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華之戀 正文 指尖的遺失
    「躺下,快點躺下!」琊兒揮舞著左手對我說。

    「不,太癢了,我會受不了。」我試著從凳子上起來。

    「小雨,乖,聽話,一會兒就好,快點嘛!」琊兒用左手摁住我,右手開始在我臉上塗抹起來,琊兒給我塗的是她剛給我買的祛痘面膜,她輕輕地從我的額頭開始,面膜涼絲絲的,琊兒的呼吸溫熱溫熱的,我開始覺得不太自然,輕輕皺了皺眉。「別動!再動,我連你眼睛也給塗上,哼!」琊兒威脅我說,說完隨即脆聲笑了起來。我便不敢再動,琊兒可是說得出做得到的,記得那次她理了個短髮,然後跟我打賭她敢不敢進男廁,我說不敢,她說她要是進了的話明天就要和她一起逃課去野人花園,野人花園是我們學校附近的一個酒吧,我們從來沒有去過,只是聽說裡面很亂。我說行,她便戴了頂帽子,然後把我的外套脫了下來穿上,拉著我直奔男廁所,走到廁所門口時才被我扯住我寧願認輸。「好了。」琊兒拿出一面鏡子給我笑著說:「像不像一個殭屍?哈哈!」「有這麼帥的殭屍?」我不滿的說。「明天晚自習下課時我再給你做面膜,到時你走到走廊上肯定會嚇到許多女生。呵呵!」「我不幹。」「不干也得干,要不你就請我再去一次野人花園,怎麼說你也得感謝感謝我這個恩人。」琊兒眨了眨眼睛說。於是我迫不得已在第二天晚上演了回蹩腳的恐怖片,沒成想女生沒嚇到,反被男生用廢紙團水果皮之類的砸了個狼狽不堪,琊兒看到我的模樣後,竟然毫無憐憫之心無恥的笑到抱著肚子蹲在地上。

    琊兒是我初中時的同學,坐我後排,她乖張叛逆,凜冽肆虐,對什麼都好像無所謂,像個男孩,我木訥口拙,不善言辭,膽小本份,更像個女生,有時候我想怎麼兩個性格截然不同的人會走到一塊,而且還其樂融融?初二時我臉上開始長小痘痘,且勢頭迅猛,一張好端端的臉到處都是疙瘩,琊兒看不下去了監督著我每天洗十來個臉不許吃辣椒不准吃油膩的東西,給我買水果做面膜,好像我臉上的痘痘是她的世仇。

    和琊兒越發熟了之後,發現她很多時候喜歡坐在高處,任風吹亂頭髮,搖晃著雙腿,只是看著遠方,又好像什麼也沒看眼神遊離神情冷淡。

    後來她告訴我她是單親家庭的孩子,母親在她六歲時的一個晚上跟父親大吵一架後離家出走再沒回來,父親是個公司的小職員,經常出差,沉默寡言,母親出走後,更加沉默且酗酒成性,脾氣漸壞喜怒無常,隔三差五的帶些陌生女人回家,再無心思關心她,她便從小學會獨立生活且不再相信感情。說這些話時我們坐在教室頂樓的欄杆上,她眼睛看著遠方,神情冷淡好像在說著別人的故事與她無關。她說她喜歡和我在一起是因為我跟她父親一樣沉默少語但是脾氣很好事事都能順著她。原來琊兒的叛逆乖張對所有事情的無所謂只是她的面具和偽裝,隱藏的是一顆敏感脆弱的心,對感情的懷疑對這個世界的失望。我想我該安慰她可是不知道該說什麼張了張嘴什麼也沒說只是在心裡想以後每件事都要順著她再不讓她受傷。

    我的順讓,琊兒知道,只是什麼也不說而是對我更好把我寵得像個孩子,叫我不要經常不說話不要一味害羞膽小不要心腸太軟,那樣以後會沒有女孩喜歡容易上當受騙受傷;叫我不要老在太陽底下看書不要離書太近不要長時間看書那樣眼睛容易近視;不要總吃辛辣油膩的東西你是油性皮膚容易生痘痘;要經常到戶外走走運動運動豆芽似的身板女孩子會覺得沒有安全感——我倆都知道我們對彼此的好不是同情憐憫更多的只是彼此取暖相互依靠。

    有空閒的時候,琊兒就會拉著我坐在教室頂樓的欄杆上,無話可說的時候,她便哼她喜歡的歌——竇唯的歌:

    矛盾虛偽貪婪欺騙,

    幻想疑惑簡單善變。

    好強無奈孤獨脆弱,

    忍讓氣忿複雜討厭。

    嫉妒陰險爭奪埋怨,

    自私無聊變態冒險。

    好色善良博愛詭辨,

    能說空虛真誠金錢。

    哦我的天高級動物,

    地獄天堂皆在人間。

    偉大渺小中庸可憐,

    歡樂痛苦戰爭平安。

    輝煌黯淡得意傷感,

    懷恨報復專橫責難。

    幸福在哪裡?

    幸福在哪裡?

