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面的晨霧籠罩著皇后島。那虛無飄渺的霧霄,讓島嶼、港口、軍事要塞、停泊的船隻,遠遠望去,模糊不清。
第三天黎明時,福蘭到達了目的地,他疲倦不己,三天多沒合眼了,只依靠著意志力與仇恨地憤怒在支撐著身體。
路途上,不止一次,他掌著舵,迷糊地站著打了個盹,片刻後驚醒時,卻發現並沒有偏離航道。彷彿一種無形的力量在幫助自己固定著舵盤。但不安的感覺越來越籠罩著他,福蘭覺得,黑王號上多出位乘客,多出個幽靈。
有次福蘭甚至離開駕駛艙,在船上搜索,但沒有結果。「請出來吧,朋友。」他高喊著,惟有海浪與風聲在嘲笑錯覺似的回答他。
「好吧,不管是幻覺也好,真有其人也好,相信我們的目的一樣。」他說,然後摸著內兜裡裝好子彈的手槍。
直到駛近了皇后島,那位幽靈還沒有現身。「大概是疲勞後的幻影。」福蘭推側。他走上甲板,發射了一枚信號彈。
不一會,另一枚綠色的信號彈升天而起,皇后港回應他可以入港。
「噢,先生,很少有小船來這裡。」港口的工作人員看著福蘭走下滑台,詢問道,「您有何貴幹?」
「我是飛魚號的船主,推算日子,它該回來了。」福蘭說,「這船貨我下了大本錢,特意來皇后島迎接。」
風塵僕僕,眼睛裡佈滿血絲的樣子,正好印證了一位憂心於貨物的船主形象「原來如此,祝您好運氣。」工作人員說,「您可以先去旅館休息,整個皇后島就只一家。」
「我擔心船會遇到風暴,還有該死的海盜。」福蘭故意說,「路途上萬一出了問題,我就血本無歸。」
工作人員笑道。「假如是別的地方,我可不敢保證,但在皇后島絕對安全。」他指了指海面,「貿易安全是黃金角海灣最注重的,至少有六艘三桅大型戰艦在附近海域巡邏,島上還駐守著一個編製的海軍。」
「謝謝,我放心多了。「福蘭拍拍胸口,朝對方指引的旅館方向走去。
安·考利昂從黑王號船船的一團陰影中走出來。她隨意坐在椅子上敲著潔白地牙齒,心頭被離奇雜亂的思緒充盈,某股超自然的感覺彷彿在耳邊喃喃低訴,「你認識他。」
而且,她發覺這個在船上共渡了一天半的男人,並非常人。安·考利昂是龍脈者中的佼佼者,甚至連慣用的君王級稱號,也無法完全彰顯她體內的威能。而且最重要的是,安還擁有著一種連預言系法師都難以匹敵地洞察力:她可以從人群中,感應出每個人具備的力量。神術、奧法乃至於龍脈。任何人都不可能在她的雙眸下掩埋住身份。
靠這感應力,安找到了不少龍脈者,或威逼或利誘。把他們拉攏到自己的組織裡,以取得稱雄的資本。
就像她哥哥的能力名:「陰影」一樣,安把自己連同防禦、進攻、情報探索彙集一體,近乎完美的能力稱呼為:「緋紅檢控官」。
「為什麼不叫黑色檢控官,更形象。」哥哥開玩笑地說,「還有,叫什麼檢控官,那是一群自以為很聰明的司法官僚。」
「因為在我的力量下,任何敵人都會變成一團紅紅的死肉。」她回答,但沒有告訴哥哥。檢控官這個平常地詞,總是能引起自己莫名地怪想法。
在最老資格龍脈者的眼中,她的能力都堪稱恐怖,並且還在不斷成長,「有時候我想,是不是該在君王級地上面,再加層封號,以便稱呼你。」哥哥笑著說,安敏感地察覺到。他眼裡流淌過一陣不安。
