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飛不能與咸陽長期對峙。表示一下自己的憤怒就行了訂了大王和朝廷的臉,還要他們低聲下氣的道歉,要適可而止,要掌握度,要維護大王和朝廷的臉面,這是鬥爭策略問題,策略運用得好,則事半功倍。
王剪上奏,主動向咸陽請罪,表示願意承擔一切責任,但前提是晉陽私鹽大案必須稟公處理。
晉陽之所以造成今天這種局面就是朝廷用人不當所致,三位上卿不但殉私王法,還蓄意傷人,軍方忍無可忍。為了保命這才出手。王剪為此請奏,晉陽私鹽大案牽扯甚廣,如今一個假上將年、一位輻重將軍、十幾位將率、幾十位軍吏和地方官吏牽連其中,考慮到私鹽大案與軍方有直接關係,並影響到軍方的穩定,關係到王國安全,特奏請由軍方介入此案,由軍方接手審理,以軍方強大實力為後盾徹查此案。
此奏一到咸陽。當即引起強烈震動。
老秦人飆了,竟然要以軍方武力為後盾捅開這個大馬蜂窩。其後果不堪設想。老秦人固然有碰得頭破血流的可能,但老秦人此刻就像一頭瘋的野牛,凡是被它撞上的必定肢離破碎、鮮血淋漓,甚至粉身碎骨,這就是一場兩敗俱傷、玉石俱焚的血腥廝殺。咸陽害怕了,不得不考慮正面對陣可能要付出的代價。搬石頭砸自己的腳,這就是楚系的現狀。楚系本以為將宜安大敗的罪責轉嫁給老秦武人,可以度過難關,但大王卻利用私鹽大案、利用關東人。在楚系的背後狠狠捅了一刀。這一刀太厲害了,迫使楚系外戚不得不壯士斷腕、自斷一臂。正當他們準備反擊的時候,被咸陽當作羔羊一般任意宰割的老秦武人突然撕下了披在身上的羊皮,露出了獰猙凶殘的真面目,一拳打向了咸陽。咸陽受創。痛苦不堪,一口血含在嘴裡,就是不敢吐出來,強撐著。擺足威嚴的嘴臉。
老秦武人趁勝追擊,再打一拳。這一拳打得有技巧,打楚系。以贏得大王支持。大王興花怒放,趕緊把嘴裡的血吞進去,表示熱烈歡迎。撿了個天大的便宜啊。老秦武人與楚系鬥個你死我活,白白便宜了大王。鵑蚌相爭,漁翁得利。好啊。
楚系卻是急怒攻心,再也忍不住,嘴裡的血一口噴了出來。形勢對楚系極其不利,尤其桓腑最後一刻的反叛徹底打亂了楚系的陣腳,讓他們措手不及、手忙腳亂。框酶是楚繫在軍方的領軍人物,這樣一個重量級人物突然倒戈,而且還是被楚系無情犧牲後挾帶著沖天憤怒的倒戈,其一擊的威力非常驚人,對楚系的打擊之大可想而知。就在這個時候,王剪又果斷出手,堅決要求由軍方控制私鹽大案,其目的顯然是藉此為契機,將楚系從軍方徹底趕出去。
僥倖的是,老秦人同樣不鳥大王,大王藉機打擊他們,他們豈肯嚥下這口惡氣?老秦人控制私鹽大案的目的正是要斬斷大壬砍向他們的劍。而此次大王被老秦人所要挾,權威受到打擊,他又豈肯放過老秦人?大王與老秦人的矛盾因此更深,雙方肯定要生衝突,所以未來的形式錯綜複雜。撲朔迷離。各方的博奕這才月剛拉開序幕。
大王保持沉默,冷眼旁觀。
楚系當然不願意讓老秦武人控制私鹽大案,但他們更不願意讓大王控制私鹽大案,兩相權衡取其輕,昌平君熊啟同意了王剪的奏請,不過如此大案的審理不可能完全交給軍方,馳車庶長贏豹和廷尉卿李斯肯定要參加,還是三方會審。
