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小時之後,馮全發與張金定就出來了,但馮玉晴仍舊在房中。
這時馮全發與張金定坐在了江凌峰旁邊的沙發上,而馮全發則點了一隻煙,很舒服的抽了一口,然後很不雅的伸出了腳,放在了前面的茶几上,就像在他農村的家裡一樣。
這時張金定望著江凌峰道:「江凌峰,我們兩口子都是農村人,沒什麼文化,今天要是說錯了什麼話,你別放在心上。」
江凌峰記得上次跟馮玉晴回去之時這張金定給他和馮玉晴換枕頭鋪被子,端茶送水,那是一口一個「凌峰」,說有多親熱就有多親熱,現在時隔不到一年,卻多了一個「江」字,心中冷冷一笑,道:「伯母,有什麼話你就直說吧,我聽著。」
張金定點了點頭道:「好,我看你也是個直爽人,更是個明白人,這話就好說了,我問你,你是不是連生活費都沒有了?」
江凌峰也一點頭道:「是,我家出了事,所有的財物都被查封,我的確沒有錢了。」
張金定緊接著又道:「那你還有什麼有錢的親戚沒有?」
江凌峰搖了搖頭道:「沒有,我家的親戚都沒什麼錢。」
張金定有些狐疑道:「江凌峰,你父母過去那麼有錢,難道就沒有在什麼地方留一點兒,你再好好想一想,這對你和玉晴的事很重要。」
聽著張金定毫不掩飾的口口聲聲提到「錢」字,江凌峰只覺一陣陣的噁心,甚至有著想要拍桌子發怒的衝動,但終於忍耐了下來,又一搖頭道:「沒有,就算有,我父母去得很忽然,也沒有給我交代。」
張金定與馮全發對視一眼,兩人都是一臉的失望,馮全發向著張金定點了點頭,便聽到張金定道:「江凌峰,你有什麼手藝沒有?」
江凌峰道:「手藝,什麼手藝?」
馮全發瞪了老婆一眼,道:「死婆娘,話都不會說,這是城市,要說城市的話,你懂不懂?」
然後就望著江凌峰道:「就是問你有沒有什麼……什麼……特長,對,城裡人叫手藝就叫特長,電視裡都這麼說。」
他說了這話,忽然笑了起來,似乎在為自己的學問得意。
這一問,倒真還把江凌峰問住了,是啊,他有什麼特長,從小到大,他喜歡的東西很多,但那只是喜歡,離『特長』兩個字還差得遠,於是他只有搖頭。
見到江凌峰搖頭,馮全發的眼中頓時現出了輕蔑之時,道:「沒有特長,那我問你,今後拿什麼養活我們家玉晴?」
江凌峰道:「沒有特長也不是找不到工作,而且玉睛也要畢業了,我們可以一起奮鬥,用不著我養活。」
馮全發還沒有說話,就聽見張金定用尖銳的聲音道:「嫁漢嫁漢,穿衣吃飯,我們家玉晴嫁給誰,自然要誰養活,這是規矩,規矩,江凌峰,你懂嗎?」
江凌峰冷冷的望著這一對粗俗的夫婦,已經懶得聽他們再說,只是忽然站了起來,向著書房走去,如果不是馮玉晴,這樣的人在他的眼裡根本就可以忽略不計,他必須聽到馮玉晴的聲音。
到了書房,卻見馮玉晴默默的坐在沙發上,眼睛紅紅的,想是剛才已經哭過了。
江凌峰關上了門,走到了馮玉晴的身邊坐下,道:「玉睛,你父母是不是讓你和我分手?」
馮玉晴眼淚又流了下來,輕輕的點了點頭。
江凌峰道:「我想聽到你的意見,玉睛,我想聽你自己真正的意見。」
馮玉晴沒有說話,只是微微的低下了頭。
此時馮玉晴的眼淚似乎流得更厲害了,但江凌峰看著她,渾身便如浸在冰水中一般,但他還是不相信,不死心,又問道:「玉晴,你倒是說話啊,我想知道你的意思。」
馮玉晴只是咬著嘴唇流淚。
江凌峰只覺整個人似乎是忽然從萬丈懸崖上在向地面墜落,而一顆心還沒有著地就已經變得粉碎了,而那些碎片在深深的,無情的穿刺割劃著他,在讓他遍體鱗傷。
他,已經快沒任何力氣了。
就在這時,卻聽馮玉晴哭泣著道:「凌……凌峰,對不起,對不起,我知道你對我好,一直都對我好,可是我爸爸和我媽媽說,如果我再和你,就再也……再也不認我了,我……我……」
江凌峰忽然接過她的話,道:「所以你也沒有辦法,答應他們和我分手,是不是?」
馮玉晴又不說話了,又似乎有些無臉面對他,便趴在沙發的扶手上又「嚶嚶」哭了起來。
江凌峰忽然笑了起來。
哈哈大笑起來。
那笑聲充滿了悲憤、失望、傷心。
但他沒有說任何一句讓馮玉晴再好好考慮,給自己一個機會之類的話,而是慢慢的站了起來,打開了書房的門。
門一打開,卻見馮全發與張金定正站在門邊,微彎著腰,側著耳朵聽著裡面的動靜,臉色中也大是緊張,似乎怕女兒心軟說不出分手的話。
瞧著江凌峰出來,兩人立刻站直了身子,馮全發乾咳了兩聲,將手負在了背後,頗有些神氣的道:「江凌峰,還有一件事我要跟你說清楚。」
江凌峰凝視著他,道:「好,你說。」
馮全發見到江凌峰的眼神變得出奇的平靜,心裡反而有些害怕起來,不由自主的向後退了一步,這才道:「就是這間房子,我知道是你買的,但是已經送給我們家玉睛了,房產證是也是她的名字。」
江凌峰豈會猜不到他的意思,只道:「不錯,這房子已經是馮玉晴的,和我無關。」
馮全發又道:「這就對了,我和玉晴他媽已經決定了,要到城裡來做點兒小生意,當然只有住在這裡,所以這房子就窄了些,你在這裡不怎麼方便,還是另外找地方住吧。」
江凌峰忽然又大笑起來,馮全發與張金定臉色都是一變,以為這個年輕男子已經失去了控制,情緒有些失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