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永恆的生命也存在無法逃避的痛苦,那就是看著一個個自己最親近的人,因為無法逃避歲月的流逝,最終無奈地從這個世界上消失。
神最大的痛苦,或許就是她所愛的人,沒辦法和她一樣成為神。
秦茂蛟看的很準,也說的很直白。
即使是高傲如狻猊神祖,也不得不承認,這個看上去還有些青澀的少年,卻一針見血都說出了自己最大的無奈和痛苦。
是的,她是赤龍神的女兒,從一出生開始,就擁有樂無窮無盡的生命,擁有了至高無上的地位,可是,又有誰能理解,她那深藏在心底的寂寞和孤單?
她是萬獸大陸的守護者之一,她是龐大的狻猊帝國的神祖。為了這個無比尊崇的身份,她所要付出的,確是無盡的孤獨歲月和無法逃避的一次次別離。
三十年,對於她長久的生命來說,實在是不值得一提,可是對於人類這個脆弱的種族,卻幾乎等於生命的一半。從赤龍神開天闢地算起,已經有無數優秀的王族子弟,為了維護王族血統的神力傳承,抱著虔誠的心態,以他們充滿青春活力的身體,和她完成那一次任務式的交配,然後等上十年,再來抱走她辛苦誕生下的優秀的後代。
這些人當中,絕大多數不過是把祭山淨身作為一個王族的使命來完成,可也不缺乏那些內心燃燒著火一樣熱情的人,會為了這一夜的**,而將全部的感情都投注到這位成熟美艷的少婦身上。
狻猊神祖並不是生育的機器,尤其是她幻化為人形的時候,她也就認為自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需要愛人的感情和身體來撫慰滿足的女人。她也有感情,也同樣會因為這一次次的一夜**,而愛上那些生命短暫的人類。可是,結果卻總是永遠的離別。
人類的生命實在是太脆弱,太短暫,短暫得無法承受起一位狻猊神祖的愛情。而唯一可以緩解她失去愛人的悲痛的,他們共同的生命結晶——孩子,又不得不在一出生就背負上沉重的責任。只因為他們是神祖的孩子,因為他們流淌著最純粹的神力之血。
於是,高貴的狻猊神祖,其實只有在那漫長的十年懷孕期,是真正幸福的,期待著一個小生命誕生的滿足感能讓她在漫長的等待中獲得些許的心靈安慰。然後,孩子降生了,被那些等待已久的王族們迫不及待地抱走,留給她的,仍然是那個死寂的山洞,還有那永遠也沒有盡頭的孤單……
數千年的歲月,她就是這麼煎熬過來的。這也讓她的性格有了巨大的變化。變得近乎有些神經質了。她會不由自主地在三種完全不同的性格間來回擺動,時而是中性畫的神祖,時而是妖艷嫵媚的少婦,時而是天真可愛的小蘿莉。
愚蠢的人類王族因為神祖那善變的性格而提心吊膽,每每在挑選什麼樣的祭祀品上絞盡腦汁,卻從來沒有人能真切地瞭解,那戲劇性的性格變化背後,一顆徘徊在神和人之間的,孤獨寂寞的女人的心,除了……這個男人……
狻猊神祖從沉思中慢慢清醒,美麗的眸子帶著複雜的神色,深深地望了眼前這個與眾不同的男人一眼。秦茂蛟正挽起袖子,滿頭大汗地圍著一堆小小的篝火不停地翻動著燒烤中的蜥蜴肉。他的騎士披風現在蓋到了狻猊神祖的身上,遮擋住了她豐滿性感的**身軀。而沉重的全身鎧甲則被他全部卸下,當成了堆砌臨時爐子的材料。
這還真是個……可愛的小男人呢。
看著他忙碌的身影,一絲溫馨的笑容在神祖的嘴角悄然綻放。
「就快好了,再稍微等一下……」秦茂蛟的手藝看來學的還不算到家,比起矮人騎士那嫻熟的燒烤手段,他已經完全手忙腳亂了,「這個……松露!對,松露!嘿嘿……這是我從一個矮人朋友那裡學來的秘方,這些蜥蜴本身的肉質相當鮮美,就是有很重的腥臭味道,只要加上一些松露就能消除這種腥臭,到時候你就能大飽口福了。」
「秦茂蛟……」神祖溫柔地呼喚道,彷彿一個賢淑的妻子在呼喚丈夫
「啊?哎喲!」大約是還不適應身份高貴的神祖用這樣的語氣跟自己說話,少年一個愣神,差點沒把手湊到火上去燒烤,燙的他忙不迭地扔掉手裡的蜥蜴肉,一個勁地朝著發紅的手背吹氣,樣子狼狽之極。
「咯咯……嘻嘻嘻……」少年的樣子惹得狻猊神祖一陣掩嘴嬌笑,順手撫過少年被灼傷的皮膚,一陣清幽的藍色光芒閃過,少年手上被燒到的位置立刻就恢復了原樣,弄得他有點驚訝地望向神祖。
「有什麼好吃驚的,日彪那傢伙的龍火造成的傷勢我都是這樣一摸就痊癒了,何況這點小火的燒傷。」女人嫵媚地飛了個媚眼,雷得某人好一陣的表情呆滯,「人家好歹也是神祖呢!」
秦茂蛟傻笑數聲,也不知道說什麼好,乾脆還是悶頭做燒烤。沒過多少時間,現場烹飪的燒烤松露蜥蜴肉新鮮出爐,少年分了一大半給神祖,自己抓起幾小塊一屁股坐到旁邊,毫無形象地大口咀嚼起來。
蜥蜴肉帶的不多,很快就被吃了個精光。少年有些不滿足地摸著自己的肚子,卻發現神祖吃得更快……
