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秀yu獨坐靜思,一想便出了神,忽然聽見外頭梆子響,原來已經是到亥時了。
真兒端了茶進來,金秀yu便問李承之回來沒。
「大men二men均無動靜,想必還得過一會呢。」
金秀yu點頭
「奴婢瞧著,少爺今日愈發辛苦,早出晚歸,兩頭見星星,卻不知在忙些什麼,往日裡,便是生意再好,也沒有忙成這樣的。」
金秀yu看她一眼,淡淡道:「他有大事要做。」
真兒應了聲是。
「對了,近日一整天未見柳姑娘,是何緣故?」
真兒笑道:「少nǎinǎi怎麼忘了,柳姑娘近日到城外大佛寺還願,一大早就出men了,還是少nǎinǎi昨兒批准的呢。」
「那她回來了麼?」
「回了。她跟蓮芯在大佛寺吃了素齋,正好飯後進的men。二men上還來報給少nǎinǎi過的。」
「哦,我都糊塗了。」金秀yurou了rou額角,顯得有些疲憊。
真兒走到她身後,抬起兩手替她按摩著太陽xue,說道:「這一大家子,也夠少nǎinǎicao勞的了。上回大少爺說請個大夫來為你診脈,拖到今日也未成行,不如明日便請了許大夫來,開些益氣補身的yao,給你調理身子。」
金秀yu點點頭,真兒的手法極為適中,使她感到十分舒服,漸漸有了睡意。
「少nǎinǎi到chuang上歪一會吧,等大少爺回來了我再叫你。」
金秀yu擺擺手,睜開眼睛,反手將她拉到身前,示意她坐下。
真兒見她似乎有話說,便乖乖搬了個chūn凳過來坐了。
「今兒你金nǎinǎi跟我說了一件事。」她俯到真兒耳邊說了,真兒頓時面se大變。
「竟有這等事?」
金秀yu皺眉道:「如今尚為nong清,究竟是有人打著咱們李家的幌子,還是真個咱們李家有人在做這樣的勾當。你與我參詳參詳,咱們府裡頭有誰會做這樣的事情?」
真兒疑huo道:「金nǎinǎi只說是李家,少nǎinǎi怎麼就肯定是咱們府裡呢?也或者,是二房、三房或者四房裡頭的人做的。」
金秀yu點頭道:「唔,這我倒是未曾想到。你說得對,並不一定就是咱們府裡人幹的。但是否其他幾房所為,咱們不方便問,只能讓你大少爺去查了。」
真兒恨恨道:「當然要徹查。官府明文規定,民間不許以此等手段牟利。若真是李氏族人所為,不管是咱們府裡頭,還是其他幾房的人,都是害群之馬,必須禁了,否則將來定要惹出大禍,禍及全族呢。」
「是。這事兒可不能掉以輕心。這麼辦,大少爺那邊自有我去同他說,查查是否為其他三房所為;咱們自己府裡頭,你暗中查訪,看有無可疑之人。」
她想了想,又加了一句道:「先別叫柳姑娘知道這事。」
真兒問道:「少nǎinǎi懷疑柳姑娘?」
金秀yu搖頭道:「如今一切不明,不好說是誰。只是上回王婆子造謠一事,已顯出她的心計與手段;若是叫她聽到了這事兒的一點風聲,就算不是打草驚蛇,恐怕也要多生bō折。先瞞著她,莫要叫她察覺了。你平日與她一同理帳,尤其要守口如瓶。」
真兒點頭應了聲是。
「還有chūn雲,暫時也別告訴她。她那脾xing,可藏不住話,一張嘴就給嚷嚷開了,若是那般,咱們便什麼事兒也辦不成。」
真兒笑道:「少nǎinǎi放心,我這張嘴巴最是嚴實了,誰也撬不出話去。」
金yu秀點點頭,微笑道:「你自然是放心人,不然我怎麼偏偏就只告訴你呢。」
正說著,外頭chūn雲高聲道:「大少爺回來了。」
主僕二人趕忙站起,果然見李承之大步走進來。
「大少爺。」真兒福了一禮。
李承之點點頭,金秀yu迎上去道:「進而又晚了。」
「累你久等,往後不必一定等我回來,自管先睡罷。」李承之心疼地握住她得手。
真兒笑道:「大少爺心疼少nǎinǎi,少nǎinǎi也心疼大少爺呢,每日必等你回來,親自服shi你洗漱,才好安歇。」
李承之擰了一下她的臉頰道:「也連累你這丫頭久等了。」
chūn雲正端了水進來,嘟著嘴道:「哼,我也等著呢,少爺光說真兒辛苦,就瞧不見我的辛苦了。」
金秀yu對這兩個丫頭哭笑不得。
李承之大笑道:「好好,也辛苦chūn雲了。你二人都累了一天,不必在這服shi了,都去歇息罷。」
真兒、chūn雲都說要先服shi兩位主子睡下。金秀yu擺擺手,發了話,兩人才乖乖退了出去。
李承之微微張開雙臂,方便金秀yu替他解腰帶。夜間縱有燈光,臉上也難免有些昏暗,他瞧見妻子眼瞼下似乎有些暗影,抬起手捧著她的臉,用大拇指輕輕摩挲她眼瞼以下。
「你整日也是cao勞,往後切莫等這麼晏了。」
金秀yu一面替他解衣裳,一面說道:「那還得看你能不能早些回來呀。」
