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尊,降頭師卡迪沙死在聊城了!”
透窗而入的黯淡晨光裡,流雲一見自己的師尊,就把自己帶來的消息中,最重要的部分說了出來。
“這麼快?”剛剛在椅子上坐穩的劉不愚明顯一愣,有些不敢相信:“方榕?”
“不全是,他在和方榕交手受傷後,死在聊城的一個混混頭趙三手裡。”
“死在一個混混頭手裡?”劉不愚的眼睛猛地繃圓了。這消息要比他剛聽到降頭師卡迪沙這麼快死了還要令他不能相信。
“是,就是死在了一個混混手裡。別說現在師尊您不信,就連親眼看著他被砍下腦袋的我到現在都不敢相信。”
“嗯,你坐下詳細說說經過。”最初的驚訝過後,深知弟子不可能欺騙自己的劉不愚恢復了常態,揮手示意流雲坐下說話。
“閒雲你也坐下聽聽。”緊接著,他又叫住了剛要退出去的閒雲。在自己的眾多弟子中,這個平時話不多,但能力最出眾的閒雲最得他信任。
“那天,卡迪沙偷襲楊冰不果,被靈達喇嘛他們給驚走後,弟子跟著他一路到了聊城。哦,對了師尊,弟子這裡還剩下兩張您賜下的神風符沒有用。”說著話,流雲從懷裡掏出了兩張黃符紙恭恭敬敬的奉到了劉不愚的面前。
“不用。這兩道符你和閒雲一人一張分了吧,這兩天都辛苦了。”劉不愚擺了擺手,沒有接。
“多謝師尊賜符!”兩個驚喜的聲音幾乎是同時在劉不愚面前響起。很快,那兩張薄薄的黃紙就被倆師兄弟喜滋滋的收進了懷裡。
“弟子跟著一路到了聊城之後,卻發現他並沒有按師尊的要求去直接找方榕,而是給那個方榕身邊叫羅發榮的中年人下了一個降頭,好像還弄了些什麼其他的古怪,結果那個羅發榮忽然就沖出聊城賓館,一路往河邊去了。
我跟著他們來到河邊之後,那個方榕馬上就發覺了那個羅發榮的異常,結果兩個人就斗了起來……。”
一口氣把自己看到的全都說完之後,流雲這才松了一口氣,這兩天可把他給累慘了。不過想想懷中的那張神風符,這一切的辛苦就又變成了不值一提的小事。
要知道這神風符可是在龍虎宗千百人裡,只有掌門宗主和自己師尊才能勉強煉成的秘符,這次要不是為了跟蹤那倒霉的家伙,怎麼可能有一張踏踏實實的落進自己懷裡?
“笨蛋!”
聽完流雲的訴說,還沒等陷入沉思的劉不愚發話,一直在傍邊默默不語的閒雲嘴裡卻崩出了這麼簡短的一句。
“呵呵,那家伙果然是笨蛋。”劉不愚這時也呵呵笑了起來。自從那一天暗用陣法,從他那裡剝去了孫子修煉所需的一些東西後,降頭師卡迪沙在他嚴厲就已經變成了一個可有可無的負累,要他去聊城,也不過是順水推舟,廢物利用的一個意思而已。
現在看到自己最信任的弟子說的有趣,所以劉不愚也呵呵笑了起來。基本上,如果不是閒雲後面說出的那些話,降頭師的意外之死也就很快就會在他的記憶中變成了過去。但是,似乎冥冥中真有一只看不見的大手在推動著一些什麼似的,閒雲又說話了。
“師尊,弟子剛聽流雲說那個方榕發出妖雷的時候,念出的那個雷訣似乎有些古怪。但是弟子愚魯,一時間實在想不起來這是那家的法決,還請師尊予以指點。”
“雷訣有些古怪?”劉不愚覺得一愣,仔細回想了一遍,眼神慢慢凝重了起來:“確實有些古怪!流雲你再仔細說一遍出來聽聽。”
