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嫁衣 正文 4、為誰哭泣
    辦公室的胖老頭和一年前沒什麼兩樣,依然笑*的,活脫脫的一個大肚笑彌陀。

    「年青人,是給我這個老頭子送喜糖來的吧,恭喜呀!」胖彌陀裂嘴憨笑,兩眼瞇成一條縫。

    華建搓搓手,尷尬地說:「這次不帶喜糖,辦離婚手續的。」

    胖彌陀的笑容凝固了,「年青人,百年修得共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別因一時*後悔一輩子。」

    「我們是經過認真考慮的,同志你就不用花力氣勸說了。」華建用平和的語氣說。

    「小夫妻,床頭吵架床尾和,棉被還沒捂暖呢,今天離婚明天准後悔。」胖彌陀往椅背一靠,點燃了一支香煙。「別忘了今天是禮拜不辦公,請回吧。」

    「同志……同志……」李麗有點著急了。

    「現在不是正在開展機關效能活動嗎,同志你這態度也太那個了吧。」華建的語氣有些迫人。

    胖彌陀像被點了穴道,直直地挺背坐了起來,抓過桌上的筆,「說吧,離婚的理由。」

    「感情破裂。」李麗與華建異口同聲說。

    「分居了嗎?」

    「這……這……也需要瞭解?」李麗紅著臉不解地問。

    「這是衡量是否感情破裂的尺碼。」胖彌陀臉上似笑非笑。

    「早分了。」華建只想快點辦完手續。

    「好了,夫妻感情破裂,調解無效,准予離婚。」胖彌陀臉無表情。

    好不容易才等來這一句話,倆人終於舒了一口氣。填完表格,簽上名字。倆人好一陣發呆。「還呆什麼,走吧走吧。」胖彌陀向門口甩甩手。

    天不知道什麼時候下起了雨。李麗打開藍色雨傘走進了雨中。華建沒帶傘,只能仰望天空無計可施。走出幾十米,李麗片刻猶豫後,還是折了回來。「走吧,我送你上車。」

    華建低頭鑽進傘後接過了雨傘。倆人默默無言並肩走著。紛紛揚揚的雨打濕了倆人傘沿的衣袖,但誰也沒有甩甩衣袖,但任雨水滴滴嗒嗒往*。

    華建走上十七路返回家的公共汽車,回頭向李麗點了點頭,眼神複雜。李麗苦澀地笑了笑,也點點頭,轉身攔了一輛的士,「嘉陵路十九號」,這是李麗的娘家。

    李麗與華建之間其實沒有什麼大矛盾,婚後一年多來,倆人還沒因事鬧紅過臉,生活平靜得像一面鏡子,無風也無浪。很多時候,李麗真想和華建吵上一架,卻找不到理由;華建也渴望與李麗吵上一架,打破平靜如死水般的生活,可也沒找到吵架理由。倆人各上各的班,也不再像婚前那樣以加班為苦事,有時還主動搶著加班。回到家,倆人都想找些話來說說,可越是這樣話題就越少。「唉,生活沒滋味」成了倆人的口頭禪。倆人都沒有要孩子的念頭,因此結婚一年後還沒有孩子。有一天李麗隨口對華建說「我們離了吧,生活沒滋味」。華建也沒有挽留,說「離就離吧,生活真的沒滋味」。就這樣,幾天後倆人就走上了辦理離婚手續的路。在此前雙方的父母都做了一通思想工作,但沒有半點效果,也只能聽之任之了。就在辦離婚前一天,李麗簡單收拾衣物搬回了娘家。

    回到家,華建天天在用的鑰匙卻打不開門,「真是活見鬼了!」華建暴躁地用力扭轉鑰匙,「啪」的一聲鑰匙斷在鎖裡。「斷了……斷了……」華建喃喃自語,呆呆站在門口,像一尊雕像。有什麼順著臉頰流下來,流到嘴裡,味道又鹹又澀。

