紹道:「羅營長,這是軍部派來的改編代表,軍政治部副部長洪常安同志。」
「哦,洪部長,來,我向你介紹一下本部的各位軍官。」羅毅道,其實,在部隊裡,部長和副部長是要分得很清的,羅毅應當稱他為洪副部長才對,在這點上,羅毅是不懂規矩了。
羅毅把許良清等人依次介紹了一遍,洪常安跟每個人都握了握手。介紹到袁靜時,洪常安對她笑了笑,誇獎了她一句。幾個月前,羅毅率部出征淞滬戰場,留下袁靜去找黨組織商談改編事宜,那時候袁靜已經見過洪常安了。
見面的禮儀過後,唐榮過來把新四軍的警衛戰士帶去休息,羅毅領著洪常安和吳劍飛來到突擊營營部,許良清、陸雙勇和袁靜一起陪同著,雙方分賓主落座,吳劍飛說:「我們從報紙上瞭解到了,突擊營在南京戰場上與日寇進行了許多場血戰,尤其是羅營長在江邊渡口掩護幾萬百姓渡江,在日寇一個聯隊的攻擊下死守了一天,真是驚天地泣鬼神啊。聽說羅營長在此役中身負重傷,不知道現在身體痊癒了沒有?」
羅毅說:「多謝吳政委惦記,我的傷已經無礙了。」
吳劍飛說:「去年,小袁代表突擊營,與新四軍軍部進行了聯繫,表達了突擊營加入新四軍的意願。現在新四軍已經正式建立了,我陪同洪副部長過來,就是想正式對突擊營進行改編,確定一下有關番號、編製、幹部配備、作戰區域等事項,你看是不是可以開始了?」
羅毅點點頭:「願聞其詳。」
洪常安輕輕咳嗽一聲,清了清嗓子,開始侃侃而談:「在正式改編之前,我首先需要說明一下,新四軍是在黨領導下的武裝力量,是有鐵的紀律的,這和舊軍閥的部隊完全不同。所以,這次改編,我們首先需要消除部隊中殘餘的軍閥習氣,營裡要建立黨委,連要建立支部,班排要建立黨小組,一句話……」
「您先歇會,喝口水……」羅毅打斷了洪常安的話,信手抄起桌上一個杯子遞了過去,也不管那個杯子是誰的。南方人在稱呼時其實是很少使用敬語的,但羅毅刻意地用了一個「您」字,一下子把雙方的距離拉開了十萬八千里。
幹嘛呢,這是,羅毅在心裡想,哪來的一個布爾什維克,有沒有搞錯。
「洪部長,吳政委,有一件事可能有些誤會。」羅毅笑呵呵地說,經歷過南京一役之後,他比過去要成熟得多了,像是一夜間長大了20歲,不再是那個毛手毛腳的大學生了。
「什麼誤會?」洪常安有些意外。
羅毅悠閒地說:「我沒說過一定要加入新四軍呀。」
此言一出,洪常安和吳劍飛都臉上變色,袁靜在一旁也驚得摀住了嘴。如果放在過去,袁靜肯定是要跳起來暴走了,但由於有過幾輪與羅毅的碰撞,袁靜下意識地按捺住了自己的衝動。說真的,她現在對於羅毅已經有一些畏懼感了。
吳劍飛扭頭看看袁靜,有些著急地說:「羅營長,小袁可是說代表你的意見,去和黨組織接洽的,難道這不是真的嗎?」
羅毅說:「當然是真的,袁靜是貴黨的人,她當然不可能欺騙組織了。不過,我只是讓她去與新四軍談判,沒有說是去向新四軍投誠的。抗日的部隊多得很,我總得選一個合適的部隊吧?薛將軍前幾天還讓人給我發了電報,邀請我率部加入呢,國防部已經給我授了上校軍銜,薛將軍說了,只要我過去,馬上就給我一個副師長的職務,手下管兩個團,完全獨立。」
「你打算投靠國民黨?」洪常安脫口而出。
「此言差矣。」羅毅道,「洪部長,時下是國共合作時期,全國只有一支部隊,就是國民革命軍,有必要分**和共軍嗎?」
洪常安氣得臉紅脖子粗:「你……」
吳劍飛與羅毅曾有過交道,從羅毅贈糧贈槍的舉動中,他知道羅毅不是傾向於國民黨的。來之前,他也聽說過國防部給羅毅授銜的事情,同時也知道羅毅並沒有答應加入國民黨部隊。此時出現這樣一個變故,必定是有什麼原因吧。他按住抓狂的洪常安,試探性地對羅毅說:「羅營長,據我所知,貴部曾幾次拒絕了**的收編要求,並且表達過想加入新四軍的意向,為什麼突然變化了呢?軍機大事,畢竟不是兒戲吧?」
羅毅依然笑呵呵地說:「正因為軍機大事不是兒戲,所以我才要慎重考慮一下加入新四軍的問題。娶親嫁女還得談談聘禮嫁妝吧?二位一來,沒有徵求我部的任何意見,就開始給我安排黨代表了,這不是兒戲,又是什麼?」
吳劍飛恍然大悟,但他只是此行的副代表,正主是洪常安,所以他不能表態。洪常安聽完羅毅這番話,惱火地說:「這麼說來,羅營長是想跟我們談條件了,是不是?」
「總得談談條件吧?我們又沒做錯什麼,莫非只能無條件投降?」羅毅頂撞道,他心裡老大不舒服,這還沒改編呢,上面隨便來個官員就這樣頤指氣使的,萬一未來改編了,豈不是要任人宰割了?
