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夏無塵輕聲問道,身體猛的繃緊,已經全神戒備,滅神劍在碧幽的洞內發出吞吐的血芒,讓人感覺到它的鋒銳。
和之前的那種陰寒的威壓不同,面前的這個老者雖然面相丑惡,但全部的精氣均已內涵,當他在悄然逼近的時候,就如同恆久以來就存在於此地的土粒和石塊一般,絲毫引不起人的注意,甚至讓人輕視。但若對上他那黃褐色的瞳孔,一股攝人的力量就會馬上如大山般壓過來,逼的人心頭狂跳,其中似乎有一種原始的獸性,狂野肆虐,要讓天地萬物都撕裂在他的眼中。
沒有任何回答,老者身體突然用奇怪的韻律不停的顫動起來,就好像一種祭祀的舞蹈,配合著他雙眼中的光芒,本來瘦弱丑惡的身體突然變的如同巨神般魁梧高大,就好像主宰天地的神祗,居高臨下,帝王般的俯視著世間的一切。
夏無塵全身冰寒,他想要後退,但卻挪不動腳步,體內的某個地方在響應著光芒的呼喚,想要跪地拜服,面前的老者忽然間就好像變成了主宰,讓他禁不住想要為之獻出一切,包括生命!
“是那些精血!”夏無塵突然明白了過來,想要取代他的意志臣服的是那些被步含煙注入體內的精血,雖然已經被他壓制在了一處,但在這力量的召喚之下,突然瘋狂的躍動了起來,想要爭奪這個身體的控制權。
“叱”,夏無塵在心中暴聲怒吼,黑白兩個元嬰急速轉動,化出無數道烈芒,猛的將壓制在丹田之中拼命掙扎的一片血色印上了層層青芒,隨著體內的異動被封壓,面前的那股攝人的威嚴慢慢減弱,他逐漸站了起來。
“哦?”老者似乎感到意外,他眼中黃褐色的瞳孔突然緊縮,變成一個如針孔般的小球,射出如利刃般的寒芒,死死地看著面前的對手。
就好像被巨蛇獵食的目光緊盯住一般,夏無塵絲毫也不敢放松,握緊滅神劍的雙手已經被冷汗浸濕。滑膩膩的很是難受,他幾乎已經忍不住想要撲上去攻擊,用殺戮來消除自己對這雙眼睛的恐懼和厭惡,但僅存的理智抑制了他的行動。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心中的殺意被沖淡了幾分,平復了激烈跳動的心。慢慢站直了身體,兩個人就這樣靜靜的對峙著,沒有任何動作。但其中的凶險卻不亞於殊死拼殺。
隨著時間的推移,夏無塵的雙眼已經回復清澈銳利,他可以清楚地看見老者臉上密布的傷疤,看見那些如同拼湊起來的手腳。看見瞳孔深處那狂亂的殺意,雖然還是被那股強大的威壓逼的喘不過氣來,但他的面上卻露出輕松的神情,而老者卻越來越驚訝,忽然側身閃開,猛地貼在洞壁上。
“你不是我們的族人!”他厲聲喝道,聲音就好像沒有通過舌頭,只是在牙關間擠出來的一樣,刺的人耳膜生痛。
夏無塵並沒有說話,在剛才的對峙中,他的後背已經濕透,本來結出的一層鹽鹼被汗水重新化開,粘黏黏的很是難受,但他並沒有什麼時間去處理這些,只是抓緊一切時間回復真元,面前的這個老者充滿了詭異,雖然接連兩次的短暫接觸,他都沒有落了下風,但誰又知道對方還有什麼後著了。
“我在外面布下了血咒,除非你有我族的血脈,否則只能強行破開血咒才能進來,但我卻沒有發現血咒有任何變化。”老者疑惑地看著夏無塵說道。
“你也不是修真者,我可以感覺到你體內有辰蛟的血在流動,這點絕對錯不了的,但為什麼你會對我產生抗拒的心理?”似乎想不透其中的道理,老者猛的將頭朝碧幽的洞壁用力撞去。
“轟隆”一聲巨響,整個地面都晃動了一下,可見其用力之猛。
“頭痛啊!好痛!”老者高聲吼道,他似乎變的神智不清,接連不斷的用頭朝洞壁猛烈的撞擊了過去,震的沙石不停的掉落。
“不好,若是讓他再這樣發瘋下去,只怕還沒等出去,就先要被埋在這洞穴之下了。”夏無塵心中暗暗叫苦,他近來咒法修為大進,看著老者那迷亂的狀態,已經發現他的七魄受損,若是被事情刺激,就會自我封閉意識,單憑本能行動,但此刻卻是絕對不能讓他如此。
