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墨簫見到突然出現的兩個修士,也不惶恐,心思流過百轉。b111.net他並沒有提前開口說話,他只是靜靜的望著對方,等待對方的詢問。果不其然,靈空按捺不住性子,便當先開口問道:「羅家村全村之人皆已全部死絕,你又是何人?」
冷墨簫頓了一會,然後以沙啞的聲音回答道:「我名冷墨簫,羅家村唯一倖存之人。」
「唯一倖存之人?那羅家村究竟發生了什麼?」
「我也不知發生了什麼,我昨日去省城探親,今天一大早便早早的趕回,卻發現整個羅家村已經殘骸遍地。再沒了一個活人。」冷墨簫不知道為何在他睡覺之際竟察覺不出外面發生的一切,他更不知道那血魔子為何沒有殺他。冷墨簫真的什麼都不知道。這又讓他如何解釋,是以他方才編出了這麼一段假話。
冷墨簫所說雖是假話,可話語中卻帶著濃濃的悲傷,那悲傷濃的似乎再也化不開來,彷彿天地之間所有人都拋棄了他,獨獨只剩下了他一人的存在。
那悲傷是真的。喪親之痛,比任何一切都來的痛苦。
「探親?你真當我們是傻子嗎?世界上哪有這麼巧的事情?」靈空冷笑道。
「有就是有了,我能有什麼辦法?」冷墨簫也是一聲冷笑。他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橫豎都一樣,再加上喪親之痛更是讓他心如死灰,是以說話的語氣並不怎麼好聽。
「小子,你說話也太過狂妄了吧?」靈空見冷墨簫如此不識好歹,便欲拔刀相向,想要給他一個教訓,以儆傚尤。
「師弟你別衝動,師傅曾交代羅家村有任何風吹草動都要告訴他,現如今整個羅家村只剩下了這冷墨簫一人,不如帶他回去見見師傅,我們對上面也好有個交代。」靈金神識傳音,趕緊阻止了靈空的衝動行為。
「哼,現在就暫且留著你,等見了師父之後有你好看。」靈空惡狠狠的說道。
冷墨簫只是投以冷眼,並沒有說話。
「這位冷家兄弟,麻煩你隨我回一趟青雲宗見我師父一面,來我飛劍之上,我帶你飛行,很快便會到的。」靈金一邊說著,一手招出了飛劍。
他手指掐訣,那飛劍竟「嗚嗚」的發出一聲爭鳴,直要破空而行。
冷墨簫望著那幾欲飛空之劍,目露精光,心中思索道:這就是修士的飛劍嗎?
「冷家兄弟,上來吧,你只需緊緊抓住我便可。」靈金耐心的說道。
冷墨簫抬頭望了望靈金,淡淡的說出了三個字:「我,不走。」
靈空見冷墨簫如此怠慢,怒聲喝道:「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
靈金眼中也是閃過一絲惱怒之色,只是很快便被他壓了下來。他問道:「這是為何?」
「你們幫我把全村人都火焚了,葬在一處,我便跟你們走。」冷墨簫再次抬起了頭望向了靈空二人,目光平靜卻是十分堅決。冷墨簫雖不知眼前二人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但他料定了眼前二人定是有事相求。
「你……」靈空聽聞氣的直欲殺了眼前之人,想他堂堂青雲宗太上長老的弟子,何曾被一凡人指指點點。
靈金也是不喜,只是他攔住了他那幾欲伸展拳腳的師弟,望著冷墨簫說道:「你,確定?」
「我確定。」輕輕的三個字平淡如水,卻是那般的堅定,不可動搖。
靈金與之冷墨簫對視片刻,短暫的瞬間卻猶如電火交織。
