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無計走到太子的住處中,見數名婢女侯在門外,便知道太子又是在做那件事了,不由得心中怒火上升,上前冷聲道:「殿下何在!」
婢女紛紛行禮,她們還是第一次看到荊無計有這樣的表情,一直以來荊無計臉上都帶著笑容,這次眼睛瞪大,眉毛豎起,倒像是來尋仇來的,一個個嚇得低頭,竟然沒有一個人敢回話。
荊無計哼了一聲,大步走了進去,大聲道:「荊某求見殿下!」
屏風後面傳來陣陣激烈的男女交歡聲,過了半晌才停歇下來,太子披了件衣服走了出來,詫異地看著荊無計,不悅道:「先生何事如此匆忙,本宮正在享受著呢!」
荊無計拿他沒有辦法,無奈道:「殿下知不知道已經出了大事了。」
太子一愣,道:「有什麼大事,莫非是平王那個混蛋又在父皇面前告本宮的狀!」
荊無計知道自己發火也是沒有用的,這個太子腦子裡缺了不只一根弦,只好道:「那倒不是,殿下可記得前日在府中自盡的那個女孩子。」
太子露出思索的神情,最後點了點頭,道:「那個女孩倒是非常舒服,她又怎麼了。」
荊無計歎道:「她便是燕王妃的妹妹。」
太子滿不在乎的道:「燕王妃妹妹又如何,不是已經把她埋了麼,就算燕王找來,本宮不承認便是了,何況燕王他還沒有這個膽量。不過話又說回來了,沒有想到燕王妃只不過是個庸脂俗粉,她的妹妹倒是頗有幾分姿色,哈哈……」
荊無計真想罵他一句白癡,苦笑道:「殿下不知,那天去埋屍體的四個護衛全部出了事,而且都落到了燕王的手裡。」
太子愣道:「燕王竟然如此大膽,對本宮下手,看來他是不想活了。」
荊無計道:「殿下莫要誤會,這並非是燕王動的手,而是另有其人。他們顯然是想讓殿下與燕王不合,這才設下這樣的圈套,現在燕王妃已經將此事告之燕王了。」
太子拍案大怒道:「定是平王那個混蛋,先生也是失策,竟然能夠讓他們的計謀得逞,本王對你如此信任,沒有想到你卻連那個草包都鬥不過。」
荊無計是懶得和他解釋了,道:「殿下勿要擔心,現在燕王既然知道此事,那也是沒有辦法挽回了,若是有一日來問殿下,殿下定要矢口否認,卻不能與燕王發生衝突,否則太子之位不保也!」
太子一愣,有些怕了起來,看著荊無計低聲道:「先生莫要和本宮開玩笑,燕王只不過是本宮手下的一個小兵而已,他現在的一切還不是本宮給的,本宮只是玩了他夫人的妹妹,他應該不敢亂為吧!」
荊無計知道現在惟有讓太子知道自己的太子之位並非那麼穩固,才會使他真正的明白其中的關鍵,道:「現在燕王與殿下可以說是輔車相依,若是燕王有朝一日不再殿下,那麼說不定皇上會擔心他手中握有的重兵,而……」
太子站了起來,露出恐懼的神情,道:「先生救我,本宮馬上找來幾個處女還給燕王便是。」
荊無計躬身道:「殿下只要記住無論如何也不能承認此事便可,荊某自有妙計讓燕王一心輔佐,絕無貳心。」
太子坐回到椅子上,已經不像方纔那樣興奮了。
荊無計走了出來,微微歎了一口氣,他真的不知道自己還能夠堅持多久。一種嚴重的無力感湧上心頭,對手實在是太強大了,不僅計策上比自己的高明,而且在實力上也勝過自己,派出去的那些刺客沒有一個活著回來的。
沒有想到蜀國之行給劉淵帶來這麼大的改變,就連蒼嵐道的黑冥道長也拿他沒有辦法。
這數十年來,若是沒有荊無計,太子斷然不會撐到現在,現在武帝身體一日不如一日,不過幾年便要駕崩讓位,而自己卻似乎失去了所有的鬥志,不知道太子是不是真的天子之相,是不是值得自己繼續下去。
