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鬼帶著漁夫翻山越嶺,走進了一處地勢寬闊的山谷。谷底是一個清澈見底的湖泊,水中有著白、紅、藍、黃四種顏色的魚。漁夫打了大半輩子的魚,但是像這樣奇妙的魚,他還是第一次看到。
「這些魚會代給你好運。」魔鬼指著湖泊,對漁夫說:「你每天打一網魚去獻給國王,你就會得到出乎你意料的賞賜。你一定要記住只打一網就足夠了,絕對不能貪心。你救了我,這就是我能給你的報答,以後的一切全靠你自己了。」說完,他一頓足,地面裂開了,他鑽進去,消失的無影無蹤。
「看來,這是個信守諾言的傢伙。我不妨照著他說的去做,看看究竟會發生什麼事?」漁夫自言自語地說。說著,他便撒下了網。真是奇怪,湖泊裡的魚成千上萬,但這一網只打上來四條,而且恰好是不同顏色的魚,白、紅、藍、黃各有一條。
漁夫取出一隻缽子,注滿水,把魚養在裡面,然後便按照魔鬼的吩咐,頭頂著缽子,把魚送到王宮裡去。國王見到這在缽子裡游來游去的四色魚,既奇怪又驚訝,因為他和漁夫一樣,也是第一次見到這種形狀和品種的魚。碰巧的是,三天前,希臘國王將一個善於烹調的女奴當作禮物送給裡這位國王。於是,他吩咐宰相:「把四色魚交給女廚師,讓她做一道菜餚來。我們也可以借這個機會檢驗一下她的手藝到底有多高超。」
魚被送進了廚房。國王令人取來個金幣賞給漁夫,作為他獻魚的獎賞,漁夫得了錢,欣喜若狂地跑回家中,心中更是充滿了對魔鬼的感激。他活了這許多年,還是第一次得到了這樣一大筆錢財。
宮中的女廚師遵照國王的旨意,把魚剖洗乾淨,放在油鍋裡煎了起來。當她煎好一面,把魚翻過來想要煎另一面時,廚房的牆壁突然裂開了一條大縫,裡邊走出來一個美麗動人的妙齡女郎,她身披著藍色絹紡的圍巾,手指上戴著珍貴的寶石戒指,手中握著一根籐杖。她徑直來到爐火邊,一邊用籐杖戳著煎鍋,一邊細聲細氣地說:「魚啊漁,你還遵守舊約嗎?」當她第三次重複同樣的問話後,煎鍋中的魚竟然全都抬起頭來,清清楚楚的用人的語言回答說:「是的,是的。」接著便吟道:
你要是反目,
我們也將反目;
你要是遵守舊約,
我們也會實現諾言;
你要是捨棄誓約,
我們也會以牙還牙。
四色魚吟罷,女郎不由分說,便用籐杖掀翻了煎鍋,走進了裂開的牆縫,牆縫隨之慢慢合攏,恢復了原狀。目睹了這一幕的女廚師,嚇得手足無措,呆呆地立在那裡一動也不敢動。女郎消失後好一會兒,她才緩過神來,再看鍋裡的魚,全部都被燒焦了,枯如木炭。女廚師毫無辦法,只得找到宰相,把剛才發生的事原原本本的講了一遍。
宰相半信半疑,對他來說,這可真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新鮮事。他派人招來漁夫,命令說:「明天上午,你給我再拿四條同樣的魚來。」第二天天剛亮,漁夫就來到湖邊撒下了網。這一網打上來的,仍然是白、紅、藍、黃四種魚,每種一條,不多也不少。他忐忑不安地把魚送進王宮,獻給宰相。和上次一樣,宰相賞給他40個金幣。漁夫走後,宰相把魚交給女廚師,說:「今天,我要親自看看你煎魚,我要親眼看著那難以置信的怪事。」
