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習慣對於人們來說,真的是一件很難改變的事。儘管這些年隨著經濟和社會的變革,無數傳統的生活方式迅速的被人們背離,可還有一些習慣,卻一直被人們不自覺地保留了下來。
起碼,在聊城,就有很多人還是保留了早起早睡的習慣,才不過九點,被籠罩在夜色和雨幕、輕寒裡的聊城,就已經基本上陷入了慣有的寂靜。
此時的夜色在緊一陣、疏一陣地細雨侵擾下顯得愈加的迷離,氣溫也在帶著輕寒的夜風撥弄下越發的冷了,可這些比起趙三心中此刻湧起的陣陣寒意和煩躁的鬱悶,卻是顯得那麼的不值一提。
開著窗,就在迎面不停扑打而來的夜風和雨絲中,送走了四海來人的趙三,已經默默的在漆黑的房間裡矗立了好久。
此時,他心中原有的狂暴和仇恨,早已經被種種的猜疑和迷惑所包圍。
原本,在出警局的那一瞬,他已經被憤怒、仇恨以及歉疚折磨了兩天兩夜的心中早已經下了不顧一切和四海火拚的決心。儘管他自己也明白,憑自己在聊城的這點實力,要想和號稱本省道上實力第一的四海硬拚,勝算是多麼的渺茫。
可他還是不顧一切的下了這個要和四海血拼到底的決心,因為只有這樣,他才能覺得心安,才能讓那已經在骨子裡狂暴燃燒起來了的血性稍為安順一點。最主要的,是他覺得只有這樣,才能讓他那死不瞑目的兄弟真正的在九泉之下睡的安寧。
可這血腥的念頭卻被已經苦候了他近兩天的四海來人誠懇的態度和帶來的信息給截住了。
身為一個在道上混了這麼久的老江湖,要說趙三對這些天發生的事情沒有一點懷疑,那真的有點侮辱他的智慧和能力,要是他真這麼容易被仇恨和血腥沖昏了大腦的話,他也就不可能憑著他在聊城的這麼點勢力,攔住像四海和長風這樣的大堂口往外擴充的腳步到至今了。
隨著社會的快速發展和迅猛的變革,這世上千百年來一直隱藏在暗處的江湖和幫會勢力也早就已經和昔日的形態有了極大的不同。隨著時代進入赤裸裸的經濟社會,不管是國外那些赫赫有名的古老社團和幫會,還是近些年在國內重新崛起的那些大大小小的幫派,無不把以往只躲在暗處,靠打打殺殺和靠偏門撈取利益的方式改成了現代化的企業模式。
不過雖然模式和方法變了,但依靠暴力和非常手段去獲得最大利益的本質卻絲毫未改,反倒在披著企業獲取利益的合法外衣下,表現出了更狠、更貪婪的趨勢。當然,方式要比以前高明和進步的多。
趙三和四海以及長風的最初矛盾就源於他的堅持和跟不上時代的頑固。
以他的頭腦和在監獄中鍛煉出來的學識,當然在很久以前,就已經明白了現今社團和幫會壯大和發展所要經歷和必須採取的方式。可是另一面,根種在內心深處和骨血裡的傳統教育的烙印,還有內心深處對當年救他的聊城父老的感激,卻讓他怎麼也做不出那樣的選擇和舉動來。
最終,他在經過痛苦的思考和掙扎之後,費盡力氣,幾經血戰,完全統合了聊城的街頭勢力,表現出了一個無愧於一方之霸的強橫實力和精明頭腦。卻在統合之後,做出了一個讓聊城周圍的城市中所有老大瞠目結舌的愚蠢決定,他竟然幾乎完全捨棄了千百年來幫會合社團賴以為生的偏門生意,帶著手下那些人,老老實實的做起了酒樓和娛樂業的生意。
最讓周圍城市中那些老大們不解和欣喜的,卻是他經營的娛樂業,完全捨棄了時下那些掛著娛樂業的牌子,實際上主要靠著色情以及其他偏門手段撈錢的方式,就那麼簡簡單單的經營著。這些年來,要不是他酒樓的生意實在很紅火,還勉強能養住他手下的那些人手,要是靠他那慘淡維持的娛樂業,聊城的街頭早就亂的一塌糊塗了。
這麼多年,不知道有多少黑道魁首不斷地把自己社團和幫會的觸角延伸向了聊城這塊不大不小的肥肉。在他們的眼裡,趙三沒膽子、也沒腦子,而且是食古不化。
「既然你沒能力撈,那麼我來撈不好嗎?」就在這樣的心態下,他們想要佔據聊城的心就重了起來。對於趙三這個「同道中人」他們的想法很簡單,最多是多分點好處給你,這總行了吧?
