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重的確是一個好警官,是他幫著江凌峰聯繫了殯儀館,在一個悼念廳設下了靈堂,舉行三天的追悼,然後火化。
在三天的追悼裡,馮玉晴當然一直陪在他的身邊,但是孫世偉與陳興在來過一趟之後,就再也沒有出現了,這一點兒,讓江凌峰很鬱悶,他的臉上雖然沒有表露出來,但在這樣的時候,他真的很需要朋友,他也相信,如果是孫世偉與陳興出了這樣的事,他是會一直陪著的,但他原諒了他們,也許是他們害怕靈堂這樣的地方,朋友,是應該互相理解的。
在第二天,江凌峰的大伯江家良與舅舅鄭飛就趕到了,幫著他料理後事,但是沒想到的是,很少有人前來悼念。
江凌峰知道父母雖然常年天南地北的奔波,但在C市還是有一些朋友的,從小到大也帶著江凌峰認識了不少,但這些人幾乎都沒有來,他們絕不會不知道這事,因為江家夫婦在C市也算是名流,自從發生慘案之後,這兩天各種媒體都在醒目的位置報導了,整個市裡把此事也傳得沸沸揚揚,甚至說怨鬼追魂的也有,不知道的人只怕是很少,「人情如紙,人走茶涼」這樣的念頭也第一次浮現在了江凌峰的腦中。
不過讓江凌峰欣慰的是,在第三天的上午,悼念廳裡來了一些人,卻是父母公司的一些員工。
過去公司本來是在C市的,但隨著父母的公司外貿生意越做越大,就轉移到了深圳,而由於C市的城市環境很潔淨美麗,非常適宜居家,再三上江凌峰又不願意離開孫世偉和陳興這樣從小玩到大的夥伴,父母就沒有強行讓他搬去,這些年來,江凌峰去過一次父母的公司,那是一整層的寫字樓,佈置得氣派豪華,至少有一百多名員工,父母特別讓他見過一個五十來歲,叫李躍然的人,說是公司的副總經理,還說他對外貿生意非常有經驗,要江凌峰大學畢業後到公司來跟著他學。
來的就是李躍然,另外還有十來名父母過去的老員工,對於老闆的死,人人都在流淚,這一點兒讓江凌峰很是欣慰,至少證明父母生前是仁慈的,並沒有苛刻員工。
但與李躍然等人的談話卻讓江凌峰有些愧意與憤怒,父母的公司已經被查封,員工們的工資還有三個月沒有發,但大家都沒有怨意,而且同情著公司這次的被騙,都說如果這次生意順利,公司是完全可以翻身化解危機的,沒想到會栽在曾經有多次合作的英國人威爾遜的手中,現在雖然報了案,但由於對方在國外,要破獲只怕難如登天。
大家默默的在靈堂給江氏夫婦守最後一晚靈,墓地是大伯與舅舅去安排的,就等著明天火化下葬。
到了晚上十點的時候,江凌峰正在給父母燒紙,卻見到一個四十來歲,身材微胖的中年男子走了進來。
江凌峰不認識這人,但見他很是奇怪,望著父親的遺像看了很久,正要上前詢問,卻被旁邊的李躍然一把拉住,低聲道:「凌峰,別去,這個人叫趙志海,是你爸生前一個很不錯的朋友,這次你爸做生意在他那裡借了一大筆錢,生意被騙,這錢自然就還不出了,他來只怕沒什麼好意,你還是避著。」
正說著,卻見那趙志海忽然指著父親的遺像大罵了起來,道:「江漢啊江漢,我過去真是瞎了眼,相信了你這個狼心狗肺的傢伙,想盡了辦法,借了那麼多錢給你,現在卻血本無歸,我的公司也快支撐不下去了,你倒好,跑去陰間躲債了,你這個死鬼,還我錢來,還我錢來。」
他一邊罵著,喉嚨一動,竟吐了一口濃痰出來,正好射在江漢的遺像之上,然後轉身就走。
就在這時,他的身後忽然傳來了一個聲音道:「姓趙的,你給我站住。」
趙志海回過頭來,卻見身後站著一個中等身材,面目英俊,臂上戴著青紗的年輕人,不由冷冷一笑,道:「你是江凌峰,我聽你那個死鬼老爸提起過你,怎麼,我吐了痰,你很不服氣,是不是。」
此刻,江凌峰的大伯江家良和舅舅鄭飛,還有李躍然都趕緊過來,攔在了江凌峰的前面,都道:「凌峰,算了,別多事。」而馮玉晴也道:「凌峰,讓他走好了。」
江凌峰的臉本來沒有表情,但在這時,忽然大聲吼了起來:「讓開,你們都給我讓開。」
這聲音極大極大,在整個靈堂迴盪,吸引了所有的人目光,沒有人會想到這個外表白淨儒雅的年輕人會有這麼大的脾氣,會發出這麼大的聲音。
攔在江凌峰面前的幾個大人也從來沒看到江凌峰有這樣大的反應,心中都被這驀然間發出的聲音駭了一跳,不由自主的避在一邊。
那趙志海眼神也閃了閃,但仍冷冷道:「江凌峰,你想做什麼?」
江凌峰的臉色出現了可怕的平靜,上前幾步,走到了趙志海的面前道:「姓趙的,馬上去把你的臭痰擦乾淨,然後跪在地上給我父母磕三個響頭道歉。」
趙志海一愣,跟著就哈哈大笑起來道:「就憑你,就憑你讓我下跪磕頭,小子,你還是多吃幾天干飯吧,我要是不磕,你能把我怎麼樣?」
江凌峰的臉上仍然沒有任何的表情,卻一字一頓道:「我不會讓你走出這個靈堂,不信,你可以試試。」
趙志海有一米八左右,又有著中年男人的成熟結實,面對著這個二十來歲,比自己矮一個頭頂,身材看起來並不彪悍的年輕人,本來還在冷笑,但忽然瞥到他眼中閃出的光芒,一種死一般的,無畏無懼的光芒,那笑意就凝固了,但也不願向這個乳臭未乾的小子示弱,便和他對峙起來。
就在這時,江凌峰的舅舅鄭飛又走了上來,拉住他道:「凌峰,聽舅舅的好不好,不要再鬧事了。」
話音一落,江凌峰忽然又像獅子一樣暴發了,猛的伸手指著父親的遺像道:「鬧事?那是我爸,沒有人可以對他不敬,誰要是來勸我,我誰都不認。」
實在沒想到從小有著良好教養,對人向來彬彬有禮的江凌峰會這麼倔,鄭飛的嘴唇都氣得顫抖起來,道:「你這孩子,你這孩子,怎麼這樣橫,怎麼這樣橫,連舅舅的話都不聽了。」
他說著這話,卻無可奈何的走到了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