楚系相信大王決不能容忍王剪的驕橫和要脅,他肯定要反擊。果然,夫王也同意了三方會審的奏議。但他提出了一個條件,此案即刻轉到咸陽審理。高明。高招,此議理由充足,像這樣關係到王國安危的大案當然要移到京師審理,這完全合情合理合法。案子轉到京師,老秦武人鞭長莫及,又能翻出多大的浪?還不是咸陽說了算。
詔書送達晉陽,王剪再奏,此案如若移至京師審理,軍方則必需做為主審,廷尉府與腦車庶長只能予以配合,不可強行干涉軍方審案。為確保軍方控制主審權,請大王賜鎮秦王劍。
秦王政一口答應。既然老秦人飆了,一定要把楚系趕出軍隊,他有什麼理由不配合?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最終的贏家肯定是他,這種事何勞王蓄費心?他自會把事情辦得妥妥當當。
王剪再奏,軍方將率一致同意,由公子寶鼎代表軍方主審大案。
咸陽再一次措手不及。形勢展到這一步,這主審大員的人選就成了決定形勢展的關鍵人物如果私鹽大案是場風暴,這個大員就是掌控風暴的人,由此可見這個位置的重要性。如此重任,放眼軍方,可以承擔者不過廖廖數人,但其中絕對沒有九等五大夫爵的公子寶鼎。寶鼎距離這個位置太遠了。如此大案的主審大員最起碼是一位上卿級別的德高望重、功勳卓著、能被各方所接
秦王政中意於假上將軍蒙武,相國熊啟舉薦將軍楊端和,在他們看來,王剪可能要推薦自己的兒子將軍王賁。或者小羌王將軍羌癟心,但誰也沒想到,晉陽軍方竟然把公子寶鼎推了出來。
晉陽不待咸陽在主審大員的人選上做出決定,便以迅雷不疾掩耳之勢推出了公子寶鼎。足見軍方在此事上的強硬態度。不管你咸陽各方在主審人選上如何絞盡腦汁、討價還價,我們概不接受,我們只用軍方將率最值得信任的人。
咸陽頓時啞雀無聲,大家都在揣測王剪的真實意圖。
寶鼎的背景太深了,他本人就是一個風暴源啊。倒不是說他瘋狂,到哪打哪,而是他身負重振三姓五氏的使命。這三姓五氏過去都是秦之柱石,如今都倒了,寶鼎到咸陽就是要重振三姓五氏,這其中牽扯到咸陽權力與利益再分配的問題。所以寶鼎一到,風暴必起,咸陽當然不願意他回來。但是就在此刻,老秦武人不惜代價也要把他送回咸陽,為此他們甚至不惜與咸陽決裂。
現在再回頭看看晉陽這段時間生的事。不禁讓人有一種恍然大悟之感。原來從大軍敗回河北開始,老秦武人就一直在利用形勢展,一步步向目標推進。如今他們的真意圖暴露了,王剪大義凜然、為兄弟不惜兩肋插刀的舉措,其實暗藏深意,他以此為借口,把桓腑和南部軍的將率們全部拉了過去,利用他們對咸陽的憤怒。同舉大旗,攜手反擊。厲害,厲害啊。如今看來,寶鼎返回咸陽已經不可阻擋,尤其讓人頭痛的是,他手裡竟然還牢牢掌控著這場風暴,風暴被這樣一個瘋狂少年所控制,咸陽必定會陷入一場可怕的危機。
秦王政雖感意外,但還是暗自心喜。他也急需寶鼎回來。他迫切需要一個強悍的可以信任的人為他衝鋒陷陣。
寶鼎強悍,他的背後是老秦人,這個實力太大了,任何一個關東人都無法與其相提並論。寶鼎可以信任,無他。寶鼎是宗室,是贏姓王族,憑這一點就足夠了。寶鼎身負重要使命。這些使命如果沒有秦王政的幫助。根本實現不了,所以秦王政有絕對把握控制寶鼎。他其實一直在尋找機會讓安鼎回咸陽,誰知老秦武人遂了他心願,氣勢洶洶地把寶鼎送了回來。這時候,誰敢不答應晉陽的條件?