靈金思緒百轉,略一沉吟,便說道:「好吧,就依你所言。」
「師兄,你……」靈空氣的直欲跺腳,想要勸師兄放棄這個想法。
「師弟,莫要多說,我們去把那些屍體搬過來堆在一起焚化了吧。」靈金揮了揮手便當先走了過去,把那些屍體一個個搬了過來。
靈空見狀也無任何辦法,他狠狠地瞪了冷墨簫一眼,便也幫著靈金搬了起來。
冷墨簫笑了。
很平淡的一笑,只是那一笑在靈空二冷眼中卻是那般的刺眼。
寒風呼嘯著吹著,吹過了千山,吹過了萬水。大雪紛紛揚揚的灑下,落下了遍地的傷痕。
一盆火在羅家村裡悄悄綻放,如那黃泉之上的彼岸花一般,一生只能綻放一次,而那一次它卻綻放了它最後的芳華。
黑霧裊裊,絲絲縷縷糾纏在了一起,難以割捨,難以分開。如那三生石上的愛戀,糾纏三世,卻始終無法忘懷。
冷墨簫的眼中充溢了淚水,淚眼朦朧。恍恍惚惚間,他竟似看到了兒時的夥伴在向他招手,親暱地喊著他的名字。迴盪在耳邊的是他們的聲音,是他們的歡笑,縈繞,盤旋,悠悠的飄蕩著。
他彷彿聽見了他的父母在喊他吃飯,一聲聲「簫兒」是那般柔和,唯美動聽。
他看見了他的父母對著他笑著。彷彿他一個轉身,便能回到過去。重新聽聞那笑聲,回到那溫暖的懷抱。
想回到過去,試著讓那故事繼續。
人生在世,不如意者十之八九,又有誰能回到過去,回到那天真無邪的年少時光?
爹,娘。你們捨得留下簫兒一個人獨活嗎?
冷墨簫默默的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看著那紅顏變白骨,看著那屍身變為灰。世間有萬物,是否還會存有他們的一粒浮塵?
淚不覺間流了下來。一滴滴彷彿看透了人世炎涼。
他把村民的骨灰小心翼翼的收集了起來,全部埋在了一處。一個個用樹木做的墓碑排成了一列。
羅大媽之墓,羅家大嬸之墓,安然之墓,祺祥之墓,羽茶之墓……署名皆是冷墨簫一人!
他的心在顫著,他的手在抖著,他的淚在流著。
全村所有人的墓碑皆是他一人所刻,他每刻一個墓碑,他的心便更加的疼了。
他的父母並沒有和全村人葬在一處,他把他們的墓碑放在了他家屋舍的右邊,他記得他小時候每一次在村中玩水之時,他的父母便會站在屋舍的右邊靜靜的看著遠處的他,看著他笑他們便會覺得幸福。只是這一看眨眼便是十五年過去了。
在刻到他父母名字之時,冷墨簫的手顫抖的越發的厲害,心在撕裂,似乎他刻的不再是那墓碑,而是用著自己的雙手在心中劃下了道道傷痕!
先父冷英豪、先母靈素之墓。兒冷墨簫。敬立!
他默默地看著那墓碑,良久良久。
他只是那樣靜靜的看著。
淚一滴一滴灑下,似那洪水氾濫,一發不可收拾。
靈空與之靈金站在他身後也是沉默無言,似乎連他們都感受到了眼前這一少年的悲傷。
冷墨簫漸漸的跪在了地上,輕聲地喊道:「爹,娘。」短短的兩個字,卻包含了太多太多。有著對過往的追憶,有著失去的疼痛,也有著戀戀的不捨。他,不跪天,不跪地,他這一生只跪他爹娘!
父親,母親。孩兒不孝,現在無法親手手刃仇敵為你們報仇。但,我冷墨簫終有一天會提著血魔子的頭顱親自再來拜祭你們!
冷墨簫擦了擦眼角的淚水,他深深的吸了口氣,轉身對著靈金說道:「我們,走吧。」
大雪紛紛揚揚的灑下,似乎正訴說著一曲離歌。離別的歌,是誰在那傾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