“日洗身,月煉形。弟子魂魄……,玄武驚雷!弟子記得他當時發雷的時候就是這麼念的。咦,他不是巫門朱雀宗的弟子麼?怎麼用的不是朱雀宗的雷法?”重新復述了一遍的流雲現在也發現不對了。
“玄武驚雷,玄武驚雷!啊,我想起來了,玄武宗的驚雷訣!”反復默念著這古怪雷訣的最後一句,閒雲在劉不愚和流雲還在苦苦思索的忽然驚叫了起來。
“驚雷訣?”劉不愚的眼睛忽然瞇起,眼簾後的眼神凝結的有若實質。
“沒錯就是驚雷訣!弟子想起來了,很早以前在龍虎山的時候,聽掌門宗主和來訪的茅山宗主縱論諸派雷法的時候提起過。師尊您忘了,當時您也在場的。”此時的閒雲沉浸在疑惑得以解開的興奮中,絲毫沒留意到劉不愚瞇起的眼睛幾乎要閉上了。
而此時的流雲,也沉浸在對自己師兄境域和博學的羨慕中,根本沒注意到劉不愚此時的異常。
“驚雷訣!玄武門!嘿嘿!”
努力的平復著胸口瞬間因這個消息而激蕩起的氣機,瞇著眼睛的劉不愚暗頌了三遍清心訣,這才把腦海中的波瀾給平息了下去,這麼好的機會,如果不能好好利用,那還真是有些對不起這瞎了眼的賊老天啊,哈哈!
眨眼之間,一個幾乎再也找不到破綻的計劃瞬間在劉不愚狂喜的心頭產生。這下,他對孫子所有的打算都可以實現了,嘿嘿!
一旦有了明確的目標,劉不愚便馬上雷厲風行的操作了起來,就看他忽然一睜眼,一臉嚴肅的對面前的兩個弟子說道:“驚雷訣,此事非同小可,沒想到那個方榕竟然是玄武門的余孽!要不是閒雲提醒,差點讓他給溜了過去。閒雲你博記強聞,為師現在賜你《九九洞章》一部。你要潛心修煉,爭取在三個月內突破眼下的修為瓶頸,有信心麼?”
“多謝師尊賜書!”閒雲頓時大喜,他怎麼都沒想到自己一個偶然間的發現,竟然能得到師尊這麼的重視,要知道這部九九洞章可是師尊秘藏的九大修行法決之一啊。
“你自己用心修習,別讓我失望。現在你去叫明原馬上到我這裡來一趟。”把書交給激動不已的閒雲後,劉不愚的目光轉向了一臉羨慕的流雲:“玄武門余孽現世,此事非同小可。流雲你再辛苦一趟,馬上替我把這個消息稟告給掌門。出去的時候順便讓靜雲,紅雲兩人進來見我。”
“是,師尊。”流雲答應著,卻沒有移動腳步。
“怎麼還不去?哈,等你回來,我也會把先天古道圖賜給你們三個的,你還不趕快去?”此時心情大好的劉不愚以為流雲是羨慕閒雲,所以才磨磨蹭蹭的也想要點好處,所以沒等他開口,就先笑了起來。
“多謝師尊!”流雲被這意外之喜震的滿臉泛光,極快的謝過師尊後,他這才吞吞吐吐的說道:“師尊,弟子剛才是怕掌門師伯問起消息的來源,我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所以才……”
後面的話流雲打住不說了,他知道自己的師尊比他自己還要清楚自己在擔心什麼。否則,他也就不會這麼多年來,帶著自己這些人住在這裡,而不是龍虎山上了。因為實在有太多的事情不能讓山上的同門和掌門宗主他們知道了。
“嗯,是我疏忽了,等我寫信直接給掌門吧。你現在出去叫靜雲,紅雲兩人進來一起等我。”劉不愚這才知道自己的弟子剛才在猶豫什麼,他稍一思量,便有了解決的辦法。
“明原,你跟我來!”