    回到家的李麗連喊「媽開門——」可就是沒有回音,不像往日,只要李麗一喊母親就會帶著慈祥的笑臉把頭探出窗外,親切地喊「死妮子又忘了帶鑰匙啦!」忘了帶鑰匙的李麗像受了委屈的孩子,淚水淌了出來,撲到門上抽咽起來。大風一下子把傘刮到了雨中,瞬間就消失在樓群中。

    在郊外的一個小餐館,華偉國與張秀在呆呆地望著滿天飛揚的雨。桌上的飯菜早就沒了熱氣,但倆人仍沒有動筷。

    「唉,孩子長大了,翅膀硬了,想怎麼飛就怎麼飛吧。」張秀開了口。

    「我們能管嗎,在孩子眼裡我們都是些老古董。」華偉國苦笑。

    「老囉,我們還是少*心些,爭取多看兩年世界吧。」華偉國自斟了一杯酒,一乾而盡。

    「高血壓忌酒,少喝點吧,保住你的老命要緊。」張秀勸道。

    華偉國毫不理會,又斟滿了酒杯,又是一飲而盡。當再斟第三杯後,張秀一把抓過酒杯,手一抖,酒就灑到了雨中,被雨水沖得乾乾淨淨。華偉國看著張秀笑了笑,也沒有生氣,只是故作誇張的表情連聲惋惜說「好酒呀,可惜了!可惜了!」

    在上山下鄉的年代裡,華偉國與張秀都是剛二十出頭的年青人,倆人分在同一個隊裡。當年在工作上和生活上華偉國對張秀可沒少照顧,在旁人的眼裡,倆人是般配的一對。張秀獲得回城的指標後回了城,未獲得指標的華偉國仍留在鄉下。等了五年後張秀在家人的勸說下和一個雖然算不上稱心,但也不招人討厭的青年結了婚。真是造化弄人。華偉國回到城裡時張秀剛辦完婚禮。不久後華偉國在親人的湊合下也草草辦了婚事。各自婚後的生活算不上美滿,但生活也平靜祥和。有了孩子後,彼此都沉浸在為人父母的喜悅中,時間把曾經的記憶也漸漸沖淡了。沒想到倆人的孩子同時大學畢業,又同時分在同一個單位。最後走到了一起。當孩子把對方帶回家,得知對方父母的名字後,都有些驚訝。這難道兒女的結合是上天的一個補償?這又能補償什麼?作父母的點頭默許了這份婚事。只是把彼此的過去默默藏匿在內心深處,沒有向兒女透露隻言片語。

    張秀的手機鈴聲響了起來,張秀看了看華偉國,扭過頭接通了電話,手機來傳來了熟悉而又像有些陌生的聲音,「媽,我和阿麗把手續辦了,誰也不怪誰,這不鹹不淡的日子維持下去也沒意思。以後您要照顧好自己,您的老風濕最易在雨天發作了,可要記得貼藥膏。」停頓了一會,「阿麗平時老是忘帶鑰匙,今天是雨天,也不知道她有沒有帶鑰匙?!」

    張秀「嗯」了幾聲,沒有說話,只是不停地用手抹淚。

    排隊似的,張秀剛接完電話,接著華偉國口袋裡的手機也響了起來。華偉國看了一眼來電顯示,久久沒有接電話。鈴聲停了下來,但只一會又響了起來。這回華偉國這次沒有猶豫接通了電話。

    「爸爸,對不起,我和阿建把手續辦了,以後照顧您的時間可能會變少了,您有高血壓,以後可要記住少喝酒。」

    「嗯,知道了,你以後要照顧好你媽,*身體不太好。」

    華偉國掛了手機,好一陣子發愣。

    倆人又陷入了長長的沉默,時間像凝固了。風越刮越大,雨也越下越大,天地間灰濛濛的連成一片。家一下子變得是那麼的遙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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