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屬貓的女孩。我曾經向很多人這麼說。
◆找另外一個我◆
我在十七點準時回家。然後褪去一切偽裝,背上畫板,在華燈初上時,鑽入人群。
我在城市中心廣場的霓虹下畫畫。畫流浪男子向許願池擲下銅板;畫成熟的少婦抱著孩子散步;畫酩酊的醉漢步履蹣跚地指天咒罵;畫馬路對面酒店招牌下聚集的狂妄少年……
我的畫裡從不會有人出現,所有的主角,都是貓。一隻隻做著原本只是人該做的事的貓。在我眼裡,他們就是這樣,褪去偽裝,不加修飾的,貓!包括我在內。
居民樓裡的亮點一個接一個地暗去。城市的人群逐漸消失。只剩下我們這些真正只屬於黑夜的貓恓恓地望著天,呆呆地站立在原地,不願離開。然後我們對視、凝望。我們雖然是陌路的生人,卻彼此瞭解。因為我們都是褪去陽光下偽裝的站在黑夜裡找尋的貓。尋找另外一個我。最後我們默默地轉身離開,寂寞的孤影在路燈下伸縮,晃晃悠悠晃晃悠悠地挪進樓道。
我在熄燈前最後一遍告訴自己:「我是一隻貓。」然後沉沉睡去。
清晨時,看到昨夜的畫紙,看著整幅整幅的貓,忽然間感覺如同是聽一個陌生女子在講述一個與我毫不相干的故事。只是依稀記得昨夜我說:「我是一隻貓。」
我看見流浪男子慵懶地躺在長椅上;我看見成熟的少婦獨自一人行走;我看見清潔工人在打掃地上的穢物;我看見馬路對面酒店招牌下陽光安分地灑下來……我看見這一切都似曾相識,都缺少著什麼。他們把自己偽裝起來,讓我看不清楚。正如我此時把自己偽裝起來,讓我看不清楚。
「我是一隻貓嗎?大概吧……」
我把另外一個我丟在昨夜。一隻貓在昨夜迷路。
◆很安靜地生活◆
我終究還是一個在明媚陽光下成長的懂事的孩子。我知道什麼時候該快樂什麼時候該憂傷,什麼時候該安靜什麼時候該瘋狂。我可以在快樂的時候流淚,在憂傷的時候微笑,在瘋狂後突然安靜,而安靜,便是終點。
安靜地看陽光灑在鵝卵石的小路上
安靜地聽雨水憤怒撞擊落地玻璃
安靜地品嚐cappuccino上漂浮的白沫
安靜地蹲在路邊獨自畫過往的貓
安靜地看天上白雲一朵,孤孤單單的樣子
安靜地睜眼起床穿衣漱口洗臉,偽裝自己
安靜地上課下課走神睡覺
安靜地聽別人講笑話,然後安靜地走開
安靜地等待春來冬去
安靜地選擇向左走還是向右走
安靜地迷失在地鐵站,尋找第46個車站
安靜地在夢中扮演一個流浪的幽靈
安靜地嚮往黑暗中的光亮
安靜地期待上帝給我一個奇跡
安靜地讀書寫字
安靜地感慨惆悵
很安靜地生活
但終究還是不夠安靜……
◆漂浮在人群之中◆
我每天早上看著鏡子裡的那雙空洞的眼睛,那張冷漠的面孔,然後把自己偽裝起來。
我喜歡在白天的時候在城市裡繞圈,沒有方向沒有目的,就像找不到家的孩子,然而這是我喜歡的。
我只是一隻普通的流浪的貓。一隻扔到人群裡就再也找不到的貓。
我聽憤怒的躁動不安的金屬說唱,眼神卻漠然而平靜。我只是安靜的走,一圈一圈地繞著城市,在人群裡也不停下來。
我想我偽裝得夠好,就像給自己穿上隱形衣。因為人們都像看不到我一樣,在我經過時,目不斜視的做著自己的事情。我就像是一個找不到寄托的靈魂,漂浮在人群之中。
我一遍一遍地走同樣的路,看同樣的建築,遇到不同的人。但我還是人群中最不起眼的那個。因為我只是個靈魂,在人群之中飄浮、游移不定。
偶爾我會停下來,因為剛剛那個人把我撞倒在地,撞開了口子,他卻視若無睹。所以我只能像貓一樣舔噬自己的傷口……不,我就是貓!是一隻不能反駁而被人欺負的貓。
我在城市裡出生然後長大,但是對他卻如同過客般陌生。我在城市中走著走著就會流淚,只是你看不到,他也看不到,只有我自己知道。因為我把眼淚流到肚子裡了。
我寧願我是一個沒有**的靈魂,漂浮在人群中尋找寄托,明知找不到,然而不知疲倦。
◆孤獨是一種享受◆
我在夜間起舞。
我的表演沒有燈光沒有音樂,更沒有觀眾,只有一座窄小的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