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幾天,飛天總會送來一塊靈石,這些從三葉草土壤)的靈石,特別具有靈性,放在一起時間久了,好像會發生一些反應,都粘合在了一起。
每塊靈石本來各有各得的顏色和光澤,融合在一起之後,變得五顏六色,煞是好看。
楚顏就像個大孩子找到一塊寶石,饒有興趣的用前爪把靈石撥來撥去玩耍。飛天彷彿找到了玩伴,以前黑舞總是對它不理不睬,它也有些怕黑舞,現在楚顏恢復了獸身,這隻小白虎似乎和飛天很合得來,兩隻小動物搶寶石玩兒,我在一邊看著他們,嘴角翹了翹,又垂下來。
我用手指輕觸小白虎的背,他轉過身來,墨綠色的眼睛看看我,把靈石咬在嘴上,湊過來,像是要放在我手心。
我攤開手,他卻又看看飛天,嘴對嘴的把靈石傳了過去,來回的撥弄著玩。
飛天的眼睛亮亮的,溫柔的像個小姑娘。
我心一顫,就好像身邊本來很黏你的兩個小傢伙忽然變得親密無比,對你不再依賴,空空的。
什麼時候開始的?我自然的感覺,楚顏,是我一個人的楚顏,他總是會在我身邊,而現在,他不再是我一個人的了。
他失去了記憶,有了另一種生活。
飛天幾乎把這裡當成了第二個山洞,從早到晚,修煉,玩耍,忙的不亦樂乎,這裡有靈石,也聚了不少靈氣,我看著它把靈石的靈氣吸入自己體內,又傳到楚顏體中,如一團彩色的光在交錯,很漂亮。
靈石的靈氣對楚顏應該有幫助,有飛天陪伴,他身上的傷痕漸漸變得隱約,不再那麼清晰。
紅色地一道道地傷口。已經很模糊了。
但我心裡總覺得什麼東西變了。看著他們一起修煉。療傷。玩耍。我好像成了一個局外人。
但無論如何。對楚顏來說。這是一個好現象。何況。有飛天和基仔陪著。我去大殿幫巴哈平穩情緒。也不用再擔心。
空餘下來地時間。我默念巴古列教我地心訣。練習怎麼把七情玲瓏扇拿出體內。再放回去。一段日子下來。我把這種法術當成了一種消遣。
雪白無字地扇子拿在手上。怎麼看也就像一件工藝品。我把扇子「咻」地一晃。打開。再合攏。這時。楚顏和飛天便會被我地聲音吸引。一同好奇地看過來。
良久。我發現了一個用處。當我看著扇子。集中思想地時候。扇子裡便會出現我地身影。心情好時是眉眼舒展。心情差時是蹙眉抿嘴。而迷茫時是瞇著眼……
真是一面做工別緻的鏡子。
於是,清晨起來時,我對著這面「鏡子」照呀照,看自己的樣子。
頭髮怎麼這麼黑呢?像塗了黑油,清湯掛面似的披在肩上,好幾天沒好好睡一覺了,又想的太多,看起來眼睛暗淡,沒有精神。
我從屋外摘了幾株草,編成細細的那種草環,撩起一小簇頭髮編成小辮,一下就編了好幾個。
對著扇子一瞧,清清爽爽,精神了不少。臉孔的眉目也很清晰了。
想起來又覺得奇怪,我記得前生也是從小披著發的,來到人界之後,娘有時會為我綰髮,可是我沒學過,現在紮起辮子來,竟毫不含糊。
好像下意識就這麼挽了起來,很順手。
看著扇子,我盡量讓自己平穩情緒,於是我每天都要對著扇子好幾次,不准蹙眉,只能發自內心的笑,如果連我自己都情緒波動太大,又怎麼給巴哈唱歌,洗滌他的魔性?