秦王政耐心等了兩天,果然小沒有聽到反對聲,不過都是些無關痛癢的廢話。
秦王政又試探了一下。主審大員年少,不過一個十五歲的少年,顯然不夠妥當,但這不是大問題,畢竟具體事務不需要他做,他只是主持大案的審理,控制大案的牢查方向,有一個宗室公子的身份馬馬虎虎也夠了。關鍵問題是他的爵個不夠。在大秦,自第十六等大上造爵以下既是爵名,也是官名,寶鼎如今不過是九等五大夫爵,大夫級別,連個「卿」級都不是,一個中下級軍官,當然沒有資格審理這樣一個關係到王國安危的大案。
秦王政提出,公子寶鼎資格不夠,至於怎麼解決,他不說,他把難題丟給了相國昌平君、御夾大夫昌文君和一幫大臣們。
朝堂上,老秦人保持沉默。關東人也保持沉默。大家都把眼睛盯著楚系。看楚系如何解決。只要楚系拿出辦法,從這個辦法裡就能估猜到楚系下一步將要採取何種對策。
昌平君熊啟已經拿出了對策。目前影勢明擺著,老秦武人就是要對付楚系。利用私鹽大案打擊楚系。但雙方都清楚,這是鵑蚌相爭。兩敗俱傷之舉,最後汪翁得利的必定是大王。
大王不但要打擊楚系,更要收拾老秦武人。這次老秦武人驕咨枉法,公開與咸陽對抗,咸陽如果不予以嚴懲,不狠狠打擊一下老秦武人的囂張氣焰,那咸陽的威信何在?大王的臉面又何在?大王肯定要秋後算帳,而老秦武人絕不會束手就縛,所以。楚系和老秦武人有了坐下來好好談談的條件。只要雙方談攏了,利益糾葛解決了,雙方隨即可以盡釋前嫌、握手言和,聯手抗衡大王。
楚系既然抱著要與老秦武人「議和,小的打算,熊啟當然要主動向老秦武人示好,給老秦武人一個暗示,於是。熊啟在朝會上提議,要重新審視公子寶鼎在宜安大戰中所立下的戰功。
此議一出,秦王政就笑了。果然不出所料,楚系打算向老秦武人讓步,以便達成妥協,聯手與咸陽宮抗衡。好,寡人就等著你這步棋,只要你掉進了陷阱,再想爬起來就難了,不過。想把楚系誘進陷阱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這要看寶鼎在咸陽如何審理私鹽大案了。相國既然提議重審公子寶鼎的戰績,那言下之意自然就是給公子寶鼎加爵了。關東人心領神會,當即奏請,給公子寶鼎加爵三級,第十二等左更爵。這個爵個屬於「卿。級,在軍中就是統軍將軍,雖然是最低一級的統軍將軍,但算是有資格審理私鹽大案
詔書飛送達晉陽。晉陽雖然非常不滿,但這應該是咸陽所能做出的最大讓步,如果繼續脅逼下去,顯然適得其反,還是見好就收為上策。
寶鼎卻是欣喜若狂,他的計策成功了,他的目的達到了,他終於可以回咸陽了。
當夜在行轅大帳內。王剪、祖酶、庸公和公孫豹坐在一起商量回咸陽的事。公孫豹堅持陪著寶鼎回咸陽,但王剪不同意。
「當年你在咸陽做的事太轟動了,你一回去,陳年舊事都會翻出來,對寶鼎有害無利熊比。公勸道小「咸陽不像晉陽,形勢非常複雜。尤其在眼前這個時候,我們更需謹慎,步步為營,一步都不能出錯,更不能給對手以任何反擊的機會。」。是啊,豹率,你離開咸陽二十多年了。今日的咸陽和過去的咸陽完全不一樣,你冒冒失失跑回去。極有可能成為對手的目標狂齲也勸道。「雖然咸陽既往不咎,赦免了你過去的罪責,恢復了你的爵位,還任命你為北部軍的將軍,但一旦你回去。你就背下了擅自離開軍隊的罪名,回去純粹就是添亂啦他伸手指指鹿公」有我們兩個在公子的身邊,你還不放心嘛
