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在的宿舍跟學校只有兩千米的距離,步行的話只要十分鐘,坐車的話——沒坐過,都這麼近還坐什麼車,那不是白白浪費錢嗎?何況,我早已經習慣了邊走路邊在街頭看美女的生活方式。時代不同了,倒轉十多年,看到一個美女從身邊走過至少需要等半天,還未必有;而如今,眨一下眼睛就會有個美女從身邊經過。大學裡絕對是美女高度集中之地,尤其是藝術系的女生,都是些未來的女明星,她們完全具備了大牌明星的實力又沒有大牌明星的架子,正好下手。順帶說一句,我們學校人氣最旺的四朵校花無一例外都是藝術系的。這使得我曾一度想到要轉系,不過,我還有點自知之明,考慮到自己的尊容,若是拍電影,除了《巴黎聖母院》裡的敲鐘人,和《天龍八部》裡的四大惡人中的三個男的,我是不二人選之外,其他的角色天塌下來都不會輪到我頭上。我還是放心大膽地學自己的文學吧,學好了從事文學創作,發幾部小說到起點,還能掙點稿費,混口飯吃。
宿舍所在的地方應該是住宅區,很多校友們都住在那裡,所以大家去學校的時間,差別並不大。前後左右四處張望,都可以看到校友的身影。再過半個月四年級的學生都畢業離校了,所以很多人的行為方式越來越社會化。男男女女手牽手地去學校,到了分手的時候還會給對方一個香甜的熱吻,我還沒到學校門口就看到了有幾對男女竟然在公共場所上演情色鏡頭。他們肯定是在探討行為藝術的真諦,用不著大驚小怪的。
「對不起!」我看得太入迷了,沒想到撞到了別人,我馬上道歉。一看,哇塞!乖乖不得了!眼前被我撞到的這個女孩子絕對是個十足十的美女,她穿著天藍色的校服——表示她是一年級的學妹,剛入學一個月不到——我也是第一次看到。不知道哪位理論家曾經說過,美女是大多數人的綜合體,綜合的當然是大多數人的優點,所以我覺得她有點面熟,就像寶玉看到黛玉時有種似曾相識之感。
「沒關係,是我自己不小心的。」她的聲音真甜,說話的時候不忘帶上笑容,俊俏的臉蛋上飛起兩片紅雲。天哪,她還看到了我的模樣,我心裡有點緊張,說話時的特徵馬上就要暴露出來了,我好不容易使自己安定下來,說了句:「再見。」扭身開溜!
「我可以跟你借兩本書看看嗎?大哥哥!」這小妹妹性格真是開朗,人也隨和,剛見面就叫起「哥」來了,等混熟了還不叫「老公」,發展前景很樂觀哦!她絲毫不被我的形象所嚇倒,莫非她獨具慧眼,能夠透過我醜陋的外表,看到我純潔而又崇高的心靈?
我死命地嚥了嚥口水,調整好了面部的肌肉表情,恨不得用棍子將自己的眼皮撐起來。我以75度側角爽快地跟她說:「沒問題,不知道你要些什麼書呢?」
小妹妹看到我額頭上的汗水泉湧而出,伸過小手替我抹汗——這完全是治標不治本的行為,你走吧,好不好?你走了自然不出汗了——她說:「你很熱嗎?」
她越是這麼說,我越是激動,我自欺欺人地說:「不熱,你快點說呀。」
小妹妹說:「很多的,我寫在紙條上了,看你有沒有?」說完把紙條塞到我手上,她柔軟的小手碰到我時,我渾身像是觸到了高壓電一般。
這下不得了,我感到自己馬上就要崩潰了,說了句:「再見,有的話給你。」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
小妹妹在後面說:「真是個怪人,太沒禮貌了,就知道你這個笨蛋認不出來。」
我心裡說:「那也比嚇著你好啊。」我跑得比兔子還快,沒有去教室,而是去了廁所。這種情況並不是頭一次發生,每次都令我頭痛不已,尤其是這一次,好不容易撞到個可愛的小妹妹,只看了她一眼,兩句話還沒說完,自己就崩潰了。要是讓她看到我說話的那副德性,難保早餐都給吐出來。