半個小時後,目送三個送信的弟子下了樓,劉不愚的目光這才落到了一臉不耐煩的兒子身上,不過這次,他反常的沒有並沒有拿臉色給這個和自己別扭了一輩子的兒子看。
“你這是要帶我去那裡?英奇呢?你把他弄哪去了?叫他出來見我。”
盡管心裡對劉不愚今天的態度微微有些驚訝,但是劉明原依然還是沒辦法完全把面前這個老男人當當作自己的父親。
“嗨,你不開口我還給忘了。”至今還沉浸在自己剛剛的計劃中心情大好的劉不愚被兒子這麼不客氣的一問,忽然想起了自己的疏忽。就見他嘿嘿一笑,手一揮,跟在他身邊的劉明原就覺得自己的喉嚨那裡一緊,說不出話來了。
“從現在開始,你給我記住,你要做的,就是小心的跟著我走,小心的看,一路上千萬不要弄出什麼聲響,有什麼話等上來了再說。能做到嗎?”
根本無視他憤怒的眼神,揮完手的劉不愚只管臉色一沉,用有些陰森的語氣在他耳邊低聲說到。
他的身體瞬間僵住。這是數十年來,這個老男人第二次用這樣的口氣和自己說話,他能清晰的感覺到這口氣背後那滲人的冰冷。在心頭突如其來的慌亂間,他僵硬的點了點頭。
三分鍾後,他跟著面前的這個老男人來到了他從沒來到過的地下室。在經過頗長的,迷宮似的廊道和十幾個房間之後,他終於來到了這可以稱之為迷宮的地下室的最深處。隨著一扇巨大的厚實木門被無聲的緩緩推開,他看到了自己五天來沒有任何消息的兒子。
他的眼睛一下子繃大了,從胸腔裡迸出的驚呼聲猛地卡在了喉嚨的深處,頓時憋的他脖子都紅了。
就在此時,他肩膀上忽然壓上了一個彷佛比泰山還要沉重的大手,讓他的全身瞬間失去了任何掙扎的可能。緊接著,老男人那低低的聲音很突兀的就在他腦海中響起:“放松一點就不會那麼難受。”
聞聲的同時,他身子的大手消失。他驚恐的回頭,看到的是老男人閃動中奇異光芒的眼睛,而現在,這雙眼睛正一瞬不瞬的盯在他後方密室中的兒子身上,彷佛就當他根本不存在。
他不明白為什麼剛才那句話不是自己聽的而是直接響在自己腦海裡的,但是這一切,都還比不上剛剛看到的兒子身上的那一幕更令他震驚,所以他的目光再一次的落到了密室中的兒子身子。
他差點又驚叫了起來。
碩大的密室中,被猩紅如血的無數線條勾畫成的一個巨大圖案的中間,那一個用黑白兩個顏色勾勒出的八卦圖的中央,全身赤裸的兒子此時正平躺在距離地面一尺左右的空氣裡,全身散發著五顏六色的奇異光芒,正在以一種緩慢的速度不停的旋轉。
兒子的眼睛緊緊閉著,可他赤裸的身子上,全身一片猩紅的肌膚下面,卻又有東西隨著身上不停散發出的各色光芒而此起彼伏的活動著,一直都沒有停止。
而就在兒子躺著的八卦圖的周圍,那猩紅如血的無數線條勾畫成的巨大圖案裡面,此時同樣有無數猩紅的淡淡光影在盤旋,那無數像極電影中孤魂野鬼般模樣的猩紅色淡淡光影每旋轉一圈,就會在密室中隱約回響的淒厲悲號中幻化成星星點點的赤紅色光球隱入平躺著的兒子眉心處不見。
巨大的密室中,古怪詭異的陣圖之中,自己的兒子就那麼懸空平躺著,一圈一圈的轉個不停,似乎永遠都沒有停下來的一天。
最初的震驚和驚恐散去後,劉明原霍的回身,瞪的比牛眼還要大,紅的似乎都要滴出血來的雙眼瞪向劉不愚。此時,他臉上的肌肉已經在痙攣著扭曲,而微微顫抖著的雙手,也已經握緊了拳頭。
現在,他馬上就要聽這個老不死的男人給自己一個合理的解釋,否則,不是他就是自己。
劉不愚臉上露出了一個淺淺的微笑,絲毫沒有因為自己兒子現在的反應而有什麼不快,在他的眼裡,像兒子這種只知道追求金錢和名利的凡夫俗子,是不可能明白眼下的孫子正在發生的變化的。
“跟我來!”劉明原的腦海中又突兀的響起了面前這老男人的聲音。不過這次他絲毫沒有猶豫,扭頭深望了詭異環境中安然躺著的兒子一眼後,跟著已經往外退去的老男人走了出去。
巨大的厚重的密室門又被無聲無息的關上了。一切,似乎又歸於寂靜。
“啊!”