畢竟,現今社會,白拿的錢誰不愛?
可他們沒想到的是,趙三不但自己不做這些偏門,而且居然也不讓他們插手來做。這許多年裡,他們不論是想硬來還是軟求,都毫無二致的受到了趙三最決絕的清理和反對,
就在大多聊城人毫無所覺的暗處,聊城趙三,這個長著一顆「榆木腦袋」,卻也有著驚人實力和血腥手段的名號暗暗傳遍了本省的江湖道。當然,還有他代表的這股子勢力。儘管趙三一直以來的統合都是相對鬆散的,並沒有成立什麼明確的幫派和社團,但在道上,提起聊城趙三和他手下,道上的人們卻都異口同聲的稱他們為「血狼」。
「血狼」這名號即代表了聊城趙三的名號,也代表了他手下的勢力名稱。之所以能得到這樣的名號,當然是和趙三以及他那些手下在無數次與周圍幫派火拚中的表現有關。就算是以道上眾人的光棍和狠辣,他們在火拚中表現出來的那種瘋狂、殘忍以及決絕都讓他們無端的感到心寒。
在他們的感覺中,只有遊蕩在北方荒原中的那些日漸零落的獨行獸,那些在傳說中能不眠不休的追蹤著仇家數百公里,血戰到底、不死不休的血狼,才能比較貼切的完整表達出趙三和他手下在火拚廝殺中表現出來的那種恐怖。
當年的聊城因為只是個不大不小的城市,再加上聊城人一貫的傳統和保守,當然最根本的就是聊城的經濟在周圍城鎮中實在只能算的上一般,所以在那些自我感覺實力強橫的幫會和堂口折翼聊城之後,聊城也算真正名副其實的平靜了幾年。
這種讓趙三頗感欣慰的平靜終於在聊城官方決定讓聊城經濟有個騰飛,聊城全力往旅遊城市發展的過程中給打破了。
隨著對聊城旅遊宣傳力度的逐漸增大,各地來聊城旅遊、發展的人流逐漸增多,聊城的經濟和形象也漸漸開始在周圍的這些城鎮中變得惹眼起來。千百年默默無聞的古城,一旦被外界越來越多的目光所注視,煥發出來的生機和活力絕對不容小視。
而此刻,本省道上已經佔據了霸主地位、模式已經發展成集團的四海盟和緊緊排名在四海之後的長風社,也在另一個層面開始了再次的爭奪。
和本身道上的那些小幫派不同,已經光明正大的在商界、政界有了紮實基礎和地位的四海和長風經過十多年的明爭暗鬥之後,深知短時間內都無法撼動對方的根本和實力,特別是在法制相對完善的省城,他們所掌握的各類資源和勢力都讓他們深深明白,在省城分出高下的想法已經變成了笑談。
於是,已經聚集各類人才於一堂的四海和長風,都把目光轉向了一直以來,只是遙控著的周圍城鎮。爭奪那些正在開始煥發出活力的城鎮中的經濟資源,掌握住那裡的各種勢力,為遲早將要來到,不可能避免的決戰做好一切準備的念頭幾乎不分先後的讓他們展開了行動。
於是,在陽光普照不到的暗影裡,強悍的實力,血腥的殺戮,金錢女色的引誘,無數會合的較量之後,都讓這兩個道上的巨無霸在暗歎對方不好惹的同時,迅速的達到了自己的目的。最起碼,已經初步整合瓜分掉了本省接近三分之二的城鎮中的堂口。
直到雙方的觸角都延伸到了不大不小,當然也讓他們心有好奇的聊城。