面前的老者明顯就是一個麻煩,若是殊死拼斗,就會斷絕脫離的希望,但若是置之不理,只怕不等離開,眼下就得報銷在這裡,只是轉念之間,他已經做出了決定。
“我是修真者!”夏無塵對著老者大聲吼道。
“修真者,哼哼,都是你們害我落入這樣的境地,既然是修真者,那就都該殺。”老者猛的停住撞擊,眼中煞芒大盛,畸形的身體猛地伸展,如同一只捕食的蜘蛛般射了過來。
“死吧!”他厲聲喝道,還沒等近身,淒厲的風芒已經劃破了暗空,激起一陣波動,震的夏無塵全身的衣袍烈烈做響。
“拼了。”烈芒臨體,夏無塵卻沒有絲毫的慌亂,他體內黑白元嬰急速轉動,猛的收去壓制血塊的真元,失去禁制的精血劇烈的反彈,只是一瞬間,他的雙目已經紅的如同要滴血一般,身體也猛的漲大了幾分。
“喀嚓。”夏無塵的手臂一陣劇烈的爆響,上面遍生黑色的鱗片,利爪如鉤,竟然化出了和之前步含煙所用一樣的蛟爪。
“碰!”沒有夾雜任何真元的力量,而是單憑這股野性,蛟爪猛地和老者對在了一處,將他淒厲的一擊擋住。
“你怎麼會……”受此劇烈一震,老者仿佛也清醒了幾分,看著夏無塵完全不似人形的胳膊,感受著剛才那股暴烈的力量,他急聲問道。
“不錯,這就是我的力量,同時具有修真者和異獸的能力。”夏無塵點了點頭,手臂在空中斜斜劃過,激起一片黑色的爪影。
“哼,我不管你到底是什麼力量,你到底是屬於哪邊的!”老者面色放緩,但顯然還沒有完全放下警惕。
“當然是我族唯一了。”夏無塵面色不變,雖然這樣說似乎卑鄙了點,但現在以脫離此地為目的,卻是顧不了這麼多了,首要的任務就是要博取這個時而瘋癲,時而清醒的怪物老者信任。
不知道多少年的禁錮,似乎已經降低了老者判斷事物的能力,他茫然的點了點頭,好像認可了夏無塵的說法,忽然轉頭問道,“那你既然是我族,為什麼能夠抵抗我發出的攝魂神光了呢?”
夏無塵呼的吐出了一口長氣,看老者的說話,顯然是降低了對他的敵意,不由讓他心中一喜。
遍生鱗片的左臂已經變地發漲,辰蛟的精血何其強大,一旦脫離真元的壓制,就會在他體內亂竄,此刻這種情況顯然不是太妙,若是讓這些精血脫離控制,卻是比較麻煩的事情了。
“叱”,他一聲輕喝,早已經准備就緒的真元沿著經脈急速流轉,將狂亂的精血困住,重新禁錮在丹田之中,本來異化的手臂慢慢變回了原狀,看起來和正常人沒什麼兩樣。
“看來是賭對了。”做完這一切的夏無塵並不急著回答,他慢慢平復著沸騰的氣血,仔細的盤算著下一步的應對,雖然成功抵消了老者的敵意,但對方完全不能按照常理來正常理喻,可能只要一個應對不好,又可能狂性大發,這卻不是他想看到的局面了。
“在下憾倫,不知長者應該如何稱呼?”他眼睛眨也不眨,隨意杜撰了一個似曾相識的姓名,定定地看著老者的眼睛,想要從其中看出任何可以利用的線索來。
“稱呼?對了,就是名字,什麼時候我們一族也變的這樣文縐縐的了。”老者搖了搖頭,似乎在思索這個問題,過了半晌,他苦著臉抬頭說道,“忘了。”
“忘了?”夏無塵面上一愣,見老者面上露出痛苦之色,顯然又要陷入抓狂之中,急忙說道,“長者七魄受損,暫時間想不起來也是正常,看長者氣勢威嚴,地闊方圓,顯然必定是我族中威名顯赫的大英雄,只要將來能夠出到外面,自然受到萬人景仰。”
他離家修行之際曾經從事過自己的生意,三教九流官府均有來往,此時刻意要奉承討好眼前的老者,不禁出口成章,馬屁連天,拍的老者面色越發和緩,到最後竟然樂呵呵的笑了起來,看著夏無塵的目光也柔和了幾分,敵意蕩然無存,顯然是完全相信了他所說的話。
夏無塵偷眼看去,見老者面色歡愉,心中暗喜,正好實行他下一步的計劃。
他突然歎了口氣,似乎心中滿是愁苦,面上也換上了一副悲戚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