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一日,金秀yu醒來的時候,天剛meeng亮。
屋裡頭men窗關的嚴嚴實實,香爐裡還有一絲殘香,屋子裡飄著一種暖恬的味道。
她微微側了側頭,就發現自己正躺在丈夫李承之的臂彎裡,一隻手搭在他的xiōng膛上,隔著薄薄的睡衣,感覺到他身上的熱度和xiōng腔微微的起伏。
李承之睡的很沉很恬靜,面容如yu。
金秀yu只覺週身上下無不熨帖,人生沒有再比此時刻更滿足的了。
她把腦袋枕在丈夫的肩窩裡,聽到屋子外頭開始有了輕微的動靜。輕而碎的腳步聲,遠遠有人開men,men栓發出吱呀一聲細細的呻yin;有人用盆子潑水出來,她聽著那聲音,甚至能想像出那小片水漬是如何浸透了青石板;另外還有人壓著聲音低低地說話;有人從廊下經過,衣袂被風吹得翻飛。這些聲響,全都是細細的,碎碎的,輕輕的,卻又如髮絲一般清晰。
對比屋子裡頭的沉靜,彷彿是兩個世界。
脖子旁邊的呼吸似乎粗重了一些,也熱了一些。她轉過臉去,發現李承之竟已張開了眼睛,正微瞇著看她,眼裡有初醒的氤氳霧氣。
李承之在她臉上啄了一嚇,道:「新年好,娘子。」
剛醒來的嗓音有些沙啞,卻透著磁xing和溫暖。
金秀yu微微一笑道:「新年好,相公。」
李承之手臂緊了一緊,讓她嬌軟的身子跟自己更加貼近了一些。
「時辰還早呢,再瞇一會子?」
「不了,清醒的很呢。」
李承之笑了笑,伸手捏了一下她的鼻子,道:「昨兒你是最早睡的,還等不及守完歲呢。都不知道昨兒夜裡是怎樣的熱鬧。」
金秀yu笑道:「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就睡過去了,你同我說說,昨兒都怎麼熱鬧了?」
李承之深呼吸一下,發出一聲滿足的歎息。然後同她說起,昨兒打馬吊,老太太輸了個jīng光,青yu和林媽媽賺的盆滿缽滿,老太太心痛得要死。
今年的立chūn日正好就是正月初一子時五刻,因此今年的歲守得就特別有jīng神。到了子時五刻正,開chūn納福,他領著李越之和李婉婷,指揮著下人,滿院子放煙huā,大men之外,紅燈籠高掛,爆竹辟里啪啦,men前一片紅紙屑。
不止李家,淮安城中,家家戶戶都放鞭炮慶chūn,一時間滿城繁華。
金秀yu聽得高興,新年總是讓人心裡頭喜氣洋洋,好像什麼煩心事兒都沒了。
小夫妻兩個相擁sī語,耳鬢廝磨,不知窗外天se已越來越亮。直到真兒、chūn雲來敲men,兩人才驚覺,原來外頭已經紅日高掛。
洗漱完畢,早騰吃的是餃子,「年三十半頓飽」,說的就是淮安的餃子,都是年三十夜裡吃半頓,正月初一早上吃半頓。
除了餃子,還有各se小菜糕點,小夫妻兩個一面細嚼慢咽,一面說了今日的安排。
用完早膳,便是祭祖。
李家一家人都聚到了一起,老太太、李承之、金秀yu、李越之和李婉婷,一個不落,人人都穿了新衣裳。丫頭婆子們也是,新衣裳都是年前就做好發下去的,今兒個個都上了身,人人都顯著jīng神奕奕,又是飽滿又是喜慶。
祭祖年年如一日,香案、紙馬齊備,果品酒菜茶點,由老太太領著大家,給祖先上香磕頭,說去年的成就,許新年的心願,最後燒元寶紙馬,祝禱完畢。
祭完祖先,便再也沒有什麼事兒要做了。
今兒也還未開始拜年,正是府中上下樂呵的時候,老太太睡了一夜,早把昨日慘敗輸光銀錢的事情忘在了腦後,又張羅著要開一桌。
以老太太為首的nv眷們,就到huā園裡去,雖然水榭挨著湖,但地生了火盆,men上擋了厚厚的棉簾子,軟榻座椅上又墊了厚實的棉墊子,也不見得冷。況且今兒的天氣上好,日頭高掛,也沒什麼風,就是在屋外,也不覺著冷的。
就在水榭裡頭,開了一桌馬吊,金秀yu陪著老太太,加上林媽媽和張媽媽,青yu、秀秀、真兒和chūn雲替她們看牌。
小丫頭們端了各se果品點心,爐子上溫著熱茶,水榭後頭還另有個爐子燒水。左右主子們打馬吊,也不大使喚,她們都各自找了樂子做耍,也不走遠,就在屋子裡頭。