「說說你的條件吧,要錢,要槍,還是要職務?」洪常安說。
「不好意思,洪部長,職務我已經有了,我的軍銜……好像比你高吧?」羅毅嗆道,新四軍裡軍銜最高的是軍長葉挺,中將;其次是副軍長項英,少將;一個上校銜,在新四軍的確算是高幹了。
「那就是要軍餉和裝備?」
「這個不太可能……其實,在內戰時期,羅營長曾經資助過游擊隊許多錢糧和裝備,咱們新四軍……全軍加起來,恐怕裝備也不如羅營長的部隊好吧。」吳劍飛趕緊打圓場,他已經聽出來了,羅毅和洪常安不對付。羅毅手上有錢有槍,部隊訓練有素,而且有著南京保衛戰的戰功,不是尋常的民團和土匪。洪常安如此居高臨下,羅毅肯定是受不了的。
「這樣吧,兩位新四軍的領導遠來辛苦,大家先去用餐吧,邊吃邊聊,如何?」許良清也出來打圓場了,他也看出了問題的所在。關於突擊營接受改編的條件,他和羅毅是曾經商量過的,如果照著洪常安這個態度,雙方肯定談不妥。現在只有先暫時停下來,私下再溝通一下。
洪常安還氣乎乎的,吳劍飛不動聲色地把他拉起來,打著哈哈,與羅毅一行一起向朱山鎮上最好的酒店走去。經過幾年的建設,現在朱山鎮儼然是一個小城市了,酒店的檔次比銅州的還高。
陸雙勇陪著洪常安走在前面,洪常安一言不發,陸雙勇面含冷笑,沒得到羅毅的指令,他還不敢跟洪常安犯彆扭,否則,就憑剛才洪常安的表現,陸雙勇早收拾他一頓了。
羅毅和吳劍飛拖後一步,吳劍飛想向羅毅解釋一些什麼,但羅毅沒有接茬,只是說著前線的一些見聞,認認真真地跟吳劍飛介紹日軍的裝備情況、作戰特點等,吳劍飛聽著也是受益菲淺。
袁靜和許良清走在最後面,袁靜有意走慢了一點,和前面的人拉開距離,然後小聲地對許良清抱怨說:「羅子哥是怎麼回事,不是說好了的事情嗎?他居然說要加入國民黨?」
許良清呵呵笑著說:「小靜,你跟著羅子這麼多年,還不瞭解他嗎?如果他想加入國民黨,還會等到現在?只是貴黨的談判代表,未免太自以為是了,如果不把他鎮住,未來突擊營就沒有獨立性了,羅子在給突擊營爭取空間呢。」
「可是,我們加入新四軍,還需要什麼獨立性呢?難道我們不服從指揮嗎?」
許良清搖搖頭:「我也不清楚,羅子好像知道一些什麼事情,但他又不願意明說。我對貴黨沒有什麼惡感,但聽羅子分析過當年紅軍反圍剿失敗的事情,覺得有些時候貴黨的指揮也是有點問題的,我們保持一點獨立性,也是自保的一種手段吧?」
袁靜一愣:「可是,這不是過去的事情嗎?羅子說,那是極左路線的錯誤,現在不是已經改正了嗎?」
許良清拍拍袁靜的肩膀,說:「小靜,你就放心吧,羅子辦事,什麼時候出過差錯?你不要亂發言,不要影響了羅子的大事。」
「嗯,好吧。」袁靜咬了咬嘴唇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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