作為本省道上的巨頭,四海和長風當然早就仔細研究過聊城趙三和他代表的勢力的情況,從收歸旗下的那些堂口老大的嘴裡,更是得到了不少關於趙三的資料,明白了「血狼」趙三的難纏和精明。所以都步調一致的採取了相對謹慎的進入方式,半明半暗的派人插足到了聊城不甚興旺的娛樂業,分別開起了規模頗大的四海歌舞廳和長風娛樂園。
之所以不選擇直接接觸的方式,是因為他們經過仔細分析之後,知道對於趙三這樣的人,如果要想通過威脅、引誘的方式解決,那絕對是不現實的事情,硬來的話,考慮到聊城的現狀和趙三的實力,那更是得不償失,白白便宜了自己的對手。所以他們都選擇了同樣的方式,不先和你趙三接觸,但派去的人和所開的娛樂場館卻都明明白白的掛上了自己堂口的標誌,看你趙三用什麼樣的態度來面對。
和他們預期的完全不同,在選擇了同一天開業的時候,趙三不分彼此地都派人送來了道喜的花籃,自己卻沒有露面。對於他們派去的人事後專程的道謝也選擇了迴避的方式沒見。
這讓四海和長風的上層有了更一步的好奇,在他們的吩咐下,各自旗下在聊城的堂口也真得簡簡單單的按照最正規的方式經營了三個月之久,期間並沒有受到趙三和他手下人一絲一毫的為難和打擾,甚至在有喝醉的客人耍酒瘋的時候,趙三手下在那條街上轉悠的混混還過來幫過他們,似乎一切都可以相安無事到長久。
但是好奇心是阻攔不住這些道上的梟雄們已經邁開的腳步和野心的,平平靜靜的進入第四個月,首先按耐不住了的「長風娛樂園」首先推出了自己帶來的小姐和三陪業務,在經過小心翼翼的三天等待後,趙三和他的手下並沒有做出太多反應。
一時間,長風娛樂園的小樓前門庭若市,燈火通明,喧鬧聲一直到黎明才會收斂到安靜。他們的收入更是讓長風派去的人欣喜若狂,短短一個星期不到,每天的收入竟然比以往半個月的還多,再加上那些被相對保守的聊城客人們的新奇和大方,弄的錯以為掉到了金窩裡的小姐們的喧囂和起哄,腦子已經開始發繞的他又在上層的示意下帶來了更多的小姐。一時間,向來古老平靜的聊城街頭,到處都是身著奇裝異服,大膽暴露的小姐。
相對沉得住氣的四海歌舞廳在眼看對手大張旗鼓的開了一個多星期,每天真算的上日進斗金,而趙三和他的人卻都默不做聲的時候,也忍不住了。在一邊上報總部的同時,一邊也悄悄的拉來了一些為數不多的小姐,開始推出了自己的業務。
就在四海也悄悄開始的當天夜裡,一直好似視若無睹的趙三終於動手了。
就在黎明前最黑暗的那一刻裡,剛剛進入沉睡的長風娛樂園的小姐和侍應生們被一群破門而入的大漢驅趕到了街上。隨即就在他們手中長刀,棍棒的威脅下噤若寒蟬的時刻,長風娛樂園小二樓就被包圍在了一片忽然燃起的沖天大火裡。
在火光的映照下,驚慌的他們猛然看到娛樂園的四位老闆就像小雞一樣的被幾個蒙面人擰跪在了一個衣冠楚楚的帥氣年輕人面前。
遠處消防車的警報和警車的警報已經在響,可面前這個臉上還微微帶著笑意的年輕人還是顯得那麼不慌不忙,就在熊熊火光的映照下,他們看到那年輕人臉上微微的笑意已經被一抹冷酷的冰寒所代替,看到頓時顯得冷酷到極點的他一邊握住緩緩從袖筒裡滑落的,帶著冷冷寒意,反射著血紅火光的一把過尺的長刀,一邊緩慢而又冰冷的說道:「回去告訴你們老大,有我趙三在聊城的一天,你們休想在這裡囂張。」
