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布素這幾天被老十折騰的一個頭兩個大。起初老十放言要與士兵享受同等的待遇,薩布素壓根就沒當回事,自信滿滿的認為老十新鮮勁一過,不出三天,就會乖乖的來將軍府辭行,結果已經好幾個三天過去了,老十的興趣似乎不減反增,這樣可把薩布素給愁壞了。
放任不管吧,老十就名不正言不順、明目張膽的在自己帳下開始練兵,太子和大阿哥來找自己的麻煩還是小事,若乾清宮的主子發怒,那自己這幾十年的戎馬生涯可就要慘淡收場了,要知道主子對十阿哥自請來璦琿練兵的折子可是留中未發的。
限制老十的行動?他欽差的身份又在那擺著,再加上皇子阿哥的臭脾氣,搞不好鬧到御前,還是自己的錯。
薩布素無奈,只得再次召集大家到書房專門討論老十的問題。
副將馬山歎道:「十阿哥非要說他還在勞軍,我們也沒轍,總不能明著趕人吧。」
管帶伊明則苦笑著說:「十阿哥的騎射功夫確實不賴,營裡能趕上他的不多,就是輸給神箭手阿克頓,也輸得不難看。這才沒幾日,各營的兵丁沒有不讚他的。這其樂融融的景像要傳出去,旁人還不知怎麼編排呢。」
薩布素聽了這話,臉拉得更長了。
參謀劉一捋了捋花白的鬍鬚,張了張口,「要不托人打聽一下皇上的意思?」
薩布素還沒來得及發話,就聽院子裡的兵卒稟到:「將軍,十阿哥求見。」
馬山一聽,拍拍腦袋,自言自語道「這時候他怎麼得空到這來?莫非是來告辭的。」
薩布素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什麼時候你成算命的了?」
話雖如此。薩布素地心情也輕鬆起來。跨進廳房時腦子裡居然還想著是否給老十搞個隆重地歡送宴。
老十地心情看上去也不錯。一見薩布素便說:「冒昧前來。還望老將軍恕罪。」語氣又回復到最先地恭敬。
薩布素笑道:「這幾日軍中事務繁忙。也沒去看望十阿哥。不知十阿哥可還習慣?」
老十說:「托老將軍地福。沒什麼不習慣地。老將軍治軍嚴謹。令晚輩佩服。本想多在軍中逗留幾日。但您也知道。我還得回京復旨。所以。哈哈…」
老十覺得接下來地話不大好說出口。所以打起了哈哈。但薩布素見了。卻斷定老十吃了幾天苦後想回京了。心想。還真讓馬山給說准了。當下便合不攏嘴道:「那是。十阿哥離京這麼久了。是該回京向皇上覆命了。要不皇上肯定惦記。那個。十阿哥準備何時回京?」
老十搖搖頭。給薩布素潑了盆冷水:「是不能耽擱久了。回京晚了也不太好。所以準備明天就起程去雅克薩。」
老十的轉折太過於突然,害得正在喝茶的薩布素嗆到了氣管,猛咳了一陣,才略帶狼狽的問道:「十阿哥為何想去雅克薩?自從趕走了大鼻撻子,那裡早就被夷為平地了。」
老十正色道:「既然來了這,自然得去老將軍曾浴血奮戰的戰場上瞻仰一番。」
要換個人這麼說,薩布素早就喜笑顏開了,誰不想炫耀炫耀自己的功勞?可老十畢竟身份比較敏感,因此薩布素也顧不上顯擺,思量了一下,說道:「十阿哥,此去雅克薩路途遙遠,怕多有不便,還望十阿哥打消此念。」
老十哼了一聲,似笑非笑道:「爺怎麼聽說沙俄的都城到雅克薩可比北京到雅克薩遠多了呢,他們大老遠的都能跑來,爺都到齊齊哈爾了,反而還嫌遠了?」
薩布素見老十又一口一口的自稱起了爺,知道這位北京城的阿哥上了脾氣,暗忖道,一高興,就自稱晚輩,一不樂意就當起了爺,這種脾氣還是躲遠點好,當下便推脫道:「十阿哥,你有所不知,駐軍都在齊齊哈爾…」
老十很沒禮貌的打斷道:「爺知道,只是每年派人去雅克薩巡邏嘛,而且6月已經巡邏過,下次巡邏就得等明年了,又不是讓你再次派人去巡邏,找個人給爺指路就好。」
薩布素想了想,笑著問道:「敢問十阿哥,此行可有皇上的旨意?」
老十滿不在乎的搖了搖頭。
薩布素一見不是奉旨行事,也不再客氣,板著個臉說:「既然如此,恕老夫不能從命。」
老十看了看這位年過花甲的老將,坐直了身子:「雅克薩不去也罷,只是我心中有些疑問,還望老將軍解惑。」老十為了能獲得詳盡的戰況資料,不願意此時得罪薩布素,便決定順了薩布素的意,好趁機向他討教一二。反正薩布素在撤軍時早命人拆了雅克薩的城牆,毀了那兒的房屋,去了什麼也看不到,還不如想辦法跑到尼布楚去打探一下沙俄人的虛實。
