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白雲和黑土
和畢爾巴鄂的比賽，楚中天一直坐在包廂中，電視轉播不斷給他鏡頭。當皇家馬德里進球的時候，給他鏡頭；當畢爾巴鄂競技進球的時候，給他鏡頭；當阿隆索完成一次漂亮的傳球之後，給他鏡頭；當給了穆裡尼奧特寫鏡頭之後，給他鏡頭……
總之，楚中天雖然沒上場，但是他成了主角之一。解說員也在不停提及他，主要是他和穆裡尼奧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這些八卦，也是群眾喜聞樂見的，在比賽直播當眾插播一些這樣的八卦，大家都很喜歡。
不過他們猜測來猜測去都沒什麼新鮮的。
楚中天和艾米麗坐在包廂中，臉上表情也沒什麼不正常的——當皇家馬德里進球之後，他站起來振臂歡呼。當畢爾巴鄂競技進球之後，他緊皺眉頭不發一言。
和上一場比賽相比，今天的包廂中略顯冷清。因為加雷斯.貝爾和塞爾吉奧.拉莫斯已經換了位置，他們不再繼續坐在包廂中，而是坐在了替補席上。雖然不知道是否會上場，但總比肯定上不了場的楚中天強。
而拉莫斯和貝爾的情況也更是讓人們堅信一定是楚中天和穆裡尼奧發生了矛盾，拉莫斯和貝爾只不過是被颱風掃到了而已。
很快他們兩個就可以重比賽了，可楚中天呢？
鬼才知道。
最終皇家馬德里在自己的主場3:1擊敗了畢爾巴鄂競技，C.羅納爾多和伊瓜因，以及隨後替補登場的本澤馬各入一球，阿隆索一次助攻，厄齊爾兩次助攻。卡卡這場比賽沒有出場，在卡卡和迪瑪利亞身上，穆裡尼奧使用的是有條件輪換制。
比賽結束之後，楚中天帶著自己的妻子艾米麗迅速離開了伯納烏，回到了家中。他可不想被記者堵在球場外接受採訪。
現在的情況很複雜，他覺得自己還是少說話比較好。
※※※
回到家中的楚中天接到了經紀人梅裡的電話。梅裡顯然也是聽到了最近的風言風語，他打電話給楚中天就是想打聽一下最新情況。
「聽說你在和畢爾巴鄂競技的比賽中還是沒有進大名單？」梅裡問。
楚中天嗯哼了一聲。
「我說楚，你和穆裡尼奧真的有什麼矛盾？」
楚中天搖頭：「我覺得是沒有的，但穆裡尼奧心裡怎麼想我也不知道……」
「那你現在是怎麼想的？打算離開這裡嗎？」
「離開？怎麼可能？我才剛來到這裡，什麼成績都沒有就離開？那我選擇轉會皇家馬德里不成了最大的笑話了嗎？沒有拿到冠軍之前，我是不會離開皇馬的，詹姆斯。」
梅裡也只不過是想要聽聽楚中天的意見而已，並沒有讓他一定就要離開皇馬。見楚中天說的斬釘截鐵，就知道他肯定是不會在明年夏天就離開皇馬的。
「那麼不離開皇馬的話，始終這樣也不行啊……」
楚中天也覺得挺頭疼的，他不知道穆裡尼奧對他究竟是個什麼看法。有些時候覺得穆裡尼奧對自己還算好，有些時候又覺得穆裡尼奧對自己有意見……
「我也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吧。」
「要我給你活動活動嗎？」梅裡問。
所謂的活動有很多含義，既可以說成是在俱樂部高層活動一番，給穆裡尼奧施加壓力。也能理解是在外面活動活動，看看有沒有俱樂部對楚中天感興趣，然後放出消息，給皇馬施加壓力。
最後迫使穆裡尼奧不得不放下架子，讓楚中天重新回到陣容中來。
楚中天理解梅裡的意思，不過他考慮了一下告訴梅裡：「算了，只不過是兩場比賽沒有出場而已，不是什麼多大的事情，只是外面吵得凶而已。」