這種想要放棄的想法從前年劉淵出現時,荊無計就在心裡升起過,但是沒有一刻比現在更加強烈。
只不過他卻沒有別的選擇,既然決定了在這上面豪賭一場,而且賭的是自己的身家性命,自然就要全力以赴才是,越是這樣的關頭,便越要盡心盡力,現在該是他出手的時候了。
荊無計咬了咬嘴唇,向門邊的護衛道:「馬上安排車馬。」
過了片刻,車馬已經準備妥當,荊無計上車出了太子府的大門,直到手下的護衛將周圍搜索一遍之後,馬車這才沿著東都大街緩緩前行,繞了數個圈子之後,荊無計輕身下車,進了「報恩寺」中。
報恩寺是佛家六祖為了報答父母之恩所建的寺院,規模雖然不大,但是香火卻是極盛,大殿前有數名香客正在誠心禱告。荊無計一直走到後面的禪房,見一個青袍道人坐在禪房外面打坐,上前行禮道:「荊某求見三冥道友。」
自從大漢廢除道教之後,蒼嵐道一直只能寄身於佛家寺院之中,確實是件極具諷刺之事。當然這個秘密知道的人並不多,荊無計便是其中之一,現在到了這個時候,他只能依靠這些人了。
那青袍道人掃了荊無計一眼,施禮道:「原來是荊道友,師傅正在房中,傳下話來,道友來時,可自行進去。」
荊無計邁步走了進去,見一個乾瘦的道人坐在正中,閉著眼睛,嘴裡似乎正在念動咒語,正是蒼嵐道的門主三冥道長,直到荊無計在他前面坐下,這才睜開眼睛,道:「荊道友是否為了討回前日對敝道之恩。」
荊無計忙道:「道友勿要誤會,當時只是荊某舉手之勞,何況黑冥道友他又是……」
三冥道長冷冷道:「荊道友將黑冥師弟的藏身之處示出,貧道十分感激,只不過荊道友是否知道黑冥雖然是本道叛徒,但卻也是貧道的師弟,你終究還是出賣了他。」
荊無計尷尬一笑,道:「既然道長如此說話,那麼荊某告辭了,道長還想將荊某留下替貴師弟陪命不成?」
三冥道長忽然乾笑起來,道:「方纔貧道只是玩笑之話,荊道友此來定然不是小事。」
荊無計知道他不能拿自己怎麼樣,但是這個老道卻是一個極度危險的人物,自己要對他小心才是,淡淡道:「荊某只是想給道友一個機會而已,只是不知道道友是否願意珍惜這個機會。」
三冥道長道:「荊道友不妨說來聽聽。」
荊無計不想和他繞什麼圈子,既然都是惟利是圖的人,事情說清楚點兒自然最好,道:「荊某希望貴道能夠助我一臂之力,讓太子殿下登上皇位。」
三冥道長露出一絲怪異的笑容道:「荊道友莫非已經失去信心了,要知道當日諸多道門都希望能夠攀上太子這棵大樹,但是誰也比不上荊道友,現在……」
荊無計坦白道:「不瞞道長,荊某現在確實力所不及,而且遇上了極為難纏的對手,若非如此,道友以為荊某能夠來到這裡麼?」
三冥道長終於大笑起來,道:「貧道對荊道友非常敬佩,既然道友如此坦白,貧道也就不藏著了,若是我道門全力助太子登上皇位,太子會給我們什麼好處。」
荊無計笑道:「道長想要什麼,殿下就能夠給什麼,首先當然是對付參合道了,那不是道友最想要的麼。」
三冥道長點了點頭,道:「貧道倒是十分相信荊道友的誠意,既然如此,貧道實在沒有拒絕的理由了。」
荊無計站起身來,拱手告辭道:「荊某還要多謝道長成全,太子殿下登上大寶之時,也就是蒼嵐道恢復身份之日。」
說完這句話,他自己的心裡都是有些不安,覺得自己像是走在一個泥潭之中,現在越走越深,恐怕再走下去,連回頭的可能都失去了。
看到荊無計走遠了,三冥道長嘴角露出冷笑,道:「天樞、天衡你們替為師應付一下這位鬼谷門的師叔,他還看不出太子已經落入別人的圈套之中,早就失去了登基稱帝的機會,竟然還想拉我們道門下水,你們便宜行事便可了,為師早已經安下了重要的棋子,到時候整個天下還是我們蒼嵐道的,哼……」
