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歲時你對我說:「滾一邊兒去,要不連你一起打。」
記得那時家裡天天像是在開賭場,你的一幫幫所謂的朋友圍了三四桌。你們吸煙、喝茶、打麻將,大聲地聊天,媽媽除了不能吵不能罵,還要燒水泡茶,而我只是靜靜地端著凳子到院壩裡做作業。
天黑了又亮了,我睡著了又醒了,媽*臉卻一直都是濕的,因為她一直都在掉淚,因為你和你所謂的朋友總是這樣地通宵達旦,好似不分晝夜一般。
終於,那些人走了,而家卻還沒恢復寧靜,你和媽媽開始了戰爭,先是吵,後是用武力進行征服。我畏畏縮縮地呆在屋角流淚,看著你抓扯著媽*頭髮,一拳又一拳地揮起、落下。我從不哭出聲,因為害怕。我以為因為我是女兒,是所謂的陪錢的東西,鄰居就是一直這麼罵的。所以你心情不好,總是胡作非為,總是打媽媽出氣。我以為一切都是因為——你不喜歡我的到來。
12歲時你對我說:「坐著別動,一會兒就到家了。」
上初中了,每週週末才回家。偶爾逢週六的下午,可以見到你的身影在教室外的走廊上。一身牛仔服,一雙運動鞋,一頂鴨捨帽,停在旁邊的是一輛自行車。每當這時同學們都會吵吵鬧鬧:「喂,的爸爸耶!」「XX,你爸又來接你了,快出去啊!」「真讓人羨慕啊,多好的爸爸。」……
其實家離校好遠好遠,家是偏僻的,路是難走的。一路的爛石,一路的坑坑窪窪。平路時,你載著我前行,下坡時你載著我飛翔,上坡了,我要跳下來,可你不讓,你推著車一直往前往上。我是開心的,整天嘰嘰喳喳地吵個不停,我會找話和你說,談同學,講老師,而你都只是笑笑。
14歲時你對我吼:「大了,管不了你了?!」
我當老師了,14歲的小老師,教一群一年級的小孩子,整天樂得屁癲屁癲的。從小你就喜歡打我,雖然總共沒挨過幾棍棒,可你總是很容易對我發火,對我咆哮。現在我感覺我長大了,那些挨打的日子已經永遠逝去,因為我是老師了。
那天我要看動畫片,而你讓我去摘菜。對於你常常地晚歸,成天地打牌,我已經開始了討厭,對於賭博的行為我開始有了反感。我認為我長大了,不該再對你的生活方式進行默認,於是生氣不理。後來你打了我,這一次我沒有像以往那樣見你抽棍子就開始逃。我默默地承受著,一下一下,咬緊*堅決不掉淚,不哭出聲,我想我只能用這種方式和你對抗。
17歲時你對我說:「不管了,回家吧,一起走。」
17歲了,離家萬里打工了,這是第一年。期間每次電話中不是媽媽流淚就是我大哭,而你總是不和我說話,卻在旁小聲地罵媽媽:「人家過得好呢,要你想。」其實我很想能和你說幾句,雖然我不知說什麼才好。
快過年了,已經到了臘月尾。那天突然接到電話說你過來了,一下班我就飛奔了過去。你說走,回家吧。可是我還沒有請假,還沒有收拾東西。你說沒關係,不請了,不收了。這時你好像個小孩,任性的小孩。我說不行,我不能白白地工作,更不能丟了工作,我不回家。當晚你帶著我吃遍了整條街的小吃,給我買了一大堆的汽球。第二天早上,你走了。
20歲時媽媽說:「不是我要打的,是你爸。」
打工三年,終於回來了。到家時你和媽媽都很驚訝,因為誰都不知道我要回來。看著渾身是泥水的我,你笑了,媽媽哭了。你為我準備好了洗澡水,乾淨的衣服,因為媽媽摔到了腰,行動不方便。在以前,這些活兒你是從來都不做的。
第二天我去了姑媽家,姑媽拉著我的手,有好多好多的話對我講,可是電話每隔半小時就響一次,一接,都是媽*聲音,問:「吃飯了嗎?現在在做什麼?」姑媽忍了半天罵了一句:「就只是你女兒不是我女兒?就你才想我就不想?好好聊天都不行,別打來了!」於是拔了電話插頭。再回到家,和媽媽笑談起時,她說:「不是我要打的,是你爸。」
23歲時你在電話中說:「沒事,就是想告訴你家對面建了個市場,今天開張,很熱鬧。」
幾乎每天會看到你發過來的信息,雖然幾乎每次都沒內容,每次問你時你總說:「有嗎?可能按錯了。」我想我可能知道原因了,於是檢討了自己,從此以後每天早上我都給你發條信息,說說早餐吃了什麼,說說天氣如何,太陽很大,空氣很好,車子很多,包子沒有油餅好吃……於是,你的空白信息從來沒有再到達過我的手機上。我想,看來我猜對了。
開完會出來後發現一個未接來電,號碼是你的。回撥後你說:「沒事,就是想告訴你家對面建了個市場,今天開張,很熱鬧。」然後你掛線了,然後我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