她將衣服甩到座屏衣架上,在臉盆裡絞了mao巾遞給李承之,一面看著他擦臉,說道:「今兒,我母親又來了。」
李承之恩了一聲,將mao巾遞給她,金秀yu隨手接過,放到水裡去絞。
「她同我說了一件事。」
李承之進了拔步chuang,往chuang榻上一坐,道:「什麼事?」
金秀yu將mao巾掛到臉盆架上,也走過來坐到他身邊,輕聲講金林氏說的那件事又說了一遍
李承之大驚:「果真有這樣的事?」
「如今只是風傳,倒不知是別人打了咱們家的幌子,還是真有咱們姓李的在做。這事兒還得查了才能知道。」
「查!當然要查,不光是咱們府裡查,其他三房也要查,查出來若真是李家人所為,必嚴懲不貸。」
李承之驚怒的程度叫金秀yu嚇了一跳。這事兒雖說是官府明令禁止的,但是民間做這個行當的並不少見,多數時候官府也就睜隻眼閉只眼。她當時聽了,也不過考慮到李家是望族,在淮安素來名聲良好,斷不能叫小人敗壞了全族的名聲。沒想到,李承之聽了這事兒,居然有如此大的反應。
「你也糊塗了。若是放在平常,這事兒倒也可大可小。但如今咱們李氏一族跟長寧王府和三皇子,那是一繩上的螞蚱。若叫政敵抓住了咱們這個把柄,必要大肆渲染,只怕到時候蕘置咱們李家於死地呢!」
金秀yu頓時嚇了一跳,這才想起,政治鬥爭從來都是比沙場征戰更加冷酷。她趕緊把剛才同真兒商量的結果告訴了李承之。
李承之點頭道:「你做得很好。那三房,自有我去提點;咱們府裡頭你費心查一查。這事兒千萬不能聲張,就是查出來了,也先按兵不動,莫要打草驚蛇。」
金秀yu應了。
小夫妻兩個,一個在外頭奔bō了一天,一個在家裡cao持了一日,到了晚間這個點,也都十分地睏倦,因此沒再多說什麼,齊齊睡了。
到了二天,金秀yu又到長壽園,跟老太太說了這件事。
老太太的見識比起她來自然又高了一籌,所思所說,跟李承之一般無二。不過李承之到底不曾在內宅理事,老太太比起他又多了一層考量。
「這事兒只能sī下裡偷偷地查,你是不便出面了,既然委任了真兒,倒也適合。我這裡,青yu最是清楚府中人事,不如叫她來協理真兒,一同查訪。」
金秀yu點頭道:「還是nǎinǎi想得周到,若能叫青yu和真兒一同查訪,必定事半功倍。」
於是,老太太又叫了青yu來,同她說了。青yu果然也十分地震驚,她從前當過家,最是容不得下人做鬼,自然一口應承。
只是這事兒既然只能sī下裡查,自然急不得,只能慢慢來。
也不知是不是那人的了風聲,近來竟一件買賣都沒做,青yu和真兒查了一陣子,都因mō不著那根籐,以至於查不到那個瓜。
其餘三方的當家人,得了李承之的提點,都知道事態嚴重,均暗中查起來,只是暫時也沒有可疑之人。
大家只要將心都放下,慢慢查著了。
所為一bō未平一bō又起,這事兒還沒查清,倒先出了另外一件事。只不過這事兒不是出在李家,而是出來金家。
這日一大早,金秀yu才吃了早飯,李承之前腳剛出了府men,就有小廝飛奔來報,說是金家出事兒了,來報訊的並不是金家的人,而是三水紙馬鋪佟掌櫃的兒子佟福祿。
佟福祿滿頭大汗,說話都不利索了,結結巴巴說了半天,金秀yu只聽出是金沐生出了事,金家二老正在家鬧得不可開jiāo呢。只是佟福祿說不清楚,這麼長那麼短的,惹得他心焦,拽了他便出men。
早有下人備好馬車,虧得chūn雲跑得快,跟上了金秀yu和佟福祿。
真兒弱質纖纖的,三步才頂的上chūn雲一步,無論如何是趕不上了,也正好先叫小丫頭們去通報了老太太,等著這頭小斯們套好二輛馬車,這才往那金家去了。
一輛馬車到了金yu巷大樟樹下,金秀yu一掀車簾就跳了下去,見men口圍了許多鄰居,正指指點點,她忙提著裙子擠過人群跑進院裡。
果然,金林氏正坐在地上大哭,一把鼻涕一把淚,金老六坐在堂屋men口,拿了個旱煙吧嗒吧嗒chōu著。
金秀yu知道父親會chōu旱煙,但平日裡是不chōu的,只有真正遇到愁煩之事,才會chōu上一袋。他既然點上了煙,那麼這事兒就真的嚴重了。
金林氏正在那裡大哭,嘴裡罵罵咧咧,也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金秀yu聽得焦躁,隨手拿起一個木盆,往地上重重一摜,大喝一聲:「青天白日,嚎的什麼喪!」
金林氏尖叫一聲,頓時閉了嘴,一口氣憋在嗓子眼裡,半天才突然一鬆口,哭了一聲:「我的兒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