高聲驚叫著,一身臭汗的羅發榮終於從那個他似乎永遠都無法逃離的噩夢中驚醒。大口大口急促的喘息著,他目光中的迷離逐漸被清明所代替。
疼!全身上下幾乎每一個地方都在發漲,都在刺痛。特別是腦海深處,那裡面就像隱藏著一個如同刺蝟一般的怪獸一般,他只不過剛想弄明白自己這是在什麼地方,就這麼一個小小的思考就已經讓那只怪獸活躍了起來。頓時,難以忍受的大范圍的刺痛,就像連腦袋都要刺穿一般的君臨了。
漲痛的眼珠就在這突然君臨的劇痛面前給他眼前帶來一陣陣的黑暗和眩暈,像是灌滿了砂子的喉嚨在這一刻也憋漲的幾乎要令他窒息。而全身上下所有的骨頭縫裡就像灌滿了會膨脹的毒汁一樣,漲痛的令他失去了對身體的所有控制。
就在此時,一只大手帶著清冷的氣息撫上了他的腦頂。隨著這只大手的出現,一股冰涼涼的清流就像炎炎夏日中忽然出現的小溪,所到之處刺痛迅速的減弱,乃至消失。
很快的,也不過幾個呼吸之間,剛開始緩慢而此時已經快若閃電的冰涼清流已經在他體內轉了三圈,最後又重新凝聚在他的腦頂處刷的一下化成了無數清涼的感覺,消失在他的身體和意識之中。
戀戀不捨的等最後的那一絲清涼都消失了之後,恍若做夢的羅發榮這才重新睜開了他的眼睛。
眼前,是方榕那張帶著溫暖笑意大臉。而方榕的身後,還有趙三關切的眼神和吳冷泉那張明顯松了一口的臉。目光再轉,韓遠山瘦長的身影出現也出現在眼前。
他忽然愣住了。
“感覺好些了麼?”方榕問話的同時,吳冷泉的手已經搭上了他脈門。
“好多了,我怎麼會在這裡?”他的大腦還沒從剛才的震動中恢復過來。
“這裡是韓家寨,你中降頭了,難道忘了?”臉色有些蒼白的趙三笑嘻嘻的跨坐在炕沿上。
“對,我又中降了!”降頭這兩個字瞬間就讓羅發榮的臉上線條痙攣。因為此時,恐怖的記憶一下子就像潮水一般的滿過了他的心頭。
而剛剛因為劇烈的刺痛後,因為忽然出現的冰涼清流帶來那種無法言語的舒服,以及和他看到韓遠山關切的望著自己時,給的他心裡所帶來的震撼瞬間就被這記憶敲成一地粉碎,轉眼了無蹤影。
“呵呵羅頭放心吧,現在已經沒事了。”方榕溫和的笑了笑,伸手輕拍著他縮成一團的肩頭給他寬心。
“那那個降頭師呢?”他心裡一松,又被頓時席卷了全身的無力感給折騰出了虛汗。
“被三哥給干掉了。從此羅頭你就可以放心了。”方榕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只不過他只聽清楚了前面的一句,因為心裡徹底放松了他的瞬間就昏睡過去了。
“羅頭你醒了?來喝點參湯,剛熬好的。”
等他再次醒來,已經到了下午。房間裡只有方榕一個人盤膝坐在他的身邊。看到他醒來,方榕笑著從炕前的爐台上拿過了一個小碗。
“辛苦你了小方。”
羅發榮就著方榕喂過來的小湯勺喝了兩口微帶辛辣的參湯,心裡一陣感動,語氣中都帶上了哭音。這種明顯失控的情感表現與他來說,很是罕見。當然這也和他現在的身體虛弱有莫大的關聯。