我聽母親說過,我小時候白白胖胖人見人愛車見車載,說話講故事唱歌跳舞樣樣拿手,後來不知怎麼的,男大十八變,變成了現在這副模樣,原因至今都不明。只記得是一個暴風雨的晚上,電閃雷鳴,大雨滂沱,雨下到半夜都不止,狂風也很兇猛,圈裡的豬啊,牛啊,窩裡的狗啊,雞啊,統統叫個不停,好像世界末日將要來到。當年倉頡創造漢字,天氣都比不上那天的反常。直到天亮時分,風停雨住,一切安靜如故。
奇怪的事情發生在第二天的早晨,老媽說我突然之間變啞變傻了,怎麼逗我哄我引誘我調戲我甚至拿針來扎我都沒有反應,只知道嚼手指吐口水,臉上的肌肉抖動得嚇人,眼睛叭嘰叭嘰地眨個不停,也就是現在這模樣的雛形,後來經過了青少年發育期的完善,才有今天的氣象。老媽很迷信的,以為我是鬼上身,宰了家中所有的雞,將整盆鮮紅的雞血往我頭上淋,還使出自己的渾身解數,依然不見起色。
老媽甚至還「起祖宗於地下」,向他們資詢,我爺爺的爺爺對老媽說:「誰讓你的法術已經擾亂了陰陽兩界呢?惡鬼欺軟怕硬,奈何不了你,難道不會從這小子下手嗎?何況這小子天生奇材,等他長大了誰還治得了,這是他命中的劫數,到他二十三歲的時候,就會出現奇跡,他本身的修為自然會擊退糾纏他的凶靈,你要做的,就是盡全力他,讓他熬過這漫長的十多年寂寞的歲月,以後的日子就風光無限了。」
其實老媽當初跟我說這話的時候,我正拿著剃鬚刀片想要割腕自殺,老媽早不說晚不說,偏偏在我自殺的時候說出這話,擺明了就是安慰我開導我,免得我死了之後,斷了香火。再加上老媽的話玄之又玄,帶著明顯的職業特色,我這種相信科學的人,哪裡會放在耳朵裡?只是這好歹也是個希望,不是說以後風光無限嗎?那我就多等幾年,23歲,算起來就是今年,我歎了口氣,心想,謊言很快就會不攻自破了。
人家說長得醜不是錯,長得醜還在外面亂走那就大錯特錯了,我調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緒,深呼吸深呼吸!使自己恢復到正常的狀態。呆會兒安安靜靜地呆在教室裡讀讀孔夫子孟夫子算了。
我想起剛才的事情,手中還有一張小紙條。想想看,這小妹妹真是可愛,似乎她算準了能夠撞到我,要借什麼書早就寫好了。我打開來一看,驚呆了。
上面清晰俊秀的字跡寫著:新哥哥,這回你跑不掉了吧,當你看到這些字的時候,我跟你已經是校友了,我報考了你所在的大學,而且被錄取了。以後有你受的了,我要天天折磨你,不過,你好像馬上就要畢業離校了,算你命大。還有,我想你現在肯定認不出我了,當年被你打掉的兩顆門牙,五歲的時候已經重新長出來了。呵呵,記起來了嗎?你這個沒良心的豬頭,豬頭哥哥。
字裡行間,分明透露出一段純樸的感情,而我腦海裡也浮現出一個穿著綠色短衫,光著屁股和小腳丫蹦來蹦去的還沒有三泡牛屎高的小妹妹。那時候我八歲,她三歲不到,我下水到河裡去洗澡,叫她在岸上給我看著衣服,她倒是挺堅守崗位的,她坐在我的衣服上,夠堅守了吧,問題是她還尿尿了,在我衣服上留下了一股尿素的味道。我一記勾拳過去,打得她滿地找牙。
兩顆門牙掉了之後,她說話漏風,別看她還小,愛美之心出奇的強烈,而且還充分展現出了她的憂患意識,如果她那兩顆門牙長不出來的話,就要以身相許了。
後來我上學去了,學校就在村裡,她總是跑到我學校等我放學,還纏著我教她怎樣下河游泳。初中,高中,再後來大學,我們都沒有見過面。發生在我身上的奇事,她應該有過耳聞,而我也沒有勇氣再去看看這位昔日的玩伴。
我想起來就覺得好笑,哪知道,眼睛一眨,當年的愣丫頭變成了今天的美少女,當她亭亭玉立地站在我面前的時候,叫我「哥哥」的時候,我還真看不出來。
她是我吳家村的人,自然也姓吳,名叫吳影蓮,我叫她「蓮妹」,而她則叫我為「新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