就在被長刀和棍棒圍困住的小姐和侍應生們有些驚訝的騷亂聲中,他們就看到首次見到的這位血狼手中的長刀一閃,隨即他們的驚叫就被幾聲淒厲到不似人聲的慘叫所打斷。
在已經收起長刀的趙三背後,長風娛樂園的四位老闆就像一灘爛泥一般,被那幾個挾持著他們蒙面人丟在了地上,淒慘的叫聲就是從他們口中發出的。
膽戰心驚地看著地上那四個日常裡呼喝、欺壓著自己的陰狠老闆,此刻就宛若人棍一樣的在地上無力的蠕動、慘叫以及叫罵,臉上又泛起微微笑意的年輕人就在越來越大的火光和「辟啪」聲裡轉過身向自己這邊走來。有些騷動的小姐和侍應生們都不能自己的安靜了下來,各個只是慘白著臉,等待著馬上就要降臨到自己頭上的悲慘命運。
儘管以他們這些小姐和侍應生們相對一般人複雜的多的閱歷、膽色和眼力,很多人都已經明白自己的老闆很可能就已經被面前這人手中剛剛連閃過的刀光挑短了手筋和腳筋,而且自己們這些人也可能會遭受到不知道怎麼悲慘的處罰。
但她們還是不敢跑也不敢鬧,因為早已經習慣身為弱者的她們知道,不反抗還可能在這種幫派的鐵血鬥爭中留下一條命,可是一旦反抗,等待他們的卻絕對往往是死路一條,很多時候,這條死路走起來的過程,往往比痛痛快快的去死,還要來得艱辛和難熬。
所以他們只能顫抖著,等待面前這個有著「血狼」名號的年輕人給他們的判罰。
「我是聊城的趙三,今天我來,只是針對地上的那四個人,並不想為難你們。但是如果下次,下次再讓我看到你們這些人來聊城做這些事,男的全部打斷手腳,女的毀容絕不輕饒。現在我放你們走,如果回頭誰原意向警察告密就儘管告,但是告密者會有什麼後果,自己去想。」
說完,他們就看到這個年輕人手一揮,現場所有的蒙面大漢一起隨著他隱入黑暗中不見。
而那些僥倖什麼事沒有的人們,也在最短的時間裡,一轟而散,只有其中躍出的幾個人,衝過去抱著地上還在慘叫的四個人竄入火光背後的黑暗裡迅速遠去。
等消防車和警車到達現場時,火光中燃燒了好久的小樓這才轟然倒地,激起了一片塵煙。
是夜,長風娛樂園燒成一片白地,四位老闆離奇失蹤,當天沒有跑脫而被警方傳訊的那些小姐和侍應生們眾口一詞,統統都是一問三不知,最後這案子在即無苦主,又無線索的情況下在聊城警局內慢慢的不了了之。
但是警局裡的一些有心人,還是隱隱猜到了其中的原委,但對這樣的結果,他們自然也不會去太過深究,甚至暗暗有些為趙三擔心。
在長風被毀後的第二天下午,提心吊膽了一夜的四海歌舞廳負責人終於見到了聞名以久的趙三,沒人知道趙三和他究竟談了些什麼,聊城內的有心人只是注意到,在趙三微笑著離開歌舞廳之後,四海歌舞廳裡的小姐也成群結隊的迅速離開了聊城。聊城又再次恢復了往昔的平靜。
而有些人暗暗期待或者說擔心的長風和趙三的火拚並沒有很快開始。
就這樣平靜了兩個月之後,另一家氣派和規模更大的,也叫長風娛樂園的歌舞廳再次在被燒成白地的前娛樂園左近的三層樓裡熱熱鬧鬧的開業,展開了他們簡簡單單,近半年的常規經營。
與此同時,遠在省城的四海高層也在經過多次考慮之後,終於請出了原本只是作為客卿在四海修養的蒼狼,展開了他們和趙三的交涉,可是他們和趙三誰都沒想到,現在事情會變成了這番模樣。
