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心雨?」羅毅從昏睡中醒來,聽到耳邊的呼喚,有一些不真實的感覺,「真的是你嗎,心雨?」
「羅子哥,是我。wWw.b111.net」杜心雨抓著羅毅的手,把臉貼在他的手心裡,眼淚汩汩流淌。
「心雨,你哭了?」羅毅感覺到了杜心雨的眼淚,輕輕地問道。他強撐著要坐起來,邵平連忙上前幫忙,把他扶起來,在他背後墊了一個枕頭。邵平是個很有靈性的蘇南孩子,這些細節考慮得挺周全。
羅毅看看邵平:「你是……」
「羅營長,我是邵平,你記得我嗎?」
「哦,邵平,我想起來了,你的功夫非常好。」羅毅點點頭,他倒不是認不出邵平,而是剛剛醒來,腦子還不清楚。
「是的,羅營長。你和杜小姐先聊,我去喊大夫。」邵平看到羅毅的一隻手正在撫摸著杜大小姐的臉,知道自己實在是有些多餘了,趕緊藉故溜走。其實醫生就呆在隔壁的屋裡,叫一聲就會過來的。
「心雨,我現在是在哪裡?你又為什麼會在這裡?」羅毅有一肚子的問題要問。
杜心雨用最簡單的話把來龍去脈給羅毅做了一個交代,邊說邊流著眼淚。羅毅伸出手幫杜心雨拭去臉上的淚水,說:「前些天,我聽何繼春說杜老闆受了傷,我還擔心呢。怎麼樣,他現在傷勢好一些沒有?」
杜心雨點點頭:「嗯,我爹的傷已經沒事了,只是現在還不能下地,需要靜養。」
「等我好一點,去看看他。」
「我代我爹謝謝你。」杜心雨說,自己的情郎能夠惦記著自己的父親,這讓她心裡暖暖的。
「九叔呢?他沒事吧?」羅毅又問道。
「沒事,他的身體沒什麼大礙。這些天他和邵平兩個人一直換著班守著你,現在這會正在隔壁休息呢,要不要我去叫他來?」
「先不用了。」羅毅說著,兩顆晶瑩的淚珠順著臉頰流了下來,「心雨,你知道嗎,珊兒……沒了。」
杜心雨心裡一酸,說:「我聽九叔說過了,她是為了保護你,才……」
「我對不起珊兒,她還不到20歲啊。」
「羅子哥,別想這事了。」杜心雨連忙打斷羅毅的話,「你的傷還沒好,不要胡思亂想了。我去叫醫生來給你檢查一下好不好?」
醫生早已得到了羅毅醒來的消息,只是礙於屋裡的人正在傾述衷腸,不敢貿然打擾。聽到杜心雨招喚,他們連忙進來,給羅毅測脈膊,量血壓,察看傷口。整個過程中,杜心雨一直用溫柔的目光看著羅毅,而羅毅也回應了她一個溫柔的笑容。
「杜大小姐,羅先生現在身體各方面都比較正常,不過,盡量不要讓他多說話。一會我會給讓護士給他送一點流食過來。我想,如果這樣再調理幾天,羅先生基本上就可以下地了。」醫生對杜心雨說。
「好的,太謝謝你們了。」杜心雨對醫生欠了欠身體,以示謝意。
醫生退出去了,臨出門前,他壓低聲音吩咐杜心雨道:「不要讓羅先生情緒太激動,這樣對傷口恢復不利。」
杜心雨點點頭,她坐回到羅毅的身邊,拉著他的手。羅毅張嘴欲說些什麼,杜心雨連忙伸出一隻手指頭按著他的嘴,說:「噓,羅子哥,剛才醫生說了,不讓你說話。」
羅毅微微一笑,接受了她的約束。
「羅子哥,咱們不想那些難過的事情,我們想些開心的事情,好不好。答應我,現在不難過,好不好?」
羅毅握著杜心雨的手,輕輕地吁了一口氣,閉上眼,默默地點了點頭。經過一個月血雨腥風的征戰,尤其是經歷了江邊上的殊死拚殺,以及曾珊殉國的震憾,羅毅覺得筋疲力盡,此時,他什麼也不願意想,什麼也不願意說,甚至於對曾珊的死,他也不願意去回憶。是的,他沒有力量去回憶,他的心承受不了回憶所帶來的傷痛。這一刻,他只想這樣靜靜地坐著,看著眼前這位愛戀自己的姑娘,聞著她身上淡淡的少女幽香,讓自己的心泊進一個平靜的港灣。
「羅子哥,你還記得你說過的嗎,你說以後會在上海開一個世界博覽會,全世界的國家都把自己最好的東西拿來展覽。你說,那時候上海有多美啊!」杜心雨海闊天空地說著,想分散羅毅的注意力。
羅毅知道杜心雨的心思,他用微笑回應著杜心雨的努力。
「你知道嗎,安德魯他們四個,在美國現在可紅了。我在上海的報紙上老看到他們的消息,對了,他們的唱片還賣到上海來了呢,我在一個朋友家裡聽到了,我跟她說,這首歌是我羅子哥譜的。你猜她說什麼?」
「心雨,你瘦了。」羅毅看著杜心雨的臉,輕輕地說。眼前的杜心雨豈止是消瘦,她的臉上有著一種飽受煎熬之後的憔悴,羅毅當然知道,這一切都是因為擔心他的傷情。
杜心雨摸了一下自己的臉,裝出笑臉說:「討厭啦,人家喜歡瘦嘛,好不容易才瘦下來一點的。」
「你不能再瘦了,再瘦就成了木乃伊了。」
「什麼?」
「木乃伊,就是埃及法老的乾屍。」羅毅笑著對杜心雨說,他知道杜心雨在努力地找話說,目的是不願意他難過。他要用這種方式讓杜心雨放心,自己能挺過這些悲痛。
「你又笑話我!」杜心雨撒嬌道,隨即又想起了醫生的吩咐,「對了,你不能說話的,你不許說話。要不,你躺下去,我唱歌給你聽好不好?」
羅毅點點頭,他也實在是沒有精力說話了。
杜心雨輕輕地唱了起來:
「浪奔浪流,萬里濤濤江水永不休
淘盡了世間事,混作滔滔一片潮流
是喜是愁,浪裡分不清歡笑悲憂
成功失敗,浪裡看不出有未有……」
羅毅躺在那裡,帶著微笑聽著杜心雨的歌聲,過了一會,他閉上了眼睛,像是睡著了一般。
杜心雨輕輕喊了羅毅兩聲,見他沒有回答,便給他掖了掖被角,躡手躡腳地走出了房門,然後逃跑似地衝出了小院。她迎面正遇到聞訊趕來的杜夫人,沒等杜夫人問一句什麼,杜心雨就一頭撲進媽媽的懷裡,哇哇地哭了起來。
「心雨,怎麼啦?」杜夫人抱著杜心雨,吃驚地問。
杜心雨沒有回答,只顧嚎啕大哭,她的心裡裝滿了淚水,只想找一個地方盡情地渲瀉。羅毅在她面前裝出了淡淡的微笑,但她分明看出,悲痛已經透入了羅毅的骨髓,她很想很想對她的羅子哥說:「你哭吧,你盡情地哭一場吧。」但現在不行,羅毅的身體經不起一場痛快淋漓的哭泣,他們只能互相欺騙著對方,互相用微笑掩飾著淚水。
她不知道,就在這個時候,在病房裡假寐的羅毅也淚濕了枕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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