薩布素疑惑道:「若老夫知曉,必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老十緩緩的問:「關於沙俄的問題,我在京城也請教過傳教士徐日昇和張誠,這二人皆不大瞧得起沙俄,但這就讓我更加疑惑了。老將軍,您與沙俄人多次交手,敢問老將軍,兩次圍雅克薩雙方兵力對比如何?給養供應對比又是怎樣?若沙俄援兵趕到,戰局又會怎樣變化?還有,沙俄人為什麼要千里迢迢跑來佔著那不生寸草的苦寒之地?」老十說完還起身向薩布素施了一禮,「若能得老將軍教誨,實乃大幸。」
薩布素呆了一會兒,沒功夫鄙視老十的臉變得比六月天還快,一心琢磨著,如今邊境上並沒有爭端,十阿哥怎麼會想起關注這事?難道是想借此指責《尼布楚條約》的簽定,從而向索額圖發難?薩布素只覺得頭又疼了起來,「十阿哥,這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說明白的…」
老十根本不顧薩布素蒼白的臉,直接敲定:「晚輩願與老將軍秉燭夜談。」
老十在黑龍江將軍府拉著薩布素紅光滿面的熬著夜,我卻在慈寧宮的小耳房內挑燈夜戰,不是為了討好太后而費心費力的翻譯著那本看似簡單的《心經》,而是給老十回信,我不知道這封信能否交到他手中,但他已經成了黑暗中我唯一能看到的光亮,讓我在恐懼不安中尚能感到一絲暖意。
我沒按老十的意思書寫蒙語,而是努力握著毛筆苯拙的一筆一劃的拼湊著繁體字。看著美麗的漢字在我筆下一個個變得醜陋不堪,我不由得有些歎氣,大家都說字如其人,難道我有這麼醜嗎?
我自然告訴老十,我一切都好,吃得好睡得香,整個人都胖了一圈,而且現在正在從事著一項艱巨而偉大的工作--將佛法發揚光大,還炫耀的告訴他,說不準以後蒙古人信奉的佛經全是出自我的手,當然也捎帶提了一下因為自己以前不好好學習,所以如今有些吃力,盼他回來以後能多多指導。在信裡,我還要他好好保重身體,專心辦好差事,不用擔心家裡,當然只有保重身體是真心實意的,後兩句話是寫給太后康熙看的。
第二天一早,我頂著兩個黑眼圈,吩咐看守員將信箋交給太后,當然,沒有密封,懶得多此一舉,也把自己翻譯的初稿順便交了上去。然後便開始在剩下的經書中找字數既少,我也能大致看得懂的,準備接著再翻一本,希望太后能發現我的價值從而留我一條小命。
又過了十多日,當我終於大致弄明白了《八大人覺經》時,太后身邊的嬤嬤終於來將我帶出了小耳房,看來經過了將近一個月,太后準備結案了。
我墜墜不安的給太后請了安,心想她要叫起的話,我至少就不會掉腦袋了,因此,我一說完「太后吉祥」便豎起耳朵等太后發話,生怕漏了一個字。
「起吧。」聽到太后慈祥的聲音,我心頭一鬆,看來事情在朝好的方向發展。
我調整了一下氣息,才慢慢起身,低著頭,老實的站在那裡等著太后念判決書。
「這孩子,來,到哀家這來。」見到太后向我伸出的手,我差點高興的背過氣去,看來應該是無罪釋放了。
我強壓住內心的狂喜,握住太后的手,慢慢挪到她跟前。
「這幾天讓你受委屈了」太后拍拍我的手,略帶傷感的說道。
我趕緊搖搖頭,力證她非法關押我的合理性,「這是我自己該受的,不覺得委屈。」
太后楞了楞,歎了口氣,「你這是在怨哀家?」
就是怨也不敢說出來啊,但我還得回答這個愚蠢的問題,「沒有埋怨太后,真的,我這幾天也仔細想了想,雖說歹人冤枉了我,但也是我自己行事不周惹出來的禍,若不是一時衝動,讓李嬤嬤去吃齋念佛,那些歹人就算想害我,這主意也打不到宜妃娘娘和九阿哥的頭上。」
太后笑了笑,欣慰的說道:「就說你這孩子是懂事的,可惜呀,帶著草原上的脾氣,什麼都直來直往的,以後這性子是得改改。」
我終於抬起了頭,問道:「太后,可查到是誰改了我的書信?」
太后搖搖頭,告訴我這信是半路上被人偷走的。
原來太后自接到這封駭人聽聞的信箋後便派人往我娘家去打探消息,而探子昨天才回來,據探子回報,信使將我在京城採購的茶葉絲綢以及美酒安全送到後,卻怎麼也沒找到我的親筆信,被我老爸狠狠的教訓了一頓,連帶整個回蒙古送禮的團隊都受到了處罰。
我知道了太后的調查經過,有些不解,這不證明了太后手中的信就是我親筆書寫的嗎?怎麼太后還會對我這麼親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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