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華之戀 正文 愛,流淌在時光隧道
    題記:流年歲月,那一簇愛,昭然若揭,美好燦爛奪目,如一幅經典難忘的畫卷,鑲嵌進骨髓裡,奔湧在血脈裡,以歲月作框,空間為佈景。只要生命不止,就會熊熊燃燒不熄……

    很多深刻的回憶會隨著時光流逝而被漸漸淡忘,直至不再想起,如同*的花瓣終究會在風吹雨淋中黯然無華。生活中,有好多曾經讓我生命疼痛不止的人或事,在演變成隔靴搔癢之感後,像徐徐平復的傷疤一樣,疼痛也慢慢地煙消雲散。而爺爺,奶奶和五叔在我稚嫩心田潛移默化播撒的那份疼愛,我想我這輩子都不會遺忘,相反,它會愈久彌新。這份懵懂時的依戀根植我心深處,即便是久遠歲月的塵煙都無法霧化那遙遙相隔卻與日俱增的思念,那是怎樣的一種骨肉相連卻不能經久相伴的切膚之痛啊!

    從斷奶那天起,體恤身在遙遠城市爸*艱辛,爺爺奶奶把我留在了身邊。媽說,那時她的*上貼滿橫七豎八的膠布,佯裝受傷,連哄帶騙的硬是給不足兩歲的我強行斷了奶。後來,媽隱忍思念不回來看我,唯恐頻繁地相見,走後我反而會變本加厲地折騰本就受累的爺爺奶奶。

    所以,打記事起,我攝像機一般新奇而清澈的眸子,攝取的第一張照片,便是包容著爺爺,奶奶和五叔的那個大宅院。此人此景猶如雨水交融一般,深深滲入我的大腦,我的心田,在我纖弱而鮮活的血脈裡馳騁縱橫。

    翻閱最初的記憶,是五叔為我蓄起濃密烏黑的長髮,紮起彎彎的跳躍著蝴蝶結的髮辮。五叔的愛,從我粗黑的髮絲還僅僅滯留在雛鳥般的絨毛開始,就像炫目的水晶一樣鑲嵌在我五彩斑斕的孩提的天空,精靈般地閃耀。

    那時的五叔年輕帥氣,氣宇軒昂。侄女心中的他,多才多藝,吹拉彈唱樣樣精通。對他而言,業餘時間去唱戲,簡直是一種侍弄花草般的休閒。他曾經在戲台上扮演過驍勇善戰,英俊神武的楊子榮。那種賞心悅目的扮相,我不止一次地親眼目睹。

    每次開戲前,五叔都會把我抱到臨時搭建的戲台最前面的小座位上。小小的我,也就有幸受其熏染,早早地會有板有眼地隨唱,清唱好多個戲段子。對我來說,帥氣五叔注滿笑意的吻,是最值得我引以為豪的獎賞。

    那時的我很淘氣。總愛學爺爺背著手在寬闊的北大院中來回踱步;也愛給爺爺,奶奶和五叔約法三章。可紀律鬆散慣了的奶奶,總是違規。那次,剛剛趁我熟睡之際偷偷出去串門子的小腳奶奶,正好被我逮住,我罰她帶我重走。

    見奶奶又折了回來,二奶奶問:「怎麼又回來啦?」

    「孫女讓我重走唄!」

    二奶奶樂得順不過氣來。鼻涕一把淚一把的。

    打那,我收穫了一個響的綽號「跟腚狗」!而且這個稱謂遠近聞名。

    一次,撅著嘴的我,不知為什麼發了狠。原本放在正屋裡,奶奶坐著燒火的蒲團(玉米皮做的),斜飛著被甩到了院子裡,揚起了一層繚繞的塵土……

    「臭甩!」奶奶咬著牙根兒輕罵。我卻我行我素。

    那時托兒所一個叫波的小女孩,特摳門兒。日子久了,便再沒小孩兒樂意跟她玩。為了殺一儆百,惱羞成怒的她拽過年小的我打了一下。個子矮小的我,蹦跳著扇了她一記耳光,留下一溜小小的紅指印。