結束了梅裡的通話，楚中天一抬頭就看到了正笑盈盈看著他的艾米麗。
雖然這事情外面吵得風風雨雨的。但楚中天從來沒聽艾米麗說過「要不我們轉會吧」這類的話。
她始終是最相信自己的人，不管是什麼情況下，都相信自己。
楚中天一把摟住艾米麗。
他們之間不需要說太多，這麼多年一起走過來的信任已經足夠了。
※※※
畢爾巴鄂競技比賽之後，楚中天和穆裡尼奧之間的矛盾有被媒體們翻了出來，於是皇馬新賽季的八連勝就這樣淹沒在了楚中天和穆裡尼奧「基情濃濃」的新聞中了。
楚中天和穆裡尼奧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這是很多人都知道的，但雙方都沒有開口。
這反而刺激了大眾的好奇心，彷彿不挖出來就誓不罷休一樣。
楚中天在訓練結束之後接到了一個電話。
「嗨，中國男孩，好久不見，還記得我嗎？」一個有些發膩的女聲從電話那端傳來。
楚中天愣了一下，隨後說道：「科斯塔小姐？」
「我說了，你可以叫我艾娃的……」電話那頭的女人輕笑道。
「那麼艾娃……有什麼事情嗎？」
「是這樣的，我想讓你上我的節目，不知道我有沒有這份榮幸呢？」艾娃.赫爾南德斯.科斯塔在電話那頭說。
楚中天想起來這位科斯塔小姐在自己剛剛轉會到皇家馬德里之後，就迫不及待的希望自己能夠上她的節目。不過當時自己沒打算把時間和心思都花在足球場外，就給拒絕了。
現在她找自己上節目的目的是什麼一目瞭然——如今自己和穆裡尼奧傳出了不少矛盾，外面猜測紛紛。有什麼比親自問一問更好的呢？所以自己上他的節目，肯定要被問這樣的問題。
倚著自己的性子，楚中天是不喜歡用這種事情來當做別人談資的。所以他想也未想便要拒絕：「這個不好意思，最近有些忙……」
赫爾南德斯.科斯塔笑道：「如果我告訴你，這期節目，何塞.穆裡尼奧也要來呢，楚？」
楚中天愣了。
穆裡尼奧也要參加這個節目？
他不是吃驚於穆裡尼奧會參加電視訪談節目，這東西穆裡尼奧參加的比他還多。他是吃驚於穆裡尼奧會在這個時候參加這種意圖非常明顯的節目——難道他想要借這期節目說點什麼嗎？
「怎麼樣？楚，考慮考慮吧，我是很認真的再邀請你喲。讓一個美女連續兩次都失望而歸，可不是一個紳士應該做的啊……」
楚中天倒不在乎什麼紳士美女的。他就是在想穆裡尼奧上節目究竟是要做什麼。
想了一會兒，他覺得不管怎麼說，自己去參加節目就知道了。而且當面和穆裡尼奧見面，可能還會有助於問題的解決。
他點頭：「好吧，我答應你。」
赫爾南德斯.科斯塔笑了。
※※※
三天之後，楚中天驅車去參加節目的攝制。
艾娃.赫爾南德斯.科斯塔的節目叫做《足球視野》，經常請很多足壇的名宿上來接受訪談，和現場觀眾互動，而且這個節目比較八卦，所以收視率很高。科斯塔也是電視台的台柱子之一。
他在門口遇到了穆裡尼奧。
穆裡尼奧在看到楚中天的時候有些吃驚，隨後他咧嘴笑了一下：「科斯塔給我說有一個神秘嘉賓，我還在猜是誰，沒想到是你。」他的笑容並不能代表友善，因為分不清他是在稱讚你還是在譏諷你。
楚中天也笑：「一開始她給我打電話的時候，我拒絕了的。但是聽說你也要來，我就答應了。」
或許別人都懼怕穆裡尼奧，但楚中天不怕，和他當度相處也沒有什麼壓力，該說什麼就說什麼，該怎麼說就怎麼說。他和穆裡尼奧架都「吵」過兩次了，還有什麼害怕的？
穆裡尼奧臉上的笑意更濃了。
「你猜科斯塔小姐叫我們來是做什麼？」他問楚中天。
「那當然是要問你為什麼連續兩場比賽把我排除在大名單之外，問我是不是和你有什麼矛盾。」楚中天微笑著說。