「別看我,吃完了,一根也不剩了!」感覺到少年的目光,神祖飛快地將最後一根燒烤蜥蜴扔進了殷紅的小嘴裡,連嘴角的油都沒來及抹乾淨,就搖著小手,含混不清地道。那姿勢模樣就跟個搶東西吃的小姑娘全無兩樣,一副天真爛漫的嬌憨看得少年一愣一愣的。
「其實……你這樣挺好……」不自覺地冒了句話,卻突然想到眼前這位可是跺跺腳都能搞的整個帝國地震的大人物,秦茂蛟下意識地傻笑幾聲,不敢亂吱聲了。
神祖卻沉默了,一雙嫵媚妖艷的眸子此刻卻是出奇的清澈明亮,直看得少年腦門上有點冒汗了,神祖才微微一笑,一雙小手非常自覺地在少年的衣服上擦了擦油膩,看著秦茂蛟一張臭臉又是一笑。
「好了,你的祭祀品本神祖也吃了,你真的……不要為我淨身麼?」女人眨巴著大眼睛,長長的睫毛微微顫抖著,格外誘人。
秦茂蛟卻很不給面子地把腦袋搖的跟撥浪鼓一樣。
神祖輕輕地歎了口氣,默然閉上了眼睛。少年也琢磨不出她這算是什麼意思,也不敢說話,只能呆呆地等著。
並沒有等上太長的時間,秦茂蛟就聽到了那熟悉的中性化的聲音:「祭山者,吾已接受你的祭品,你可以要求一個獎勵。」
秦茂蛟想都沒想就脫口而出:「我想要神祖退下來的皮毛!」
「什麼?」莊嚴肅穆的中性化聲音突然變成了小蘿莉的尖銳叫聲,可見狻猊神祖是如何的吃驚,「你要人家的皮毛?」
秦茂蛟悄悄抹了把冷汗,暗自琢磨著跟神祖要皮毛該不會又像什麼淨身一樣有特殊含義吧……想到還在山洞外邊還在忠心等候消息的矮人騎士勒布朗,秦茂蛟豁出去了,硬著頭皮又重申了一次:「我想要神祖這三十年退下來的皮毛。」
「你……」小蘿莉又急又氣地喝斥了一聲,立刻就轉成了成熟少婦的嫵媚聲音,「秦茂蛟,你可想清楚了?我可不想你後悔……這樣吧,給你兩個選擇,第一,賞賜你我的皮毛,第二,我幫你消除掉你身體裡的隱患。」
「什麼隱患?」神祖的話確實有點出乎少年的意料,秦茂蛟下意識地問。
「你不是練了一個什麼萬乘一心麼?又從我那乖女兒那裡學了個半壺水的穹蒼天殛心法。」狻猊神祖那嬌媚的女子聲音悠然道出少年的老底,聽的小秦滿頭的黑線,「也虧你那匹笨馬敢教,也虧你這個笨蛋敢學!居然以人身去練習妖怪的心法。」
「你是不是自以為已經能將穹蒼天亟和你的萬乘一心完美融合了?那不過是表象而已。你身體裡已經有了很深的隱患,如果不解決,遲早會給你帶來大麻煩的。」
「選擇吧,祭山者,皮毛?還是消除隱患?」渾厚蒼老的中性聲音對再次給了少年一道選擇題。
「皮毛!」秦茂蛟仍然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
「你……還真是個特別的男人……」神祖深深地看了少年一眼,「好吧,我給你皮毛就是……」
很突兀地,秦茂蛟發現自己手中出現了一件奇怪的東西,少年定睛一看,險些沒把那玩意扔出去——那居然是先前狻猊神祖誘惑自己「淨身」的時候脫下來的比基尼泳衣!
「你不是要人家的皮毛麼?」神祖及時地解釋道。
「呃……」秦茂蛟愕然,腦海裡頓時浮現出自己鄭重地將一件比基尼泳衣遞給小矮子的情景,然後就是自己和老馬被勒布朗揮舞著兩把門版一樣的大斧頭滿山追殺的畫面……
似乎是看到了少年心裡yy的畫面,神祖撲哧一笑,百媚叢生:「蠢!這裡是在幻境裡,等你一走出山洞範圍,這件奇怪的衣服就會變回人家的皮毛了!」
「噢……原來如此……」少年老老實實地撓撓頭皮,突然覺得今天冷汗好像特別多……
「你會回來的。」
就在少年收好了那還是比基尼外形的狻猊皮毛,轉身準備離開山洞的時候,神祖突然彷彿自言自語地輕聲說道。
「什麼?」秦茂蛟愕然轉身。
「你會回來的,因為你身上有父親的血脈,命運將再度指引你來到這裡。」神祖平靜地直視著少年的雙眸,淡淡地道。
秦茂蛟有些蒙,不過對於神祖這近乎於飄渺的預言般的話語,少年並沒怎麼往心裡去。畢竟他以一個跟王族血統毫無關係的外人的身份,來到狻猊神山祭祀並為神祖淨身,這已經是相當荒唐的事情了。火雷猛王再怎麼,應該也不至於再這麼玩上他一回,畢竟下一次祭祀神山並為神祖淨身,得是三十年以後的事情了。
秦茂蛟想都沒想就自動將神祖這句話忽略掉了,三十年後?他現在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到那個時候。朝著沉默的神祖點點頭,少年邁開大步,很快就消失在了山洞幻境的邊緣。
狻猊神祖直到少年的背影徹底消失都沒有再說一句話,而是悠然地轉過高挑豐滿的身軀,懶洋洋地躺回了那籐條編製的太陽椅上,緩緩地閉上了眼睛。只是,她的嘴角卻帶著一絲嫵媚而神秘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