一段日子下來,心緒竟平穩了不少,體內氣息寧靜,胸口和手上那個圖案也不再作怪,不疼了。
整個人輕鬆了不少,楚顏和飛天睡覺的時候,我便在黑暗裡運轉七情玲瓏扇的心訣,閉上眼,會看見扇子不停的旋轉,我的喜怒哀樂都出現在扇子中,一些片段像電影般掠過,心緒不寧時,我便衝出屋子,御劍飛行。
坐在聖殿上迷濛的雲端上,獨自一個人修煉。
記得第一次坐在雲上,是楚顏帶我上來的,腳下捲著風,整個人輕飄飄的,那時驚喜,感動,各種心情都有。
他在雲端牽著我的手,說:「我答應過你,有一天我能上來的時候,一定帶你一起來。」
我看著雲下,飛天與楚顏在樹林裡嬉戲,基仔一直守在他們身邊,楚顏如一抹靈動的白,穿梭在綠蔭之間,那麼美麗。
平穩好心情,我御著劍,直直的落在聖殿中。
楚顏由於靈石散發的靈氣,傷已經好了許多,雖然不知能否再幻化為人,但至少已沒有危險,而且大概因為飛天一直陪著他,不再像剛開始那樣小心翼翼的一動不動的用他的墨綠色的眼睛觀察周圍,活動範圍也從屋子裡到了樹林裡,有時還會撲池中的錦鯉玩。
每當那時,我不禁好笑,又有些心酸,楚顏一直很愛惜那些池中的魚兒,除了撫琴,他會坐在池邊給他們餵食,而現在……
現在,我唯一要做的,就是等待巴哈開通赤海,去找錦香靈佩。
我從大殿去巴哈的屋子,看到黑舞正筆直的站在門口。這大殿自從眾魔寶典開啟之後,始終圍繞著一股陰霾的氣息,濃郁的讓人喘不過氣來。
「黑舞!」我輕輕喚他,又朝濃黑色的霧氣看了看,那。
黑舞朝我點點頭:「你來找聖王?他不在。」
不在?「他去哪了?」巴哈從得到眾魔寶典之後就喜歡悶在屋子裡,很少出去。
「長老來過,聖王與他一起出去了。」
我點了點頭:「那我去找找。」
轉過身,我又想到什麼,對他說:「你一定要守在這裡嗎?」
他笑了笑:「聖王沒說,只是叫我不要跟著,可我也無處可去。」
「聖界那麼多地方,以前除了山洞你一定都沒去過。」這傢伙,以前不是躲起來安靜的修煉,就是悶在山洞裡,現在成人了,雖然脾氣大變,不再冷冷冰冰的,但習慣沒變,還是不喜歡湊熱鬧。
「你可以去我的酒樓看看啊,那裡的老百姓每天都賽歌賽舞。」那是我舉辦的活動之後,留下來的酒樓保留節目,「古麗那丫頭一定也在那,你們最近見過面嗎?」
他怔了怔,溫和的表情竟有些彆扭,皺了皺眉:「我應該見她嗎?」
雖然心裡被各種事紛擾,但我還是忍不住笑:「那倒不是應該不應該,只是你要問問自己想不想。如果想做的事為什麼不去做呢?等到不能做的時候,就後悔也來不及了。」
我原來的世界已經死生難定,現在這個世界更是渺茫,不知什麼時候就又突然死了,穿了,或者變成一隻不會說話不會思考的獸了,到那時,許多沒有做的事再做也來不及了。
黑舞表情怔忡,似乎在琢磨我說的話。
我笑一笑,不去打擾他,獨自離開,如果說寧靜的聖界也在變化,那古麗是唯一一個沒有變的人,雖然她長大了不少,但心靈依然還是那個我初見時純淨的小女孩。
而黑舞,雖然表面看上去酷酷的,幻化之後,對誰都很恭謹,唯獨對古麗依舊彆扭,誰說他心裡是沒有感覺的?只是或許連他自己都沒有發現而已。
幾百年前,古麗救了他,看著他慢慢修煉,不知不覺中,他們暗生情愫,現在黑舞已經修煉成形,如果最後能夠相守,這是多美好的事。
大團圓結局與不離不棄的愛情故事,總是叫人心生溫暖。
除此之外,我對黑舞還有一種莫名的親切,就如他第一次看見我便很親熱,不知是不是由於我頸上的玄珠,還是另有原因,總之,我希望他和古麗都能幸福。