穆裡尼奧一臉詫異：「我和你有矛盾嗎？」
楚中天搖頭：「我覺得是沒有的。」
穆裡尼奧點頭：「是了。我也這麼認為。」
楚中天說：「不過我想聽聽你的答案，教練。」
穆裡尼奧扭頭看了看四周，這裡是電視台的停車場，並沒有多少人。「我有一個問題想問你，楚。你退役了之後打算做什麼？」
楚中天愣了一下，沒想到穆裡尼奧會這麼問。
「沒想好……」他答道。
「嗯，我聽說你在霍芬海姆曾經兼職過教練？」穆裡尼奧繼續問。
「是的，兼職的。」
「具體負責什麼呢？訓練？」
兩個人似乎都不急於進去，節目還沒開始呢，他們就站在停車場裡聊上了。
「不，不負責訓練。我只是提供一些戰術想法……」楚中天說著笑了起來。他這角色的轉換還是拜穆裡尼奧所賜呢。前年歐冠比賽，正是為了對付穆裡尼奧的國際米蘭，霍芬海姆被逼的才這麼做的。以楚中天的發揮為核心，全隊配合他的舉動，而他將自己平時所想的戰術告訴教練組，由教練組將之改成確實可行的戰術，加以訓練。
就這樣，楚中天就得到了一個教練的兼職。
穆裡尼奧對楚中天所說話的並不懷疑。那天和楚中天單獨談過之後，他把和馬德里競技的那場比賽翻來覆去看了很多次，腦子裡都在思考著楚中天所說的那些話，越看越想，他就越覺得這個人的可怕之處。因為他的每一個細節都得到了印證……
「嗯……我有一個建議，你要聽聽嗎？」穆裡尼奧說。
「洗耳恭聽。」
「做教練吧。」
楚中天一愣。沒想到穆裡尼奧也是這個建議。當初在霍芬海姆的時候，蘭尼克就提出過一樣的建議，那時候他才剛剛過了二十五歲的生日，退役距離他還早著呢，所以完全沒往心裡去。
如今又聽到這個說法，而且出自穆裡尼奧。當今足壇教練第一人……
穆裡尼奧沒有再和楚中天交談，而是邁步走出了停車場。
楚中天在他的身後思考了一會兒，也離開了。
※※※
當晚的節目上，穆裡尼奧否認了自己和楚中天存在任何矛盾。
「不，我們關係很好。沒有任何問題。」這麼說的時候，他還看向了楚中天。
電視直播馬上給了楚中天一個特寫，楚中天面帶微笑，看不出有任何的不快。
艾娃.赫爾南德斯.科斯塔又轉過去問楚中天：「何塞說的是對的嗎？」
楚中天點頭：「是的，不存在任何問題。」
顯然這樣的答案並不是大家最期待的。如果一團和氣的話，就沒什麼炒作的價值了。有矛盾才有興奮點。
艾娃顯然早有準備，她微笑著掏出了兩副耳塞，向大家展示：「這是隔音效果很好的耳塞，而且裡面還播放著音樂。我打算讓他們兩個人分別戴上，我再分別詢問他們，看看能夠得到什麼樣的答案。」
現場的觀眾戰勝響了起來。楚中天卻笑了——尼瑪啊，這不是春晚上的小品嘛？敢情自己和穆裡尼奧成了白雲和黑土啊……就是不知道誰是白雲，誰是黑土……
穆裡尼奧對於大美女的這種小花招不以為意，接過來戴在了耳朵上。既然他先戴了，那自然只能先問楚中天了。
艾娃沖楚中天露出了微笑：「好了，中國男孩，現在可以說實話了，放心，何塞聽不到。」
底下的觀眾們哄堂大笑。
楚中天也跟著笑。
他笑不是因為艾娃的話，而是因為他總把艾娃和崔永元的形象重疊——一個四不像就出來了。
「你和何塞真的沒有任何矛盾嗎？」艾娃問道。
楚中天搖頭：「沒有，我們關係正常，就像是任何一個主教練和球員之間的關係。」
艾娃撇撇嘴：「放心，何塞真的聽不到。」
楚中天點頭：「放心，我說的也都是實話。」
艾娃眼珠子一轉，計上心來，問了一個最關鍵的問題：「那為什麼你連續兩場比賽都被排除在了大名單之外？」