“我辛苦什麼啊,吳老和韓老才辛苦。”方榕笑笑,准備繼續喂他。
“這次又是韓老和吳老救我的?”羅發榮示意不喝了,掙扎著半坐起來問道。
“嗯,還有三哥和張振也有份救你。”
“張振也會救我?”心情激蕩之下,羅發榮說話有些口不擇言了。其實他自己心裡也明白,上次在方榕咆哮聊城的時候,張振就曾幫過痛苦不堪的他。在生死一瞬的關頭,又怎麼可能會為了一點已經在淡化掉的舊怨而不救他呢?
“嗯,他也有份救你。”方榕點頭,緊接著就把這兩天來發生的許多事都告訴了他。
“天,他們的膽子還真是大。”等他聽完方榕的訴說之後,眼睛都繃的快要掉出來了。
他沒想到在自己昏睡的這一天一夜裡,他們居然真的去當了一回刺客。再一次,他心底裡對自己這些合作伙伴的可怕程度有了更深的了解。
“是啊,他們不但去當了一會刺客,而且三哥看到你和張振回醒後,他又去下山去了。”一直溫和的微笑著的方榕說道這裡時,臉上的笑容裡有了幾分無奈的味道。
“三哥又下山去了?你不是說他受內傷了麼?”羅發榮不太明白趙三下山去干什麼,不過他卻留意到了方榕笑容裡的無奈,就隱約有了不好的感覺。
“嗯,他的內傷痊愈還需要調理兩天,不過他堅持要乘這幾天四海那邊的混亂,准備把第一批鹵蟲給運出去。所以他直接下山去准備了。”方榕一想起中午的時候趙三的堅持,他的心裡也開始著急了。
“哦,原來是這樣。那你還不趕緊下去幫三哥,在我這裡蘑菇什麼啊?還不趕緊下山去?”羅發榮盡管身體虛弱,但是腦袋可沒秀斗。他一看方榕眼底裡的焦急,馬上就明白方榕是為了照顧自己,才沒能陪著趙三一起下去。所以他馬上也有些急了。
“羅頭,那我就去了。你自己小心一點,兩三天後就能完全恢復了。桌上的壺裡有水,我已經吩咐過韓二,等下他會過來幫你擦洗一下身子。其他的羅頭你就自己擔待一點。”方榕一看他也確實沒什麼大礙了,所以也沒在客氣。
其實前面羅發榮再度睡過去的那會,方榕就已經知道他除了虛弱一點以外,已經沒什麼大礙了。但當時一來因為用那東西破降是第一次,誰都沒有完全的把握,所以需要像他或者韓遠山這樣的人留著以防萬一。
但是現在的方榕卻無論如何都不願意,讓韓遠山再去為了任何他自己也能做到的事情而消耗他的精力。盡管這次見到韓老,他體內狀態又奇跡般的有了連方榕都探不明白的變化。但是自從上次見識過韓遠山衰弱的樣子後,方榕是已經打定了這個注意的。
前面羅發榮中降又來找韓老,是因為他和吳冷泉即便是有了那物事都沒辦法完全破解五毒降,所以只有上來在麻煩韓老。但是現在防備著守護羅發榮,他自己就可以做到,所以盡管心裡有些著急,但他還是堅持著讓自己留了下來。
再者,另一方面,方榕之所以會耐著性子留下來照顧羅發榮,是因為他自己心裡對屢次中降的羅發榮也稍稍的有些歉意。他覺得羅發榮這一次中降頭,和他自己的兩方面的疏忽大意有著密不可分的關系,