旁邊閃出兩個青袍道士急忙施禮答應,然後匆匆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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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一個癡情的大漢狀元啊!」東方耒將手中的冊子放到案上,嘴角露出微笑,道:「韓傅你是否只得到這些情報!」
韓傅急忙躬身道:「稟告總管,屬下確實只得到這些情報而已,顧憲這個人成為大漢狀元之前行事頗為淡泊,雖然在江南已經小有了威望,但是卻也並不是什麼特別出眾的人物,屬下以為,這是他行事的風格所為,若非如此,我們早就該注意到他才是。」
東方耒讚許地點了點頭,韓傅確實是個收集情報的專家,而且分析的也頗為有理。顧憲這個人最大的特點便是做事太過於平淡了,或者說是做事太過於可怕了,他與福王有這麼深的交情,自己竟然絲毫不知,也從來都沒有懷疑過他。除非承認自己確實有些看走了眼,要不然便只好承認此人是個高手了。
但是這個人做事還有一個風格,那就是快,有些事恐怕他下了決定之後馬上就會去做,譬如那次揚州城下與明軍和談,譬如這次在武帝面前為劉淵求情。都讓自己促不及防,還沒有做出反應,他已經得手了。
這個人心志之堅定,確實非常驚人,而且做事毫不迂腐,是個難得的人才。
也許他唯一的破綻便是在成名前的那段感情經歷了,東方耒乾笑道:「既然如此,先將那個讓他癡情如此的女人找出來吧,說不定以後還會大有用處。」
韓傅急忙躬身道:「稟告總管,這個女人姓蕭名秋,現在嫁給了明國的一個大商人,若總管知道這個商人是誰,恐怕會非常驚訝。」
東方耒冷聲道:「你好像並不是個喜歡開玩笑的人!」
韓傅心中一驚,知道自己這次是有些買弄了,急忙跪倒在地,道:「還請總管恕罪。」
東方耒並未讓他起來,淡淡道:「說吧!」
韓傅侍侯他多年,哪裡不知道他的脾氣,自己實在有些驚訝這其中的巧合,所以才會想要賣個關子,確實是有些得意忘形了,看來自己的修為還差得很遠,忙道:「這位蕭小姐所嫁的人名氣非常之大,便是中原第一富豪歐陽家未來的家主歐陽景公子。」
東方耒一愣,不知道這到底是不是一個巧合,沉吟道:「這位蕭小姐的身份是……」
韓傅道:「這位蕭小姐乃是北朝大臣蕭仁義的獨生女兒。」
東方耒臉上露出恍然的神色,這件事確實有些讓人不可思議,沒有想到只是調查一個江南的書生,卻能夠調查出這麼多的東西。
蕭仁義是北朝最負盛名的誥命大臣,當年輔佐明帝二十多年,以清廉嚴政著稱,後來明主被太后所廢,蕭仁義當時也被處死,並被抄了全家。這該是十年前的事,他的女兒蕭秋既然與顧憲的年齡相仿,那麼也就二十出頭的樣子,在這情報上分明寫著兩人是「青梅竹馬」,兩人應該是一起長大的才是,或者從小便有接觸。
那麼就是說顧憲是實實在在的明人了,一個明人最後做了大漢的丞相,不知道這筆帳該怎麼算。而且能夠與蕭仁義這樣的豪門扯上關係,那麼顧憲這個人身份就值得回味了。
東方耒沉吟半晌,道:「繼續查下去吧,直到知道此人最後的身份才行。」
韓傅急忙躬身答應,希望知道這個結果並不需要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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