魚很快被放到了煎鍋裡。然而,剛剛開始煎制,牆壁就裂開了,走出來的仍然是那個手握籐杖的妙齡女郎,和魚進行了一番同樣的問答後,她便掀翻了煎鍋,走進牆壁的裂縫消失了。
宰相看得目瞪口呆,他趕緊進宮去拜見國王,把親眼看到的事詳詳細細的報告了一邊。正為吃不到魚而惱火的國王大為驚訝,馬上傳令下去,讓漁夫再送四條同樣的魚來。
對漁夫來說,這已經不再是什麼難事。第二天清晨,他來到湖邊,又打了四條魚送到宮中,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是,這一次,國王竟然賞賜給了他400個金幣。漁夫心滿意足地回了家,對他來說,這些財富實在太多了。國王招徠宰相,對他說:「我要你親自動手煎魚,我也要親自見識見識你所說的怪事。」
「遵命,」宰相回答說。魚剛剛被放到煎鍋裡,牆壁就裂開了,從牆壁中走出來的,並不是哪個妙齡女郎,而是一個皮膚黝黑手中緊握著一根綠樹枝的彪形大漢。他來到煎鍋旁,粗聲粗氣的重複女郎說過的話,魚的回答也和前兩次一樣。然後,黑汗掀翻了煎鍋,又從原路回到牆縫中去了。
國王看著又焦又黑,形如木炭的魚,沉思著說:「這些魚一定有難言之隱,這樣的怪事既然讓我遇上了,就一定要把它弄明白。」他立即把漁夫召進宮來,問清楚了魚的來歷,並命令他做嚮導,帶自己到那個出產這種魚的湖泊去。
在漁夫的引導下,國王統率著浩浩蕩蕩的人馬,傍晚的時候,來到了那個山谷中的大湖邊。他命令部隊依山紮下營帳,吩咐宰相說:「今晚我準備一個人靜靜地躲在營帳中研究魚的來歷,無論王公、侍衛、大臣,都不允許進帳來打擾我。」
夜深人靜的時候,國王換上服裝,佩戴上寶劍,悄無聲息地離開營帳,一個人翻山越嶺,向遠處走去。不知道走了多少路,直到黎明時分,他的眼前出現了一座用黑石建造的宏偉宮殿,兩扇大門一開一閉,卻不見有人出入。而且,無論怎樣呼喚,也不見有人出來。
「直覺告訴我,這座宮殿裡肯定隱藏著什麼秘密。」國王自言自語地說。於是,他手按劍柄,鼓起勇氣,走進大門,沿著走廊徑直闖到堂屋裡。看見屋中擺放著一張一尺多高的大床,床上端坐著一個身披埃及似式金線錦袍,頭戴珍珠王冠的青年。那青年身材勻稱,眉清目秀,臉上卻佈滿了愁雲,似乎有著滿腹的心事,又好像有滿腹難以排解的憂傷。他彬彬有禮地向國王問好,並致歉說:「我因為有疾病纏身,不能氣力迎接尊貴的客人,請原諒我的失禮吧。」
「年青人,別客氣,我冒昧地闖進來,應該向你道歉才對呀!」國王想了想,接著說:「不過,我心中充滿了疑團,比如說那片神秘的湖泊,令人莫名其妙的四色魚,這座黑石砌起的宮殿,對了,還有你——一個獨自住在這裡,受悲傷和痛苦的折磨的青年,這一切都是怎麼回事,也許只有你才能揭開著一個又一個謎底吧!」
聽了國王的話,年青人的眼淚竟然像斷了線的珍珠,簌簌的順著面頰流下來。他突然撩起一直蓋到腳面的長袍,指指自己的*,悲哀地說:「我的境遇如此淒慘,我怎麼能不傷心呢?」
國王這才發現這個俊美的青年,從腰到腳化成了冰冷的石頭,只有從頭到腰那一截才是流動著血液的人的軀體。對青年的遭遇,驚愕萬分的國王非常同情,連連追問這一切又是怎樣發生的。青年被國王的關心深深地打動了,他長長地談了一口氣,緩緩地講起自己那令人心碎、令人憂傷的過去。