這個問題很難回答。因為楚中天不管怎麼回答，都可能出現破綻。官方給出的解釋是訓練中受傷，但楚中天知道自己壓根兒沒受傷。他要是誠實回答的話，就等於承認了自己和穆裡尼奧之間有矛盾。如果不誠實就得撒謊。楚中天堅信艾娃會用同樣的問題問穆裡尼奧，自己撒的謊是什麼，穆裡尼奧可不知道，到時候要是兩個人的答案對不上，就露餡了——很明顯兩個人中有一個在撒謊，或者兩個人都在撒謊。
楚中天沒有猶豫太久，猶豫就意味著有問題。他直接選擇依照官方口吻來回答：「我在訓練中受了點傷，為了保險起見，教練沒有讓我出場。」
這個回答就是俱樂部官方給出來的答案，但這樣的答案也無法讓人感到滿意。
艾娃盯著楚中天：「真的是這樣嗎？你真的受傷了？」
楚中天一點也不逃避的與她對視：「是的，我受了點傷，為了保險起見……你知道的。」
楚中天和艾娃在交鋒的時候，穆裡尼奧帶著耳機，聽他的音樂，顯得非常悠閒，他甚至都不去看楚中天和艾娃那邊發生了什麼，彷彿這裡的一切都和他無關一樣。
艾娃從楚中天這裡找不到任何突破口，只能轉而去問穆裡尼奧。
楚中天戴上了耳機，打開音樂，然後出了音樂聲，他什麼都聽不到了。只能看到艾娃的嘴巴在動，卻聽不到她在說什麼。但是他能猜得出來，第一個問題肯定是——「你和楚真的沒有矛盾嗎？」
「何塞，你和楚真的沒有矛盾嗎？」艾娃問道。
穆裡尼奧答道：「沒有，我們的關係十分正常。」
兩個人還真是鐵板一塊，艾娃在心裡道，不過她有的是手段。作為一個有職業素養的媒體人，就是要挖掘出名人之間的種種八卦，滿足觀眾。
「是嗎？」艾娃臉上做出驚訝的神情，「可是楚剛才對我說他和你之間確實有非常深的矛盾」
穆裡尼奧笑了：「這不可能，我們之間沒有任何矛盾。」
「他剛才是這麼說的」
「那好啊。」穆裡尼奧指了指耳機，「你可以讓他拿下耳機，我們三個人對對質。科斯塔小姐。」說完他看著艾娃.赫爾南德斯.科斯塔。
艾娃當然不敢讓楚中天和穆裡尼奧對質了，連忙轉到下一個問題。
「好吧，何塞。剛才只是一個小考驗，恭喜你順利的通過了這個真心話大冒險的考驗。既然楚和你之間沒有任何矛盾，那為什麼他會連續兩場比賽都沒有出現在大名單中呢？」
這才是大家最關心的，而且主教練一定知道原因。球員或許都未必清楚為什麼他們會被打入冷宮，主教練卻不可能不知道。
「是這樣的，他在訓練中受了傷。」穆裡尼奧的回答毫不猶豫，竟然和楚中天如出一轍
觀眾席上發出了一陣驚歎。
艾娃更是滿臉驚訝。她完全沒想到這兩個人之間竟然如此默契——是的，是默契。鬼才相信楚中天真的是因為受了傷而缺席了兩場比賽呢，如果不是他們之間發生了點什麼故事的話，楚中天怎麼可能無緣無故出現在貴賓包廂中，而不是在球場上？
但是這兩個人的回答竟然都一致，而且滴水不漏……
除非他們事先串通過……但如果兩個人關係不好的話，他們有什麼理由要事先串通好呢？來自俱樂部高層的壓力？穆裡尼奧可不是那種甘心因此而忍氣吞聲的人啊……
艾米麗在電視機前看到這一幕的時候，拍手大笑起來。
這真是太精彩了，哈
※※※
最終一直到節目的最後，艾娃也沒有能夠從兩個人嘴裡挖出關於這件事情有價值的八卦。只能轉問點稀鬆平常的問題，比如皇馬目前良好的成績啊，皇馬隊內的氣氛啊，皇馬本賽季的目標，以及楚中天這個中國人對馬德里的印象怎麼樣，在皇馬的生活是否習慣……等等。
至於穆裡尼奧為什麼要連續兩場比賽把楚中天排除在大名單之外，那就成了無人知道答案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