一方面,明明前些天韓老和吳冷泉他們事先就提醒過自己要防備這個降頭師,可自己卻因為那降頭師父一直沒出現,又因為在他們色變的那天晚上,自己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因而從潛意識裡就放松了警惕。
因為他忘記了一個基本的道理,那次韓老和吳老他們之所以有感應,那都是因為他們本身之前就已經和那降頭師斗過法交過手,所以才能在特別的時候有那種特別的感應。但是他自己卻並沒有和那降頭師交過手,所以不會有任何的感應。
這是第一個大疏忽。
第二個大疏忽,就是因為他自己以為已經給過羅發榮一塊白虎宗巫師莫亞送的小東西。有了那東西之後,羅發榮中降之前自己就會有感應。可是他卻忘了那東西本身並不是他祭煉出來的東西,當距離超過一定范圍後,他根本就感應不到那東西發出的那種微弱警訊。
再者,當遭遇到像這次這樣,已經修練成了飛頭降的降頭師所下的厲害降頭,就像羅發榮中上的五毒降這種絕降時,那東西所能發揮出來的防護功能幾乎就可以被忽略不計。
正是因為他有了這兩大疏忽和一連串的大意,所以才造成了羅發榮再度中降的結果。而就是這個結果,就成了促使方榕耐著性子留下來照顧他的另一個理由。因為只有這樣,只有他能真正確認羅發榮沒事了,他才能放心的離開。
因為在他自小所受的教育中,做人做事求個自己心安,是一個很重要的信條。
“咳!小方你真是越來越羅嗦了,我這麼大人還用你這麼像哄小孩一樣的吩咐麼?趕緊去吧,注意安全,小心四海那邊的人來報復!”
羅發榮可不知道他留下來守護自己的時候心裡有這麼的想法。現在他只是覺得一顆心被一種溫暖的感覺包圍著,讓他不得不用這麼一種笑罵的方式把這中感覺發洩出來。
被他笑罵的方榕摸著鼻子一笑,轉身出了房間。
“嗯,被人關心著的感覺真好!”房間裡的土炕上,羅發榮盯著他遠去的背影喃喃自語道。
而與此同時,韓家寨通往外界的山路上,整整三百個背著碩大背包的健壯山民在蒼蒼莽的群山之間形成了一條長龍,正在一刻不停的往同一個目地,聊城趕去。
再說從中午就離開了寨子的趙三,等到渾身汗津津的他回到賓館自己的房間,也就是他的辦公室的時候,已經到了下午三點半。
等他迅速涮洗了一下,准備出門去忙的時候,卻被聞訊趕來的達叔堵在了門口。
“達叔找我有事?”盡管從上次談崩後,兩人之間已經再沒有任何溫情可述,但是起碼的禮貌趙三還是有的,微笑著,他伸手虛引,想請達叔進屋。
“不必客套,我來問你一個問題,問完就走。”比以前明顯蒼老的達叔硬梆梆的不領情。
趙三見點了點頭,他也懶得再裝什麼客氣。
“昨晚到現在之前的這段時間,你人在那裡,都做過些什麼?”達叔問話的時候,雙眼盯緊了趙三的眼睛。
“我在韓家寨,怎麼?”趙三話一出口,就知道自己在震驚之下露出了破綻。以往自己那裡這麼回答過問題?