李婷婷不會打馬吊,也不愛看人家打,李越之不在,她只好自己找樂子,帶了一幫子丫頭小廝在huā園裡頭踢毽子,還要組隊,還要比賽,還要這樣那樣,人人都由她折騰。她玩的興起,將頭上的絨huā簪環摘了個乾淨,只剩兩根紅頭繩紮著瓣子,裙子又提了起來,lu出兩條蔥綠繡huā的kutuǐ,若是長宇王府兩位嬤嬤瞧見,知道自個兒的心力盡付東水流,只怕真要哭了。
李承之帶了弟弟李越之,去一品樓參加李家商行所有掌櫃的團拜年茶。
這也是李家的傳統習俗,正月初一,是家主跟商行所有掌櫃們團拜,大傢伙兒不談生意,只閒話家常,也是珍重東家與掌櫃感情的意思。
因事先早已商定,過了年,李越之和李婉婷便搬出長壽園,自己單獨領了院子居住。另,年後過了正月十五,商行開men做生意,李越之便要擇一處,從做小夥計開始。因此,李承之早早帶他來參加團拜年茶,也是希望通過跟各個掌櫃的相處,擇一個最適合他的生意。
李府huā園之中,金秀yu剛胡了一把,桌上一堆的銅子。
李婉婷蹦蹦跳跳進來,伸手抓了一把,笑嘻嘻道:「嫂子贏了錢你,與我幾個買糖葫蘆吃。」
金秀yu一面洗牌,一面說道:「你不妨多拿一些,叫小丫頭去買一大包來,讓大傢伙兒都跟著嘗嘗。」
「哎!嫂子真好!」李婉婷眼睛發亮,將裙子一撩,像個兜子一般,將她面前的銅錢全部掃了進去,用手一捏。
金秀yu立刻叫起來:「姑娘家的,之般成何體統,怎麼不叫人給你找個錢袋子來……」
她話還沒說完,李婉婷早就扯了自個兒丫鬟銀碗的手,跑了。
急的她忙對真兒道:「你快找個錢袋子給她,莫叫她光著兩條tuǐluan跑,在府裡也罷了,出了men可不叫人笑話死!」
真兒捂嘴笑著應了,連忙去追人。
老太太一面mō牌,一面歎息道:「這個瘋丫頭是沒法教了,就這麼著吧,改明兒若是有個傻孩子能要她,別管人是什麼樣兒的,隨便嫁了得了。」
大家都笑起來,說是哪裡能夠這樣。
玩玩笑笑,沒多會兒,李婉婷和銀碗果然抱了一大包糖葫蘆回來,凡是在場的丫頭們,一人一串分過去,金秀yu和老太太自然也不能落下。
金秀yu見各種果子的都有,她手上分到的是串山楂的,便故意問道:「阿喜,可有旁的,給我換一個。」
「啊?」李婉婷愣道,「我原聽真兒說,嫂子自從懷了小侄子,就愛吃酸的,特意挑了山楂的給你呢!」
一句話真是讓金秀yu疼都心尖子了,抬手就在她臉上擰了一把,笑道:「你個鬼靈jīng,倒也有懂事的時候。」
正巧李越之從men外進來,見到人人都一串糖葫蘆,個個嘴角沾著紅se的糖衣,一眼就看見李婉婷手上的油紙包裡還有幾根,兩步上前,抓了兩根在手上,張嘴便咬下來一顆果子。
那一串也是山楂的,卻是李婉婷特意留給自己的,立時急的跺腳。
金秀yu問道:「阿平不是跟你哥哥去吃年茶了,怎麼就你一人回來,你哥哥呢?」
李越之又咬了一顆果子放在嘴裡嚼,酸酸甜甜果然好滋味,然後才回答道:「年茶是吃了,只是哥哥半路得了個信兒,去了長寧王座,叫我自個兒先回來。」
提到長寧王府,金秀yu才想起個事兒來,忙問真兒道:「王府那邊的年禮,可送了?」
真兒笑道:「一大早就送了的,少nǎinǎi放心。」
金秀yu點點頭。
給長寧王府的年禮,還是李承之提的醒兒。
李家如今與長寧王座jiāo好,李承之又是跟著長寧王支持三皇子的,論理是該給王府送年禮的。金秀yu原本已經備下,也囑咐過真兒,只是今兒早上起晚了,將這回事給忘了,幸虧真兒牢牢記著,一大早就派人送到王府去了。
這會子還不是飯點,李越之一回來,李婉婷就有樂子多了,兄妹倆個一起做耍。
樂樂呵呵到了晚飯時分,才見李承之回來。
他臉se表面看著倒是沒什麼不同,一家人吃了團圓飯,飯後又做了一會耍,因金秀yu明兒要回娘家,因此早早便回明志院來安置了。
及至這時候,金秀yu才問起李承之來。
「我瞧你神se有些凝重,可是長寧王府那邊出了事兒?」
李承之點頭道:「長寧王今兒啟程回京去了。」
金秀yu吃驚道:「今兒是大年初一,怎麼這個時候回京?難道是……」
李承之撫mō了一下她的頭髮,點點頭。
是啊,怎麼能猜不到呢?有什麼事兒能夠讓長寧王正月初一就出men趕路,自然是有關君位之事。
難道說,大允朝的天,真的要變了?
二卷秋日勝chūn朝,佳期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