原來,這片群山環繞的土地,都是黑島國的國土;這位頭戴王冠的年青人,就是黑島國的國王。五年前,他娶了一個年輕美貌的公主為妻,彼此情深意重,相親相愛,過著幸福、美滿而又平靜的生活。對妻子的忠貞,青年從來沒有過一絲一毫的懷疑。
一天,青年在走廊上散步,無意中聽到了躲在房間裡的兩個宮女的談話。其中一個說:「我們的國王好可憐喲,他是那樣英俊,卻娶了一個心腸毒辣,對他不忠的女人。」另一個說:「事情還不知這樣呢!據我所知,往後每天在主人的酒裡放迷藥,主人喝了大睡不醒,她就溜到外面去,一直到清晨回來,用焚香把主人熏醒,誰也不知道她到哪裡去,去幹什麼。主人卻被蒙在鼓裡,把這個充滿邪念而又兇惡的女人看的像心肝寶貝似的。」
年青人聽了這番話,簡直憤怒到了極點。但他是一個很聰明、很有心計的人。晚上,他如同往常一樣,對王后有說有笑,若無其事地和她共進晚餐。不過,他與王后頻頻舉杯的時候,其實一口也沒有喝到肚子裡,而是乘王后不注意時偷偷倒掉了。
*,青年躺在床上一動不動,好像睡得很沉,王后輕輕呼喚了他幾聲,見他沒有反應,就濃妝艷抹的打扮起來,她穿著最漂亮的衣服,逕自走出了王宮。
青年立即起床,躡手躡腳地跟在王后身後。王后沒想到自己的丈夫正在後面跟蹤她,她穿大街,走小巷,除了城門,來到荒郊野外的一座古堡中。青年透過窗封網裡窺探,看見屋子中的地面上鋪著一層厚厚的甘蔗葉,上面躺著一個骯髒、醜陋的黑奴,王后一進屋子,就迫不及待地撲到黑奴的懷裡,緊緊地抱著她,喘著氣說:「我愛你,勝過愛我得生命,而我那個討厭的老公,儘管他貴為國王,卻讓我討厭透了。真希望他立刻死掉,那麼,這個王國就是你和我的了。」
此情此景,令青年怒不可,他一腳踹開門,拔劍就向那個黑奴砍去,恰好刊載黑奴的脖子上,王后大吃一驚,用最快的速度逃離了這一是非之地,跑回了王宮。青年以為黑奴已經死了,便回宮找王后,念在多年夫妻的份上,他不想傷害王后,只希望她能夠洗心革面,自我悔過,重新成為一個好王后。可是,王后可不領這個情,情人被丈夫砍殺,她恨得咬牙切齒,一心想的就是如何施加最嚴厲的報復。青年回到王宮後,她便施展魔法,將丈夫便成了半截石頭人,將國內的四座城鎮便成了環湖聳立的四座高山,城裡的居民被變成了紅、黃、藍、白不同顏色的魚。
「啊,這太不可思議了。不過,我想請問,那個惡毒的女人現在何處,那個萬惡的黑奴不是已經死了嗎?」聽完這個悲慘的故事,國王最急切想知道的,就是兩個喪盡天良的壞蛋是否受到了懲罰。
青年歎了一口氣,喃喃地說:「那個黑奴並沒有死,只是受了重傷,這都怪我太粗心,太大意了,才留下了禍患。現在,那個邪惡的女人在離此不遠的地方,專門為他蓋了一所房子,供他住在裡面養傷。」
國王問清楚了這所房子的方位,然後安慰這位找了魔法的青年說:惡有惡報,為非作歹的人必受報應,我一定會幫助你報仇雪恨並且讓這個王國重新回到往日的安寧、祥和,讓你重新登上王位,治理國家。
國王是個有俠義心腸的熱心人,當天深夜,她就悄無聲息的嵌入黑奴養傷的屋子,一劍把黑奴砍死,把屍首扔到屋外的一口深井裡,然後再回到屋子中,換上黑奴的衣服,手握著寶劍,面朝裡假裝睡下,過了一會兒,王后捧著一碗湯藥走了進來,她在床邊坐了下來,望著側身而臥的國王,悲哀地說:「你為什麼不願意跟我說話,你可知道,我是多麼希望你的病體痊癒,好讓我們一起享受快樂的時光啊!」
