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宅門 第二卷 秋日勝春朝,佳期至 第一百六十四章 阿喜,我要走了
    素來都是過完元宵,才算出了正月。

    這將近半個月的時間裡,都是送往迎來探親訪友,還有各家各戶的喜事,這些人情宴,除了吃喝玩樂,就沒別的事情了。

    做生意的倒是過了初五就開men營業,因此上李承之便漸漸開始忙起生意來。

    原本正月裡便是探親訪友,李是淮安的大姓,李氏一族出了個淮安首富,親戚們也跟著沾光,過年就過得特別紅火,家家都要做一回東。

    初初幾天,李承之還去二房、三房和四房都拜了年,但盡都是胡吃海喝,直撐得滿肚子都是油水,胃口都倒了。臨了,他便再不願去親戚家了,只拿生意做借口,將這些應酬都推給了金秀yu。

    「你倒是逃個乾淨,難不成讓我tǐng個大肚子去?」金秀yu很是哭笑不得。

    李承之輕輕刮了一下她的鼻子道:「正因為你是雙身子,人家也不會強要你吃什麼做什麼,比我要清靜得多。」

    金秀yu將手上那張不知給哪位親戚送年禮的單子往桌上一扔,道:「許是近日油水過了些,食yu有些不振,也不知肚子裡頭這個寶貝有沒有餓著。」

    她一面說,一面輕輕撫mō著自己的肚子。

    李承之也把手覆蓋上去,卻被她一巴掌拍落。

    「阿平阿喜兩個,過了年也有十一歲了,一個馬上就要到商行裡學做生意,另一個也經了王府嬤嬤的調教,也該學學送往迎來的人情,就讓他們倆去應酬罷。」

    金秀yu瞪大了眼睛道:「他們倆還是孩子呢,怎麼能叫人放心?」

    李承之失笑道:「不過是去親戚家裡吃飯罷了,不是上刀山,也不是下火海,邊上都有下人們跟著呢,有什麼不放心的?」

    「況且說,我不得空,你又懷著身子,nǎinǎi又是一把年紀的人,經不得油腥,若他們倆也不去,豈不是得罪親戚?叫他們以為咱們家瞧不起人?」

    金秀yu想了想也是,不過是親戚家吃頓飯罷了,送禮的自有下人經手,阿平阿喜也不是好欺負的人。阿喜是個hun世魔王,這是毋庸置疑的,偏生經過嬤嬤的調教,表面功夫也做得來;阿平呢,瞧著穩穩當當,瞧他推李勳落水那一下子,也夠乾脆利落的。

    「那便這麼著,我叫真兒陪著他們倆去,再叫林媽媽張媽媽也跟著,多帶幾個丫鬟小廝,總能妥當些。」

    李承之點點頭道:「你想的周到,就這麼辦。」

    金秀yu推了他的手,道:「他們倆我倒不擔心,只是你這頭,自打我進了men,就見你整日忙個不停,生意上竟有著許多事情不成?」

    李承之道:「開chūn又是新一年,總要帶個好頭。」

    他又輕輕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微微笑著,陽光正透過窗戶灑在他臉上,彷彿散發出一層薄薄的金光。

    金秀yu怔怔地看著他,忍不住有些失神。

    「怎麼了?」

    李承之覺得有些好笑,不知她為何盯著自己發愣。

    金秀yu卻淺淺歎息一聲,道:「你長的真是好mō樣兒呢。」

    愣了一下,李承之忍不住大笑起來。

    金秀yu見不得他這樣得意張狂,便低頭撫mō著自己的肚子道:「等我兒子出來,一定長得比你更好看。兒子,對吧?」

    見她真個對著自己的肚子說起話來,李承之愈發覺得她可憐可愛。

    小夫妻兩個sī語摩挲一陣,用過了午飯,李承之便又出men去了,好在還是正月裡,商行裡頭各處生意上又都有管事盯著,行事均有定例可循,並不需要他多cao心,因此每日裡也就忙上半天罷了。

    金秀yu回頭便讓真兒去請李婉婷和李越之來。半晌,兩個小人兒都來了。

    「嫂嫂安。」

    兄妹兩個一個作揖,一個萬福,禮兒行得都是極為端莊。金秀yu笑著點頭,讓他們近前來,一手拉一個,笑瞇瞇地把將事情都跟他們說了。

    聽到說讓他們自個兒兄妹二人去親戚家百年,李越之尚未說什麼,李婉婷眼珠一轉,便說道:「小世子還等著我同他下棋呢,這事兒就jiāo代給阿平罷。」

    李越之立刻挑高了眉mao道:「你不是常抱怨著,不願去陪小世子下棋麼,怎麼這會兒又說起反話來?」

    李婉婷苦著臉道:「下棋倒也罷了,不夠費些腦子,到底還能怡情養xing。去親戚家拜年可了不得,滿桌子的大魚大rou,哪裡吃得下,看著都眼暈;況且又有那麼多太太nǎinǎi們,哪個叫嬸子,哪個叫嫂子,我也分不清楚,更別說nǎinǎi、姥姥、姨母、姑母等身份了。你書念得多,腦子聰明,一個一個都記得清,你去再合適不過了,何必再扯上我!」