重重的歎了口氣,趙三摸出一根煙來點上,目光凝視著在黑暗中忽明忽暗的煙頭,再一次琢磨起四海派來溝通的人所說的話來。
「我們老大答應了三哥您的七天之約,我們四海的人也絕對沒動過福清兄的一根汗毛,福清兄的死絕對是有人別有用心,想挑起三哥和我們四海之間拚鬥的手段,希望三哥明察。還有我們老大叫我帶話給三哥,福清兄的事我們四海一定會給你個交代,可蒼狼他們三個人的死,也希望三哥能按期給我們四海一個交代。」
「不是他們做的?那會是誰做的?難道是長風的人?」狠狠的吸著煙,趙三心裡暗暗問著自己。
自從上次狠狠教訓了長風的來人之後的很多天,趙三和他的手下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等待著長風大規模報復的來臨。可沒成想最後卻只是等來了長風娛樂園的再次開張。這儘管這大大出乎趙三的預料,但也沒讓他覺得有多麼了不起。
因為他在那次動手的前夕,早已經做好了玉碎的準備。現在既然你長風當沒發生什麼事,原意老老實實的來規矩經營,那麼我趙三也就盡釋前嫌以禮相待。因此上,雙方安然無事的局面保持到了至今。
「難道這次真的是他們在暗中搗鬼?」
想到這裡,趙三順手彈飛手中的煙頭,返身開了房間的燈。
「三哥,是不是現在就去剷平四海?」
燈一亮,還沒等他開口叫人,關著的房門就被一直守在門外客廳裡的眾人推開。
「你們這是幹什麼?」
抬眼瞪著面前這群殺氣騰騰的大漢,趙三皺了皺眉後問道。
「我們在等三哥拿好注意去剷平四海,給福清哥報仇啊。」
手下的這群人裡,一向和福清關係最鐵的王長貴紅著眼說道。
「我什麼時候說要去剷平四海了?」
趙三又皺了皺眉眉,眼神中已經有寒光在閃爍。說實在的,他真的不太喜歡看到自己的手下這種被仇恨迷住了雙眼的衝動,他覺的這不是他的人該有的風格。這一刻,他越發的掛念起躺在省城醫院的王小明來。
「三哥?那……那福清的仇我們就不報了?」
這下不光王長貴,就連他身後所有的人臉色都變得難看了起來。
「誰說福清的仇不報了?血債血償,這仇一定要報的。」
看著眼前這群都頓時神色一黯的漢子,趙三知道他們也和自己一樣,又想起了已經躺在冰冷的太平間裡的福清,心裡不由的一軟,口吻也緩和了下來。
「仇我們一定要報,但不能中了人家的詭計。長貴,這段期間長風那邊有什麼異樣的動靜沒有?」
「他們那邊沒什麼動靜,倒是四海那邊最近來了不少生面孔,好像在明顯提防著咱們。」
在福清橫死、趙三被關的這兩天裡,就是這個一直和福清一起跟著趙三、被人們稱為趙三跟前的「福貴雙煞」的王長貴,帶著趙三手下的這群混混,支撐著「血狼」在聊城的局面。現在既然趙三回來了,在他憋悶了數天的心中,想法自然就和手下的人一樣,期待著毫不留情的報復和血腥,可沒想到趙三此時居然另有想法。
不過雖然心裡覺得不解,但他卻從沒懷疑過趙三的判斷和手段。他知道,狠起來的時候,自己面前這個平時看起來衣冠楚楚的老大,絕對有著三個自己加起來都不能相比的凶狠和無情。因此一聽趙三忽然問起長風,便趕緊收斂心神,認真回答。