可今天,這個追蹤著安德希的男人讓她琢磨不定。安藏在陰影裡細細觀察了一夜,可以感知到,他體內擁有著磅礡但不穩定的聖力、一絲微弱而定型的奧法,還有,他似乎具備著半醒覺的龍脈,不,接近龍脈,但更奇特的力量。
更叫人難以相信地是,男人沒有心跳,肌肉、骨頭、神經、各個器官,都是在聖力的維持下,才沒有崩潰腐敗,繼續鮮活地運作著。完全是一個活著的死人。
也許該把這個恐怖的怪物除掉,可安·考利昂被內心的感覺困擾,無法下手。
她甩甩頭,閉上眼睛,運用著緋紅檢控官,牢牢綴住那個男人,等待著他幫自己找到安德希。
雖說是旅館,更不如說是座大規模地休閒中心,也是皇后島在無聊的倉庫、碼頭、修理場以外,唯一可以提供放鬆的地方。
雖然沒怎麼裝潢,牆壁上都是因潮濕開裂的牆皮,但對喝著清水,嚼著罐頭,在船上待了幾個月的水手們來說,來一杯酒,吃上一塊新鮮的肉排,與旅館姑娘們調笑幾句,就完全能滿足了。
而船長們也會在船隻補給和簡單檢修的空閒時光裡,去簡易的小賭場玩幾把牌,或者修理下頭髮與鬍子,好讓自己容光煥發地在海灣與船主交接。
福蘭在走進旅館賭場時,就看到了伊戈·安德希。雖然經過些許化妝,剃掉了濃密的鬍子,棕色地皮膚上塗了層粉,讓膚色看上去更白些。但福蘭死都忘不了,這個仇人的模樣。一瞬間,他紅著眼,把手伸入口袋,握住槍,一股火焰彷彿在胸腔裡沸騰。
但理智勸阻了鹵莽的行為。
這是不是人群混雜的城市,也不是罕無人煙的曠野。一聲槍響,就能讓駐守的衛隊封鎖港口。在這個半軍事化的小島上,無處藏身。
「冷靜點。」他喃喃說,把手從衣袋裡慢慢抽出來。
黑幫頭子似乎放鬆了警惕,大笑地從賭桌上拔過一大疊贏來的賭資。
「你手氣太好了,俗語說,不和踩了狗屎的人玩牌。」一位船長站起來聳聳肩,「我不玩了。」
「噢,少了一個人,我還想翻本呢。」一個輸得比較多,穿著海軍上尉制服的人埋怨。
「先生們,現在怎麼辦?」伊戈·安德希打了個響指,讓酒吧招待給大家送來幾杯酒,「我請客。」「謝謝,雖然你是用我的錢請客。」海軍上尉無精打采地舉舉杯。
他喊住準備回櫃檯的招待,朝安德希仰仰下巴,「那位先生是誰?
似乎手氣不錯。」
「喲,他是個在皇后島等船的東方富翁,據說是要趕回馬摩爾克處理事物。已經住了好幾天,但一直沒有船來。」招待回答,「您是剛來本島?海灣那裡發生什麼事了,很難見到幾日都沒船過來的情況,這裡的消息總是會落後陸上。」
「似乎是在搶購什麼貨物。」福蘭說,「好像他們少個人玩牌,我剛巧手有點癢。」
「勸您一句,那位富翁正交著好運,從昨天開始,整整贏了近十萬愷撒。」
「我喜歡挑戰,給我換些籌碼來。」福蘭把錢遞給招待,朝賭桌走去,「先生們,不介意我參加吧?」
海軍上尉高興地喊道,「太好不過了,請入座吧。」
黑暗的船艙裡,安·考利昂猛然睜開眼睛,「找到了。」姑娘露出殘忍的笑容。
但現在不是下手的時候,她沒天真到認為自己能同時對付幾百個全副武裝的衛兵,「等晚上,或者想方法把他弄出島去。」安皺著眉毛想。
「想方法把他弄出島去。「福蘭看著手中的牌,同樣在思考,「最遲明天,前往馬摩爾克的船就會來到港口。」
快活吧,這是你最後的時光了。他在心底自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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