心裡忽然一股無名火氣,他雙眼一瞪:“這算什麼?”
果然,達叔雙眼一亮,一抹略帶嘲諷的笑容爬上他的嘴角:“就算是這個月取保候審的備案好了。”說完,他轉身就走,走廊裡只留下滿口苦澀的趙三恨恨地瞪著他背影,好半天都沒動一下身體。
五分鍾後,當近來很少來賓館的小蔣和小林踏進走廊時,就看到一個輪廓很像趙三的男人靜靜的站在走廊的盡頭。
遠遠望去,午後透窗而過的陽光散落在那個男人身前,讓此刻站在光線陰影裡他帶給小蔣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隨著距離的拉進,就在她看清楚那個男人正是趙三的時候,一直徘徊在腦海中的那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忽然變的無比清晰。
明明他的人就站在明媚燦爛的陽光下,可你從他的身上卻只能感覺到比寂寞的冬夜還要冰涼的孤寂和冷漠;他的人明明就站在那裡,可在你的感覺裡,他卻又是那麼的遙不可及。
這是一種以往她只在方榕身上領略過的感覺,但是今天,就在這陽光燦爛的現在,她卻意外的從另一個男人叫趙三的男人身上感覺到了。
不知不覺間,她的臉色已經開始有些蒼白,不知不覺間,她的腳步也已經有些沉重了。確切的說,她已經想拉著林曉菡轉身離開了。
但是現在,她的這種感覺她身邊的林曉菡卻絲毫沒有感受到。還沒等她把這個搖擺不定的念頭變成現實,看清了趙三臉色的小林就驚訝的開口了:“三哥,你怎麼了?臉色這麼差,別是生病了吧?”
臉色蒼白難看,神情陰冷憔悴的趙三好像被忽然被小林這一聲給驚醒了,勉強在臉上擠出了個微笑:“我沒事。小林你們上來有事?”
伸手把還想說話的小林往自己身後一拉,小蔣也頗為勉強的在臉上擠出了個笑臉:“小林早上接到她父親的電話,說鹵蟲的買家找好了。不過人家要求盡快提供四噸的樣品,所以我陪小林上來找榕哥給說一聲。早上你們都不在,所以現在又過來了。三哥,榕哥在嗎?”
“方榕可能要到晚上才能回來。”
“那交給三哥也是一樣的,小林。”小蔣有伸手拉了身後的小林一把。
“三哥,這是我記下來的東西,相關的一切都在這上面。”小林這會也發現趙三的心情不是太好了,所以很快把手裡的紙條交給了他。然後迅速和小蔣告辭走了。
本來,今天拉著小蔣陪自己來找方榕,除了要把父親傳來的信息傳達給方榕之外,還想嘗試著直接面對方榕一次呢。
可是結果……
悶悶不樂的離開賓館的小林和小蔣不知道,她們離開後,趙三又在那燦爛陽光的光影裡陷入了漆黑冰冷的魔域!
天地一片寂靜。
湛藍星空籠罩下的蒼莽群山之間,只有方榕時隱時顯的身影在蜿蜒的山道上如箭般飛射。
天地一片寂靜。就連本屬於這山野和晚夏的蟲鳴蟬唱聲也停止了它們的喧嘩。只有方榕箭一般飛射的身影劃破空氣的輕鳴,在這寂靜的天地間留下了一點點聲波的痕跡。轉眼之間,這痕跡也在這片反常的寂靜中消失殆盡。
君臨在這片蒼莽山野的,只有一片寂靜。
加速,加速,再加速。就在怒箭一般只管往前飛射的方榕把第一百一十三座山峰跑在腦後的時候,零星的燈光告訴他,韓家寨到了。
“方榕?”當他忽然幻現在已經當門而立的韓遠山面前時,韓遠山心裡明白,自己在七巧問天陣中看到的那一切,真的都已經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