「一點異樣都沒有?」更深的皺起了眉,趙三反問道。
「真的一點異樣都沒有,不然兄弟們早就忍不住去剷平了。三哥,你不在的這兩天,兄弟都忍的好辛苦,要不是我拚命攔住,大伙早就把他們和四海的那幫傢伙給剷平、揉碎了。」壯著膽,硬是迎著趙三冰冷的目光,王長貴還是說出了自己想說的話。
「這裡面絕對有問題!」趙三根本就沒搭理面前的這群手下期待的目光,只是低下頭在心裡暗暗低呼道。
以他在道上混了這麼多年的經驗和他的精明,在一聽到在這種亂哄哄的絕好時刻,本該有所動作的長風居然還是和以前一樣的風平浪靜,就覺得有問題。在再次落實了以後,就更加覺得肯定有問題,沒有道理在這種時候他們一點動靜都沒有的。就算別的動作沒有,那必要的防範總該有吧?可他們還是沒有。這不明擺著就是此地無銀嗎?可長風的人真的會這麼弱智?
就在趙三低著頭苦思,他手下一大票人屏著呼吸等他說話的寂靜時刻,平日裡絕對沒有資格踏入趙三住所一步的小痞子黃毛,大呼小叫的敲響了緊鎖著房門。
「長貴放開他!黃毛怎麼了?這麼慌慌張張的。」揮揮手,已經在自己的長桌背後坐下的趙三看著剛剛恢復自由的黃毛問道。
「三哥,西街那邊長風娛樂園剛剛出事了。」喘著粗氣,裝作不經意的躲開剛剛捏著自己脖子,把自己拎進屋子裡的王長貴的怒視,黃毛衝著趙三急急忙忙的說道。
「哦?出了什麼事?快說!」趙三一驚,站起來問道。
「剛剛我路過西街的時候,看到長風娛樂園的幾個保安在追一個披頭散髮的女人,」說道這裡,黃毛不自覺地停住,小心翼翼地偷眼打量著自的趙三的臉色。他還在怕趙三會怪他不聽命令,偷偷去西街轉悠想打聽點消息的事情,可沒想到此刻的趙三根本就沒想到這些,只是想最快的從他嘴裡弄明白到底出了什麼事情。所以沒等他琢磨明白趙三臉上的冷漠到底是針對誰的,耳邊就聽到趙三提高了聲音的呵斥:「黃毛你快說!」
「於是我衝過去攔住那幾個保安,問他們想幹什麼,可能他們也記得我經常和明哥在一起,以為我是三哥的人,於是他們就慌裡慌張什麼話都沒說的跑了。」
臉都已經被嚇白了的黃毛說到這裡,又偷眼打量了正凝神聽自己說話的趙三一眼,看他臉上沒什麼變化,這才繼續說道:「等那些保安跑了以後,我問那哭個不停的女人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可那小婊子就是哭哭啼啼的不肯說,惹得我生氣了,煽了她幾巴掌,她才說出一個秘密,我一聽事情不小,所以趕緊帶著她來向三哥你報告了。」
「秘密?什麼秘密??她人呢???」趙三眼中厲光一閃,問道。
「人就在外面,她說,她說長風娛樂園在地下室裡窩藏著好多拐來的少女,每天折磨著她們逼著她們答應賣淫接客,她是從那裡面跑出來的。」
隨著黃毛的回答,王長貴帶著一個衣衫襤褸,哭哭啼啼的少女和幾個躡手躡腳的少年走了進來。
「長貴,你們先去外面客廳等著,給黃毛他們一人發點錢叫他們回去老老實實的待著。」
趙三看了眼那幾個正用看偶像的眼光望著自己的少年,不由的就在臉上閃過一絲可有可無的淡淡笑意。
「來到這裡你算是安全了,別哭了,坐吧。」