「直娘賊,早知道咸陽恢復老夫的爵位就是要阻止老夫回去公孫豹怒聲說道,「咸陽那幫鳥人沒一個好東西。」
「小咸陽是什麼地方?。庸公歎道,「咸陽一舉一動莫不隱含深意,所以你暫時還是不要回去為好。」
公孫豹悻悻搖頭,目光轉向寶鼎。寶鼎微微一笑,說道:「老爹,你不要著急,要不了多久,咸陽就會要你回去,假若你不回去,大王肯定會派人來把你押回去。」
眾人知道寶鼎說的是什麼意思,一個個心知肚明。紛紛捋鬚而笑。
「好吧,既然你說得這麼肯定,我就信你一回公孫豹不再堅持,衝著寶鼎笑道,「說說看。到了咸陽。有什麼打算?」寶鼎面帶淺笑,眉頭微皺,遲疑不語。
「這次咸陽給你連升三級爵,一方面固然是安撫晉陽軍方。但另一方面也傳遞給我們一個訊息。楚系已經有了明確對策。」桓腑不緊不慢地說道我在最後一刻背棄楚系,給了楚系沉重一擊。導致他們在軍方損失慘重,雖然他們還有楊端和和李信,但因為缺少像我這樣的老將坐鎮軍中,楚系事實上已經無法控制軍隊了,所以,迫不得已的情況下,他們打算退一步。」框腑看看眾人,鄭重說道」「以我看,退一步是明智之策,退一步,與楚繫妥協。才能給老秦武人帶來最大利益嘛。」
王剪、旗公和公孫豹都沒有說話。
寶鼎望著他蒼老的面容,心裡忽然湧起一絲暖意。雖然我沒能改變歷史軌跡,但我改變了很多人的命運。稀公還活著,狂斷也沒有逃亡,他們兩個的命運都被我改變了,不過他們兩個的輝煌過去了,都要解甲歸田,都要回家頤養天年。對他們來說。這是一種幸福,對我來說,何嘗不是一種幸福?他們就像兩棵守護河堤的大樹,被治滔洪水席捲而去,我卻在他們遭受滅頂之災的前一刻,把他們從歷史長河裡救了出來。
我因此快樂,我獨自享著這份快樂,人生也甩此變得多姿多彩,將來如果我未能改變歷史,我也能坦然接受帝國滅亡的命運,因為有些事我的能力可以做到,但有些事小我的能力做不到,天道並非人力可以挽回。
狂腑不知道寶鼎對未來的全部思路,王剪他們也不會輕易透漏,所以櫃齲就事論事,認為老秦武人若想減少這次晉陽危機所帶來的損失。有必要與楚繫妥協,但寶鼎接下來的一句話讓他駭然心驚。
「大秦的根基是老秦人,但自武安君一案爆後,我宗室王族與老秦人之間的親密關係隨即破裂。雙方產生了深重的隔閡。」寶鼎說道」我的使命大家都知道,我從出生開始就背負著重振三姓五氏的使命,但這個使命的最終目的是什麼?是彌補贏姓王族與老秦人之間的裂痕,消除雙方心裡的隔閡,重建延續了數百年的信任。」
「大秦如果失去了老秦人,大秦的根基就倒了,若想讓大秦世代相傳,必須重建王族與老秦人的信任寶鼎望著凝視沉思的桓腑,微微笑道,「我的使命就是重建王族與老秦人的信任,這是我一生的使命,所以,此次返回咸陽,我絕不會與楚繫妥協,即便遭到重創,粉身碎骨,我也決不退縮
桓齲歎了口氣。寶鼎說得對。大秦國和老秦人是一個整體,是一座牢固的城牆,但現在這座城牆出現了裂縫,如果視而不見,任其擴大,城牆總有一天會轟然坍塌。看樣子,寶鼎抵達咸陽之日,也就是腥風血雨降臨之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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