而我……不要再多想。
……
我飛快的步出大殿,尋找巴哈。
聖界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整日被浮雲和焰火籠罩,想要一眼便發現一個人也是很困難的。
我御劍飛行,繞著雲層往下看,漫天的焰火,與火紅色的赤海彷彿融為了一體,在波濤翻騰的赤海邊,有兩個很小的黑點。
我找準目標落在那兩個黑點的不遠處,才看清,是一身金色盔甲的巴哈和長鬍子。
巴哈跪在赤海邊,雙手合攏,彷彿在禱告,而長鬍子站在一邊,嘴巴一張一合,好像在說著什麼。
海邊的風很大,風捲起浪,我只能斷斷續續的聽到幾句話。
「聖王……你要三思……」
「……這是事關整個聖界……」
我聽不清,只好靠近一些,此時巴哈正好站起來,轉過身,恰巧與我四目相對。
他瞇起眼:「你來的正好。」
長鬍子長老怔了怔,也向我望來,目光一下子變得怨恨,好像我做了什麼對不起他的事。
他對著我上前一步,冷冷的說:「你來幹什麼!」
「是我叫她來的。」巴哈淡淡的說。
長鬍子的鬍子在風中顫抖:「聖王,這是我們聖界的事,她是人界的人,又在妖界住過,來歷不明,居心叵測啊!聖王怎可聽她一面之詞?」
這老頭對我本來就戒心極重,也沒什麼好奇怪,可是後來幾次見他,他除了對我冷冷淡淡,倒也沒有這麼排斥,今天是怎麼了?
見巴哈不說話,他又說:「何況,她身上有人族的銀劍,千年前已經擾得其他三界不得安寧,若她不是身份可疑,又命帶煞星,怎麼會弄得人界覆滅,又被妖界追殺,最後落於此處呢!」
我冷冷的聽他說完,終於明白他的意思,我出生於人界,雖然不知道怎麼來的,可是旁人看來,我一出生,人界不久被一夕之間消失無蹤,而去了妖界,成了翡翠宮的奸細,害的翡翠宮的兩個大人互相殘殺,被懲罰變成豬後,又不知什麼原因再一次被發現,被趕了出來,才流落到聖界,無論對誰來說,我都是個不祥之人。
聖界本就封閉,怕我又惹起不必要的事端再正常不過。
「你的話說完了麼?」巴哈忽然問,眉間聚攏起陰氣。
「聖王,依我看,她不知是哪界來的奸細,挑撥您開通赤海是想……」
「開通赤海,是我的想法!」他的話被巴哈硬生生的打斷。
我才明白過來,原來長老和巴哈密談是為了開通赤海的事,他以為是我不知用了什麼法子叫巴哈這樣做,目的是為了幫助其他三界更好的接近聖界,所以對我咬牙切齒。
我是想要巴哈開通赤海,但我只是為了自己能出去,對於聖界的安危,我也考慮過,只是不知該怎麼辦,而現在,我又一次被當作了奸細。
我本是人界的,莫名其妙去了妖界,又認得冥王,跟T關係不清不楚,身上還帶著來歷不明的寶貝,擱誰誰都懷疑。
長老被巴哈噎的說不話來,只好用那種殺人的目光看住我,如果目光真的能殺人的話,我身上大概早已千瘡百孔。
可是我沒做過,沒必要膽怯,我仰起頭用冷冷的目光回敬他。
巴哈好像饒有興趣的打量我們,然後沉著臉說:「本王交代的事言出必行!你還不快去召集所有的族人來此!」
長老想說什麼,看見巴哈陰鬱的臉,只好嚥了下去,跺跺腳,飛奔而去。
「你去大殿找過我?」他側過臉看我。
「是,黑舞告訴我,你和長老有事要談,我怕你出事,所以……」
「你在擔心我?」眸中忽然炙熱。
我不知該怎麼說,我是擔心他出事,擔心他魔性發作,可是為什麼被他的眼神一看,我竟有些不知怎麼回答?