打量著眼前這個看上去楚楚可憐的少女,趙三接了杯水在遞過去的時候說道。
「你叫什麼名字?」
看到少女接過杯子縮手縮腳的在自己面前坐下了,趙三打點起精神,和顏悅色的問道。
「俺叫春妮。」
低低的、帶著一股子外地口音的少女雙手緊緊把杯子握在胸前答道。
「你說長風娛樂園把你們藏在地下室裡?」
趙三不自覺的皺了皺眉頭,又問道。不知怎得,他總覺得面前這少女看上去有點彆扭,可一時間總想不明白到底是那裡彆扭。
面前的這個少女穿的是一身破了幾個大口、並沒有什麼特別式樣的普通花衣服,有著長長辮子的頭髮看上去也很是零亂,還算清秀的面孔上還沾著一些泥水和淚水的痕跡,苗條但又不失豐滿的身子此刻就裹在衣服下在自己面前簌簌的發著抖,一切看上去很是符合一般概念中受害少女的身份,可就是不知道那裡,讓趙三覺得彆扭。
「嗯,不光我一個,還有好幾個姐妹都被關在地下室裡,天天被長風娛樂園的那些人糟蹋,而且還天天想盡辦法的折磨我們,要我們答應老老實實的去外面賣淫接客,嗚∼」
說著說著,這少女大聲的哭了起來。
點起一根煙,趙三強忍住湧上心頭的煩躁和怒火,等那少女的哭聲稍為緩了點後,柔聲勸到:
「別哭了,別哭了。那些已經過去了,過去了。」
就在這時,停住哭聲的少女卻「撲通」一聲,從椅子上跪倒在趙三面前:「俺知道您是名震聊城的趙三哥,聽救我的那位小兄弟說您能幫我,求求你了三哥,救救我和我那些姐妹吧,我們實在太慘了,求求您了,求求您了……。嗚∼」
一邊說,一邊淚流滿面的不停的磕下頭去。
「起來,姑娘你快起來,我幫,我一定幫!你快起來!」
站起身,趙三慌忙搶上前去,拽住那少女的胳膊把她攙了起來。
淚眼迷離的抬起頭,絲毫不顧胸前已經破了個大口子的衣服裡春光外洩,少女綿軟的雙手緊緊握住趙三的雙手,泣不成聲的哽咽著說道:「謝謝三哥,謝謝三哥!」
儘管此刻的情勢早就因為陷於要和四海火拚的邊緣,而讓他根本沒有多餘的精力去管長風的這件事,但因為姐姐的慘死而造成的對這類事件刻在骨子裡痛恨,還是讓他在留下了兩個人照顧安頓好的少女後,帶著早已經準備好的手下,飛快的往西街的長風娛樂園趕去。
一進長風娛樂園,不等趙三吩咐,已經紅了眼的王長貴就一把推開笑著迎上來的長風娛樂園現在的老闆,帶著十幾個人往地下室衝去。而剩下的人也不用趙三吩咐,逕自揮舞著棍棒開始了砸場子。
「三哥,三哥,這是怎麼了,這是怎麼了呀」
帶著哭音,胖胖的長風老闆急的只圍著冷笑著的趙三亂打轉。
「怎麼了?怎麼了你會不知道??」
趙三站在大廳裡,就在為數不多的幾個客人抱頭鼠竄的空裡,點上了一顆煙,冷冷的盯著他問道。他周圍,已經因為福清的事而憋了一肚子火的漢子略帶瘋狂的揮舞著棍棒,盡情的發洩著他們的精力。
「三哥,我真的不明白,這到底是為了什麼?可是真的以為我們長風好欺負?」
眼看著場子已經被砸的一塌糊塗了,身為老闆的胖子也不再做戲,鐵青著胖臉,咬著牙一字一頓的問道。
陰陰的一笑,趙三剛要回答,卻發現衝下地下室的王長貴他們白著臉灰溜溜的走了過來。
心裡猛的一沉,趙三搶上前去問道:「怎麼樣?」