    「你等著,我叫我爸媽打你!」波愣了一下,而後哭道。

    「你也等著,我叫我爺爺奶奶湊你!」我毫不示弱。

    這時,一雙溫暖的大手抱起我,在空中脫手撩了個高,再接住。

    我「咯咯」地笑著,揮灑著銀鈴般的清脆,眼如奢睡的懶貓,瞇縫成一道細縫兒。

    五叔的眼圈兒卻像攙進沙子似的紅了。

    老宅北面的院子裡,牆根下有一條矮矮細細的長條凳,是日頭普照時爺爺曬太陽的好去處。通常一邊是蜷縮成團,瞇眼打盹直至呼嚕酣睡的懶貓,一邊是把頭枕在爺爺腿上哼唱小曲兒的我。合著歌曲玲瓏的節拍,爺爺的食指抑揚頓挫地敲打著自己的膝蓋,眼瞼是低垂的。我們仨一起沐浴著無邊的暖陽,那是怎樣的一幅天倫?

    五叔在奶奶家結婚那天,入洞房的他跟做賊似地躲避著我的視線。可還是露出了破綻。第二天,我在他的新房(也就是原來五叔哄我睡覺的那間)大鬧一番,攪了他的蜜月,氣哭了五嬸。那時的我容不下他人來「橫刀奪愛」,在我的床榻上大肆掠奪我的最愛。

    這些笑料已在我的婚禮上,由五嬸如數家珍般歸還給我老公。老公啼笑皆非,乾瞪著疑惑不解的雙眼,探索地逼視著近在咫尺的我,卻無論如何也無法把眼前低眉順眼,文雅溫柔的新娘,與那個陌生的不可理喻的小女孩兒串聯在一起……

    八歲那年,爸媽把我接到他們所在的那座城市去上學。如同要生離死別一般,我扯著爺爺***手不肯鬆開。被強行抱上車的那一刻,我聲嘶力竭地嚎啕大哭。車子徐徐驅動,我掙著被別人摟抱的身子,將頭拚命探出車窗,萬般無助地向臨街呆立的爺爺奶奶伸展著一雙小手,「我不走,我要爺爺,我要奶奶!」

    過往的風在車身處盤旋,它們也許在心疼那個哭得嗓子都啞了的小女孩兒。

    後來,聽五叔說,我走後的頭三天,爺爺奶奶傻坐在突然靜默的屋子裡相對無言,黯然神傷。透過窗欞射進來的光束,輕撫著兩位老人被淚水浸濕的臉。沒人敢問我去了哪兒,也沒人敢提及與我相干的物或事,否則,他們就會淚如泉湧,耳邊眼前如播放的電影一樣,反覆回放離別時深感錐心入骨的那一幕。

    而我也失了魂似的,在遙遠的城市,想念著「自己的家」—那裡有我血肉相連的爺爺,奶奶,還有我心愛的讓我*的五叔。

    沒人知道,簇擁著爸媽疼愛的我,那幾年內心在忍受怎樣的煎熬。

    多少次,我希冀能有一雙飛天的翅膀,好飛回撒滿我純真歡笑的那個地方。再伸展手臂唱一段令五叔展顏的小曲;再倒在奶奶質地柔軟的懷裡撒撒嬌;再在那一片和煦的暖陽下,和靠在爺爺身邊假寐的小貓爭爭寵;再享受一回在他們臂彎裡踏實睡眠的香甜;再在那古舊的老屋裡喝一罈五嬸釀製的醋酸呀……

    初聞爺爺去世的噩耗,放學歸來的我疼痛得肝膽俱裂。彷彿只一瞬間,自己的那片天空便轟然崩塌啦。我的腦海一片空白,彷彿魂靈已脫殼而出毅然尾隨爺爺去了隔世……我似乎聽到我天堂的魂靈在嗤笑自己落在凡間的空曠的軀殼:「愛已去兮,汝為何要獨活?」

    ……

    時光荏苒,我也有了孩子做了別人的女人。每每懷抱著白白胖胖憨態可掬的兒子,就不由自主想起了瀰漫著愛的小時候。斗轉星移,卻遏制不住那種深切的思念。每隔幾天,我都會情不自禁地給奶奶打一次長途電話,說著一些不著邊際的話,說白了,只為聆聽夢裡渴盼的那個無限慈軟的聲音,只為暫時澆灌那團壓抑不住的火焰,更只為一輪紅日般迎著流年歲月冉冉升起的那份璀璨與執著的愛。

    那一簇愛,昭然若揭:美好燦爛奪目,如一幅經典難忘的畫卷,鑲嵌進骨髓裡,奔湧在血脈裡,以歲月作框,空間為佈景。只要生命不止,就會熊熊燃燒不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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