    低啞的聲音淡漠的神情我的心便無端無由的下沉,我知曉她內心的苦一如我知曉我的無能為力。

    初中的時光很快過去,我們在同一所高中只是不再同班,開學不久她便在校外租了間小屋一個人住,學習的忙碌使我們不再像以前那樣天天在一起,只是偶爾在週末見面,大多都是她到我班上的後門等我然後一起吃飯逛街,她依然凜冽肆虐,乖張狡黠,短髮已經留長看起來更像纖纖淑女,只有在小餐館吃飯時的毫無顧忌才會展露一切,那是她的真性情,她從不屑掩藏更不屑旁人的目光,只是依舊不忘給我夾菜倒茶,一直以來的習慣。我不是很在意她的大大咧咧因著我對她的瞭解,只是害怕她會因此失去與人交往的機會不想她除了我之外就只剩一個人過漫長時光,所以偶爾會勸她,她就用手敲我的腦袋說我很給你丟人嗎?我知道她知曉我的意思只是不願輕易改變。

    高二的夏天琊兒在她的租房給我過生日,之後我們在頂樓上鋪了葦席納涼,看天上明明滅滅的星光,她低聲哼唱:彼岸的煙花終於凋零,聖殿的神火奄奄一息,我看見你孩童般的笑容,你問,信仰塌陷的時候,世界被黑暗包圍的時候,我們的罪行是否終被寬恕——一首從沒聽她唱過的歌,她反反覆覆的哼唱,我眼裡的月亮漸漸模糊成心底的淚光……

    高三夏天的一個午後琊兒拉我到外面瞎逛,在一個地攤前停下要我給她買一枚戒指,簡單廉價的戒指,記憶中琊兒第一次要我給她買東西,買下後她靜靜的帶上輕輕的告訴我今天是她生日,記憶中她從來只是給我過生日卻從不告訴我她什麼時候生日,只是推說不喜過生日,因著那樣會想起太多以前的事情。晚上的時候她買了許多酒回到租房,自那次我們在野人花園喝過酒後就再沒喝過,因著第一次給她過生日我便極力順著她,到後來我頭暈了勸她不能再喝了她笑著說沒事,我怕她喝醉便盡量多喝直至不省人事。整夜做著奇怪的夢,夢裡琊兒溫柔卻又十分用力的把我往她的體內揉擠溫熱溫熱的呼吸帶著淡淡的甜香,彷彿又回到初中時琊兒給我作面膜的景光。醒來的時候發現正躺在琊兒的床上渾身精光,卻不見琊兒,床前的茶几上放著一碗粥,穿好衣褲叫琊兒卻不見應答,便草草梳洗,喝粥時發現碗底壓著一張紙條:小雨,起床後粥要涼了自己再熱一下,昨天不是我的生日,而是我*生日,我爸在昨天醉酒後車禍身亡,我得回去一趟。看到紙條的時候我莫名的想起琊兒曾經唱過的那首歌:彼岸的煙花終於凋零,聖殿的神火奄奄一息,我看見你孩童般的笑容,你問,信仰塌陷的時候,世界被黑暗包圍的時候,我們的罪行是否終被寬恕……

    琊兒再沒回來,我去她家找她,卻發現房子已經變賣,那一刻我好像一個遺失最心愛玩具的孩子又像是被抽乾靈魂的軀殼不知道該幹什麼該怎麼辦。我瘋狂的在我們以前呆過的每一個地方尋找,我希望琊兒會在其中的某個地方等我笑著看我從遠處急匆匆跑來然後用袖子給我擦掉臉上的汗,可是我找遍了所有的地方都找不見琊兒的身影,我知道我真的把她弄丟了琊兒真的不要我了。

    此後,斷斷續續收到琊兒從各地寄來的卡片,再後來便連卡片也不再寄來,我想著琊兒在某個地方漂泊流浪卻已經把我遺忘,許是我終究給不了她什麼填補不*內心的空缺她便帶著失望離去再不回來!

    近來整理東西時看到過去與琊兒的相片,想起那個外表乖張冷漠內裡敏感脆弱的女孩,那個把我當小孩一樣寵著自己關愛缺如卻給我無限關愛的女孩,至今再也不曾見到,不知道她現在還好嗎是否依然四處漂泊流浪眼神空洞神情冷淡個性張揚孑然一身?

    兩個內心缺如手心空洞敏感脆弱缺乏安全感的孩子曾經相互依靠彼此取暖,從未對彼此說愛卻愛得自然而然不為人知,雖然這愛並非如生如死如火如荼纏綿如呼吸,但在那一段很長的時間裡確是彼此唯一的慰藉與希望之光,只是這愛因著她的離開消失而沒有了方向。在這之後我告訴自己要像煎熬疾病一樣,煎熬過生活中每一個不如意的時刻,琊兒曾經說過男孩子要學會堅強否則會讓女生覺得沒有安全感。

    不是沒有想過要去找尋她,只是知曉琊兒,若她不想回即便找到,她也不會回來,一直以來她都有自己的想法,不會輕易因人改變。

    所以,我只能寫下上面的文字,給過去給自己,也給琊兒。希望她好好的,一直好好的!  
本站首頁 | 玄幻小說 | 武俠小說 | 都市小說 | 言情小說 | 收藏本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