「地下室裡什麼都沒有,堆滿了雜物,不像是剛剛佈置出來的。」
黑著臉,王長貴耷拉著腦袋有氣無力的答道。
「什麼?」
趙三聞聲踉蹌著往後倒退了兩步,一股寒氣直衝腦頂。
「三哥,三哥!」
王長貴和他身邊的人往前一擁,伸手想扶住他後退的身子,等手伸到跟前了,才發現他已經蒼白著臉又重新站穩了腳跟。
此時,那些揮舞著棍棒瘋砸的漢子們早已經停住了手頭的破壞,眼前不遠處,那鐵青著臉的胖子此刻也正惡狠狠地怒視著自己。趙三心裡一陣悲涼,可轉瞬就被心頭閃過的另一個念頭驚的跳了起來。
「章老闆,今天的事是一場誤會,是我趙三一時不察,中了別人的計,你這邊所有的損失我明天三倍賠償,改日再向章老闆倒茶認錯,但現在我有急事,先告辭了!」
說著話,趙三抱拳長長的作了一揖。
「爽快,三哥到底是三哥,咱們的事明天再慢慢細談,現在你先請!」
那胖子一看趙三此刻已經微紅的雙眸和眼中流露出來的殺氣,非常上道的還了一禮。
等趙三緊趕慢趕,回到自己的住所時,正好看到熊熊的火光正好沖天而起,他的聊城酒樓和他的住所所在的三層樓,正在火光裡辟里啪啦的作響。
「不!……」
狂吼一聲後,已經被樓裡那麼多條性命逼紅了雙眼的他,掙開身邊手下的拉扯,飛一般的竄進了大火之中。
努力睜大了已經被淚水模糊的雙眼,矮著身子的趙三飛快地衝向了自己酒樓員工們的宿舍,火焰在頭頂上燃燒,到處是嗆得人透不過氣的濃煙,他強忍著咳嗽,嘴裡大聲呼喚著員工們的名字,摸到了宿舍的門口。
也不知道這一腳到底使了多大的勁,就在火焰的辟里啪啦聲中,就只聽的「碰!」的一聲巨響,緊鎖著的門連著門框就向裡面飛去。
隨著門衝進去的趙三撲到床上一摸,入手的人體儘管綿軟沒有回應,可還是帶著正常的溫度,心裡一喜,再也顧不上細究他們到底為何到現在還昏睡不醒,一手夾起一個,轉身就跑。
等他劇烈的咳嗽著衝到火勢更猛的走廊裡時,他已經看到他手下的那些弟兄披著渾身的水氣衝了上來,心裡又是一喜,他本來就快若風行的身子跑的更快了。
等他衝進去兩次,救出昏迷中的四個酒樓員工的時候,消防車和警車,還有救護車也都衝到了現場,當他遊目四顧,發現或躺或醒的酒樓員工一個不缺的時候,剛在心鬆了口氣,卻又猛然想起還在自己房子裡的兩個兄弟和那個少女。
「放開我,放開我!」
一轉身,飛起一腳踢飛身後緊拉住自己的王長貴,已經快要瘋了的趙三雙膀子一叫勁,又把死死拉住自己胳膊的兩個手下摔飛,轉過身剛要再撲進已成焚天之勢的大火裡,身體就被蜂擁而上的眾手下玩命一般的撲倒在地,七八個被煙塵沾染的滿臉黑糊糊的大漢哽咽著死死摁住他的身子不放手:「三哥,不能再進去了,不能再進去了,樓就要塌了!」
彷彿就是為了證明他們的話一般,就在他們話音落地的同時,聊城民眾的口中,最有名的這棟樓轟然倒地,隨著它的倒地,被死死壓在地上的趙三隻覺得一股血直衝腦頂,猶如狼吼的一聲淒厲叫聲中,他奇跡般的震飛身上的七八個大漢,跳起身來,往前衝了兩步之後,忽然身子一晃,委頓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