他忽然陰冷的一笑:「你放心,這幾日魔性在體內暫時得到壓抑,只要我把天魔星最後的魔氣吸入體內,便有力量開通赤海。」
「你叫所有人來這裡幹什麼?」他的笑讓我很不舒服。
「當著所有族人,和赤海祖先的面,我要宣佈開通赤海的事。」他說。
我一驚,這有點像什麼工程開始時的一個典禮,可是我知道,這個工程遠比任何大橋的鑄造都要危險,雖然我也很希望能早點出去找到錦香靈佩幫楚顏恢復人身,可是真的要開始了,卻還是有些不安。
聖族的人有很大一部分都是跟著上一代的王生活著的,世世代代都在這裡,突然要改變局面,打破以往的那種生活,一定會引起不小的波折。
聖族由於赤海的阻擋才能千百年來相安無事,赤海中有世世代代的族人長眠在那裡,要開通赤海,在上面搭一座通天橋,用通俗的話來說,就是破壞了風水,擾了死去的人,還要面對一個未知的將來。
「如果……那些族人反對呢?」
巴哈的眸中嗖的陰氣閃過,沉眉:「有異議者,殺無赦。」
我渾身一顫,指尖冰冷的沒有一點溫度。
他注視我,忽然一笑:「你不是也想早點出去嗎?」
我吸了口氣:「我是想出去,那是因為,你說,這世上有錦香靈佩可以幫助楚顏,否則,我也願留在這裡,和你們的族人一樣安靜的生活。」我看住他,「我擔心楚顏,可也擔心你們,你,古麗,甚至黑舞,飛天,我不希望你們任何一個出事。」
巴哈的目光似乎怔了怔,好像在參透我這句話有幾分真實,我說的本是心裡所想的,迎上他的目光,堅定的看著他:「如果可以,我寧願你沒有開啟眾魔寶典,還像以前那樣,和我們一起修煉,安靜在這裡生活,慢慢長大,和這裡的每一個人一樣。」
陰鬱的眼神漸漸隱去,取代的是一種迷離,像隔了一層霧一般看著我,忽然勾起唇角:「你就是這樣說話,這樣看著別人,所以他們都會被你迷惑?」
「誰?」這句話沒頭沒腦,我實在聽不懂。
他冷笑:「巴伊瑞,顏,還有那個我從未見過的翡翠宮的青龍大人,現在的宮主。」伸出手托起我的下顎,「你還準備迷惑多少人?誰在背後指使你?」
「你的意思我不懂。」我掙脫他的手。
他又冷笑:「聖界雖然與其他四界不相往來,可是有些事還是知道一些,從我父親那一代開始,就傳說一個人界的小女子不知受了誰的指示,混入妖界,擾的妖界不得安寧,當時的白虎大人和青龍大人為了她宣戰,要不是翡翠宮本來的主人,天界的翡翠仙子下凡,查出了她原來是另懷目的,說不定妖界也會和人界一樣覆滅,而那女子被變為了一隻豬,失去了所有的記憶,翡翠仙子大概還有一絲仁慈,竟讓她留在翡翠宮中,結果,百年後,她不知怎麼恢復了記憶,又想接近宮主,被識破,才從翡翠宮出來,不知憑著什麼,竟然沒死,還被白虎大人救來了聖界。」他注視我,「那時我沒想到,顏會流落到赤海,又被古麗救回來,更沒想到,他之後帶回來的那隻小妖,竟就是千年前的那個女子。」
我好像在聽一個故事,卻明明知道那個故事的主角便是自己,心底不知是什麼感覺。
巴哈說的沒錯,我是受了誰的指使,指使我的是一個叫「君」的神秘男子,我到現在還不知道他屬於哪一界,又或許他是其他神秘的存在。可有一點我確信他不知道,翡翠仙子留我在宮裡,一定不是因為一時的仁慈,而是為了更好的折磨我,只是沒想到,我會慢慢記起些什麼,拔出了銀劍,跟著即墨瑾練劍,也一定因為這樣,才被他們看出了端倪,覺得留我在世上終是不安全,所以便要殺我,雖然變成豬之後到底發生過什麼,來聖界之前又出了什麼事,我一點也不記得了,但大抵不過如此。
只是,為什麼我竟沒死?他們既然存心要至我於死地,不會那麼大意讓我被楚顏救出來。
還是,其他什麼東西救了我?(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