    金秀yu拍手道:「說的不錯。還是阿平去最相宜。」

    李越之mō了一把臉,歎道:「嫂嫂和阿喜都這般說,那我也只有硬著頭皮去了。」

    李婉婷跟金秀yu對視一眼,嘻嘻笑起來。

    真兒端了一盤子雪梨進來,笑道:「少nǎinǎi都將要做母親的人了,還跟阿喜一般,小孩子心xing的,也就是老太太那般的人兒,若是換個嚴厲的婆婆,定要罵你不長進,沒個做長輩做當家人的模樣兒。」

    金秀yu擺手道:「各人有各人命,你少nǎinǎi我呀,大約是前輩子修來的福,這輩子娘家疼婆家愛,受寵一世。」

    chūn雲正替她削皮切梨,聞言道:「這樣說起來,奴婢就注定是個奴才命了,回頭多上上香求求神,下輩子好投做個小姐命。」

    滿屋子丫鬟都說是。

    正笑著,huā兒掀了簾子進來,道:「衡園的秋瑩姑娘來了。」

    「哎喲!」

    huā兒的話剛說完,李婉婷便呻yin一聲,抱著腦袋滾到了金秀yu懷裡。

    金秀yu驚訝地抱住了她,忙問道:「怎的了?」

    「頭疼,頭疼地厲害,哎呦喂!」

    秋瑩正好掀簾進來,見了李婉婷的mō樣,掩嘴笑了一下,才走上來給金秀yu行禮問安。

    「小世子請三小姐過去下棋。」

    金秀yu,還有真兒、chūn雲、huā兒,包括李越之在內,大家都已經看出李婉婷是為什麼頭疼了。

    「哎喲,頭疼得厲害,哪兒也去不了……哎呦……」

    李婉婷一面抱著頭在金秀yu懷裡扭來扭曲,一面拿眼角偷偷瞟著秋瑩。

    秋瑩卻極為淡然,微微一笑說道:「三小姐頭疼,那奴婢去請大夫來。」

    「不用,不用!」李婉婷立刻叫起來,「我這頭疼啊,是病,yao石無靈了。也是時好時壞,不定什麼時候就發作,不定什麼時候就好。哎呦……」

    chūn雲捂著嘴竊笑道:「秋瑩,你是不知道,三小姐這頭疼確是病了。一聽小世子的名字,這病就犯;一看衡園裡來人,這病也犯。你要不信啊,往那men口走幾步,掀簾出去一站,三小姐的病保管就好了。」

    滿屋子丫鬟都低了頭偷笑。

    李婉婷正用手抱著頭,藉著胳膊遮擋,狠狠瞪了一眼chūn雲。

    這會子,卻有個幸災樂禍的李越之,開口道:「阿喜既然頭疼,不如就跟我去親戚家走走。一來出去透透氣,二來吃些饕餮美食,保管就好了。」

    金秀yu點頭道:「阿平說得有理。」

    「咦,奇了,這會子又不疼了。」李婉婷抱著腦袋,搖晃了兩下,嘻嘻笑道,「不疼了不疼了。」

    秋瑩福了一福道:「既然三小姐病已經好了,這就隨奴婢往衡園去罷,小世子正等著呢。」

    大家都拿眼睛看著李婉婷,就見她扯了嘴角笑道:「好啊,咱們這就去。」

    屋內人都看出她笑得勉強,面上不顯,內裡卻險些笑破肚腸。

    李婉婷愁眉苦臉地跟著秋瑩去了衡園。

    衡園裡頭栽滿了梅樹,這會子正是梅huā開的熱鬧的時候,千樹萬樹都是粉絨絨一片,煞是好看。

    只是李婉婷卻沒心思去欣賞,因為每次陪楊麒君下棋,輸的稀里嘩啦不說,還總是被他冷嘲熱諷。

    「琴棋書畫,琴已經不會了,書畫又是拿不出手的,連個棋還沒學成,談什麼大家閨秀,看來兩個嬤嬤的功夫都白費了呢。」

    「又是一般的落huā流水。唉,果然是高手寂寞啊!」

    「真是朽木不可雕也,爛泥之牆不可污也。」

    「瞧瞧,又發起脾氣來了,這般的任xing,將來可怎麼找婆家?老太太那麼大的年紀了,將來還得替你cao心這事兒。」

    「罷了罷了,若是真個嫁不出去,我便發發慈悲,收你做個貼身丫鬟,養你一輩子罷了。」

    這字字句句,李婉婷想起來便牙癢癢,哼,誰要你養一輩子呢?哥哥在,嫂嫂在,誰養不得我?

    她鼓著臉,正想著一鼓作氣,今兒就振奮jīng神,也反過來殺他個落huā流水,一邁進men去,正準備吶喊一聲,眼前的情景卻讓她將話兒都噎在喉嚨裡。

    棋盤已經擺開,黑白子散落,楊麒君拈著一枚黑子,懶懶地靠在榻上,頭髮也沒綰,就那麼散著披了一肩,神se間極為落寞。

    李婉婷張了張嘴,沒說出話來。她從沒見過他這個mō樣。

    秋瑩在後面悄悄退了出去,屋內就只剩他們兩人。

    每次她進men的時候,這個該死的楊麒君不是都應該穿得jīngjīng神神,jīngjīng致致的,歪了歪臉,用那黑白分明的眸子斜睨她一眼,冷酷地說一聲「今兒準備輸几子」麼?

    怎麼今天這樣的,這樣的,這樣的,奇怪?

    李婉婷想不出來怎麼形容,終於還是忍不住,開口道:「喂,你怎麼了?」

    楊麒君目光輕輕一轉,眼神輕得好像浮雲。

    「阿喜,我要走了。」

    二卷秋日勝chūn朝,佳期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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