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徒 第三卷 第一章 騙徒的夜宴(一)
    魔晶燈的光芒閃爍了幾下,熄滅了,房間裡一片黑暗。

    佩姬·唐·萊因施曼合上手中的信箋,皺著眉毛呼喊僕人,來換掉這該死的燈,但沒有反應。

    主人在沒有安睡之前,貼身的女僕可沒資格先行睡覺。

    現在是凌晨一點,推開窗戶,夜間氣溫的降低與濕潤的空氣,讓漆黑安眠的大地上浮動著縷縷白霧,從這個角度望過去,莊園四周的園林與苗圃,那些拍樹和梧桐樹茂密的枝葉、低矮灌木的曲折莖脈,彷彿在白煙繚繞中,擁有了魂靈,顫抖著發出「沙沙」地聲音。

    偶爾傳來巡邏衛兵走動時,鎧甲磨擦微微的金屬聲。

    夜,總是神秘的,故事中行蹤莫測的妖精,總是在這個時辰出沒於溪流旁的樹林、月光下的花園,或者某個需要幫助的鞋匠作坊裡。

    佩姬一貫沒有悠閒的童趣可言,在五歲那年,當保姆在床前替她閱讀一篇新童話故事,裡面那可憐的賣火柴的女孩,在飢寒交迫中點燃最後一支火柴後,佩姬打著哈欠,當著保姆的面,把那本童話書扔進了燒得正旺的壁爐。

    「童話,是讓我愉悅的,假如它令我感到不快,那麼也沒有存在的價值了。」保姆忘不了,才幾歲大的孩童,用成熟地語氣向她宣稱。

    佩姬習慣將身邊的事物歸類劃分,在打上利益的標籤,能幫助她的、可以讓她愉快的、會帶來麻煩的、令人噁心的……等等等等,她用腦子為它們打上價碼,隨時準備著出價或者銷毀。

    也許有些更微妙的,無法用正常價值觀衡量的事物,佩姬不屑一顧,在她的世界中,一切,都應該安分守己,放在櫥窗的顯眼處。或者佈滿蜘蛛網地角落。

    至於憐憫、柔順,甚至愛情,都是軟弱的東西,佩姬不喜歡自己軟弱。

    在鬥獸場上,她該是活到最後的角鬥士;在野性的叢林,她該是食物鏈最頂端的猛獸;在燃燒的城市裡,她該是拿劍砍下敵人首級,漫步於烈火與屍體間的女武神。

    永遠比別人強。這就是佩姬生存的唯一目地。

    但人世間,活著,就得面臨妥協。佩姬在幾天前,就通過某些渠道,得知了家族的秘謀。

    萊因施曼需要和皇帝在實質上很友好點,當一位國家的主人,與最強勢的家族勢不兩力,那將面臨所有人都不願面對的結果。

    就像兩隻猛虎,在搶奪食物時,掙得遍體鱗傷。但吃飽後。還是得體面的各自回巢,否則繼續用爪子與牙齒交流,只會便宜窺探的土狼。

    必要得有了緩衝點。

    金雀花出過四任皇后。該到出現第五任皇后的時候了。人選,內定為佩姬。

    換而言之,為了政治利益,佩姬被打上價碼,準備出售。可能對旁人,這是無比榮耀風光的事兒,但對大小姐來說,這是羞辱,只有她來決定別人的未來,而不是別人來決定她地。

    當今聖上。尊貴地約安八世,快五十歲了,而太子殿下只是個乳臭未乾的少年。據傳約安陛下登基前遭遇過毒殺,僥倖拾回了條性命,但健康受到了破壞,至少從他三十多歲時才有繼承人就可見一斑。

    假如家族最終決定了,那佩姬必須從性能力有問題的老頭與屁事不懂地小孩中,選擇一位夫婿。

    佩姬咬著牙,把窗戶關上。但她猛然又察覺,出問題了,直到現在,女僕還沒有推門進來。

    身後的黑暗中,隱約有個人影。

    「誰?」佩姬厲聲喝道,希望引起屋外衛兵的注意。

    「請原諒我的冒犯,尊敬的女士。」人影回答道,「我叫安·考利昂,想必閣下知道我兄長的名字,正是接到閣下的友善表示後,我才來的。」

    「暗影行者的妹妹?」佩姬不習慣在黑暗中與別人說話,「燈是你弄滅的?難道地下世界地刺客,都是這麼和主人打交道?」

    「請原諒。我必須潛行進來才不會引起別人的注意。而黑暗是最好的偽裝。」安·考利昂打了個響指,魔晶燈重新明亮如初。

    佩姬打量著來客,是個年齡不大的姑娘,金髮綠眸,嬌小的身材被包裹在暗色的斗篷中,大半部分臉也被遮擋於面巾下。

    姑娘將一封信交給佩姬,大小姐撥開信封上的火漆,取出裡面的信紙與信物。

    「我的意思想必你和暗影行者都以清楚,但我不認為,連臉都不露出來地人,會有什麼誠意。」

    「閣下,在正式簽署合同前,交清錢款前,沒有任何一位商人,會把貨物給買家,同樣,在您正式與我們合作前,我不會將真實的容貌給您瞧,對刺客來說,相貌的偽裝也是種隱蔽的手段。」