國王壓低嗓音,模仿著黑奴的口氣,上氣不接下氣地說:「你這個不知深淺的*,就是因為你,我才不能好起來!」
「那怎麼會,」王后大吃一驚,急切地問,「我難道不是在無微不至的照顧你嗎?怎麼會因為我……」
「這全都因為你那被施了魔法的丈夫,」國王毫不客氣的打斷了這邪惡女人的哀歎,憤憤地說:「你的丈夫被你變成了石頭,他每天都在悲傷哭泣,攪得我心緒不寧,倘若不是這個緣故,我也許在就恢復了健康,也正是這個原因,我才不想理你。」
「既然如此,為了我的心上人,我就為他接觸了魔法吧!」王后沉吟著說。
「趕快去吧,越快越好,他的哭泣哀怨,國王說著,又假裝*起來。」遵命!王后立刻站起身來,一溜煙跑到王宮,端一碗水灑在青年身上,念了一段誰也聽不懂的咒語,指著她的丈夫說:我的魔法可以將你變成石頭,那麼現在就讓你從魔法中解脫出來,恢復你的人身吧!
話音剛落,那個著了魔法的青年就站到了地上。在他身上,就好像什麼也沒發生過一樣。
王后興高采烈的跑回到黑奴的住處,對床上的「黑奴」說:「你不會再聽到那令人厭煩的哭泣聲了。快起來吧,讓我們為了你的健康乾上一杯。」
「不行啊,」國王的聲音反而更加微弱了,「雖然我從此聽不到這讓人煩惱的哭泣聲了,但是,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我都聽到湖裡的魚在大聲咒罵我們,希望我們馬上就死。你不會以為這些惡毒的詛咒,是醫治像我這樣一個重病纏身者的良藥吧?」
「請原諒我的粗心,我保證,這些詛咒馬上就會消失,就如同被風吹散的炊煙一樣。」
說完,王后奔到湖邊,喃喃地念起了咒語,霎時間,湖中的魚一條接一條跳上了岸,恢復了人形,高山不見了,四座城鎮再現出昔日的繁榮,街上人來人往,絡繹不絕,好一派熱鬧興旺的景象。
王后歡天喜地的跑回去,對躺在床上的國王說:「一切都恢復了舊觀,你的身體也應該復原了吧!來,讓我攙扶你起來,出去散散步,呼吸一點新鮮空氣吧!」
「是的,我的確覺得舒暢多了,請你靠近我一點,在近一點……」話音未落,滿心歡喜的王后突然覺得一炳冰涼的寶劍穿透了她的胸膛,哼都沒有來得及哼一聲,她就倒在了地上,永遠也站立不起來了。
第二天黎明,那位被解除了魔法的青年重新登上了王位,人民舉行了盛大的*,慶祝王國的再生。那位遠道而來的國王完成了斬妖除害的使命凱旋而歸,回到了自己的國家。他派人把漁夫一家接進宮來,封他的大女兒為王后,二女兒嫁給太子,提拔他的兒子當了司庫官。國王對誠惶誠恐的漁夫說:「正是因為你進獻的四色魚,是一個國家的人民得到了解救,這些封賞都是你裡所應得的,請你安心的享用吧!」
從此,漁夫一家過上了安樂、幸福、富足的生活。那個知恩圖報的魔鬼自此卻銷聲匿跡了,再沒有人見過他,也沒有人聽說過他。也許,他的確改惡從善,躲在一個僻靜的角落,過著屬於他的安寧生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