    「你不怕因為冒犯,讓這次合作失敗麼?」

    「您需要我們,我們也需要您,寬宏大量的人,不會介意這點小事。」對方回答。

    是在考量我的肚量麼?佩姬饒有興趣地想,她示意對方坐下,但安·考利昂微微鞠躬,「閣下,在您面前,卑微的我們是沒有位置的。」

    噢,懂得表達恭維,但也不失討價還價地勇氣,是個好女人。至少比都城那些嬌滴滴的繡花枕頭強。

    「閣下,您雖然想讓我們投靠,但許多細節尚未明瞭,是獨立,還是取而代之。」安·考利昂詢問,她和哥哥必須弄清楚這位小姐的真實意圖,是讓他們從伊戈·安德希的幫派中獨立出來,成為佩姬麾下的私人武裝,還是佩姬想讓地下世界重新洗牌。

    她和她都希望是後者。

    「伊戈·安德希的勢力過大,父親對他過於仁慈了。」佩姬說。

    「我明白了,但希望閣下能派遣士兵,而我們提供安德希的確鑿情報。」安建議。

    這是佩姬瞞著家族做出的舉動,她可不能讓父親察覺,「沒可能,讓暗影行者自行解決,我可以保證金雀花不會因此而惱火,對你們做出報復的行為。」

    「安德希在地下世界說一不二,而圓桌議會都他。」

    「那可不關我的事。」佩姬輕笑,而後傲慢地說,「連這點事都做不好,那我要你們幹什麼?」

    安沉默了一會,「如您所願。您所答應的事情,請一定辦到。」

    「安德希的頭顱,就是盟約的見證。」

    「您的意志,將是安德希的宿命。」

    安·考利昂後退,消失於陰影中,如來的時候一般,無影無蹤。

    佩姬將信箋揉碎,扔到爐火中,「給我杯熱茶。」她喊道。這次女僕很快出現在門前,端著淺底銀盤,上面的茶壺口正冒著熱氣。

    「剛才燈熄了,我叫你怎麼不答應。」佩姬將幾縷垂在精緻臉蛋周圍的頭絲撥回耳朵後,隨意問道。

    「小姐,我一直在外間,真的沒聽到你說過話,也沒見到裡屋的燈熄過。」僕人驚慌地回復。

    奇妙的能力,佩姬想。她需要一支只聽從自己的私兵,對,只聽從她一個人,而不是整個家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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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福蘭·弗萊爾佇足觀望,他此刻正站在黃金角海灣城鎮間交織密集的公路中的一條,馬車停在路邊,小比斯將一堆乾枝和雜草點燃,滿臉都是煙熏的痕跡。一隻野雞被撥去了羽毛,油脂不停滴落在火中,讓焰火燃燒得更旺盛。

    「現在我們準備去哪?」福蘭問,他又昏睡了數天,方才剛醒來。

    上次是兩天,這是延長到三日,剛從地道出城,他就抑制不住疲倦,昏倒過去。

    「已經進入海灣腹地了,但遇到倒霉的事兒。」克瑞根坐在石頭上,鞋子邊都是嚼爛的雞骨頭,「上午經過某個小鎮,是商人老艾富的落腳點,本來想找他弄點錢,但他居然在幾天前就死了。」

    「弄點錢?」

    「和你這種人說話真累,在西部,我照顧過老艾富不少生意,而他就是個靠買賣贓物過活的人,跟不少黑市拍賣有聯繫,賺了不少票子。

    現在我落難,他總得出點血來幫忙。但一場天殺的火災,讓那傢伙再也享用不了積累的家當。」

    小比斯接口說,「沒錢,咱們得考慮下一步出路了。」

    「有錢什麼都好說,本來想上走私販子的船,從海路出國躲上一年兩載,但這條路走不通了,走私客人認錢不認人。」克瑞根顯得挺鬱悶。

    「那,我們先去弄筆錢。」福蘭說,「當然,用合理的手段。」

    喬·考利昂在海得城外的幫派分部下達了命令,「盯住那幾個傢伙,隨時匯報情報。」

    「頭的意思是想讓他們死。」分部首領質疑,按他的想法,直截了當解決掉,這件事就算了結了。

    「安德希首領命令我接管分部。」喬審視對方的臉,「我說什麼,你不需要理解,只需要去實行。」

    來硬的是下策,喬要的是心甘情願為自己賣命的龍脈者。

    「也許我該先通知頭。「分部首領堅持。

    回答他的掐在脖子上青筋虯起的手,「盯住那幾個傢伙。」喬重複。

    分部首領咳嗽著,用歹毒的目光瞪著喬一眼,「後果自己承擔。」

    「沒問題,一切後果我來承擔。」

    這次再沒人反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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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本來昨天就能更新的,第三卷開頭就是半年後,通知眾人的講述與回憶來描繪福蘭犯罪團伙的形成。

    但這麼寫容易造成閱讀的障礙,所以推翻重寫,一步步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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