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有一股強大的吸力傳來,拉扯著懸掛在漩渦邊上的沈心禪不住的搖晃,他用力抓住一塊凸起的雲石,指尖已經掙得青白。
他從小修行的就是星算之術,雖然也鍛煉過身體,但卻遠遠比不上夏無塵他們肉體的強橫,左手的關節因為過於用力,已經變的酸漲難忍,夾在右臂間的星盤更是顯的沉重不堪,讓他忍不住想要將其丟棄,但從小立下的誓言卻讓他的右臂不自覺夾的更緊。
「盤在人在,盤亡人亡……」他用力吐出了一口唾沫,手腕上的刺痛已經讓他無法繼續,地下那個巨大的漩渦透著不吉的暗光,彷彿在呼喚著他,眼前的視線慢慢變的模糊。
「心禪,你看見了什麼?」
「太陰星從天中橫過,進入了銀河的邊緣,暗月的軌跡又比往常快了三分,太陽的雙子已經黯淡,現在是午夜,但還是可以清楚的看見南斗的光輝,我不會死的。」少年的沈心禪白衣勝雪,雖然眼中露出幾絲驚懼,但還是堅決地說道。
作為星流宗的弟子,他從入門的那一天起,所做的事情就是仰望星空,然後在手上或地上,甚至是衣服上不停的記下和推算各種星辰演變的痕跡,試圖在其中找出其現律,然後將人或事的命運代入,想要看出隱藏在裡面的秘密。
地下橫七豎八的倒下了不少的屍體,面前的男子眼中卻露出幾許嘲弄。手中的長刀正橫在一個少年的脖子上,雪亮的寒芒冷冷射出,刀尖的鮮血尚未流盡,正在粘黏黏地滴落。
「要是我告訴你,所謂的星推之術都是虛幻而已,人想要看破自己的命運。那是絕對不可能的事情,你怎麼樣想。」男子手中長刀微微顫動,刀尖已經刺破了少年的皮膚,一絲鮮血徐徐流出,在月光中泛著妖艷的紅。
「我此刻只需要一刀刺下,那你就會死去,你的星算之術又如何,只能被我證明它的愚蠢。」男子微笑著說道。
「師叔,你入魔了,星算之術並非你想像的那麼不堪,若是我能提前知道命運的安排,我就可以避開它,甚至反過來利用它。」沈心禪想要站起,但雙腿已經被禁制。他用力掙了掙,卻是紋絲不動。
「是嗎,你還真像以前的我啊。」男子笑了笑,揮手將長刀收了回來。「那我就給你一個機會,讓你幫我推算一下運勢吧。」
夜風緩緩的拂過樹端,偶爾傳來夜出覓食的小獸欣喜的撕咬聲,一切都和往日裡一樣寧靜。
沈心禪從男子指尖取過鮮血滴在星盤上。象徵著生死的谷玄黯然無光,星空依舊,長風如刀,將飄過的雲彩裁成了幾截。
「師叔,你今天大凶,但不會死。你還是速速朝西南方走吧。」沈心禪轉動著星盤說道。
「是嗎?可我已經厭倦了這種生活了。」不知何時,男子身體緩緩的倒下,心口插著的匕首已經沒柄,殷紅的鮮血從他嘴角流出。
「師叔,師叔……」沈心禪失聲叫道,但被法術禁制住的雙腿卻不能動彈,他平平的摔倒在地上,如同一條大魚般翻滾到男子身邊。
「心禪,星推出來的命運並非絕對不可改變的,若是知道其中真正的奧妙,你甚至可以改變星辰的運行,只可惜我明白的太遲了……」男子劇烈地咳嗽,凝結的紫色血塊噴出,呼吸越來越微弱。
「紫蘿……」他蠕動著嘴唇,喃喃地叫道,聲音終於漸漸遠去,淡不可聞。
頭頂的刺痛讓沈心禪勉強睜開了眼睛,他被一隻手抓住了頭髮,漩渦運轉更急,不時有斷落的樹枝被捲入,滾動著被吸了進去,終於消失不見。
「你在想什麼!」風天翔大聲吼道,他將吸靈杖用力插入土壁之中,著兩人的重量。
「啊,沒想什麼,剛才好像被石頭砸到了腦袋。」沈心禪搖晃了下脖子說道。
「沒事就好,想不到這個傢伙竟然動用了這麼多的掘地蟲,我們要趕快想辦法出去,否則被捲進去就麻煩了。」風天翔說道。
「掘地蟲?」沈心禪定眼看去,原來那巨大的漩渦是由無數的蟲子匯合而成,它們形成了一條寵大的蟲流,急速的攢動之間化出了強大的吸力,若有東西被捲入,瞬間就被切成了碎渣散落,只是不知道苗十二躲在了哪裡。
「怎麼上去!」呼嘯聲更急,沈心禪避讓著掉落的石塊和樹木,大聲問道。
「你抓住我的手,我全力衝上去!」風天翔吼道。
「好!」沈心禪用力抓住風天翔的左手。
「準備了!」風天翔一聲暴喝,吸靈杖上湧出團團血霧,猛的將兩人包裹在其中,頂著凌厲的狂風飛了起來。
「想跑!」苗十二悶沉的吼聲從地底傳來,土壁上忽然化出幾隻巨手,猛的抓了過去,「沒那麼容易,給我下來!」
巨手雖然是土泥所化,並沒有多少威力,但被它們一阻,下面的掘地蟲轉動更是快上了幾分,被吸落的石塊如同雨點般朝他們砸了過去。
「混蛋,就差那麼一點了。」風天翔被砸落在一塊凸起的大石上,他用吸靈杖勾住洞頂的內壁,恨聲罵道。
「你把我放下,憑你一個人,應該能夠出去的。」沈心禪說道,手中的勁力不由鬆動了幾分。
「你說什麼屁話,既然是一起進來的。那就應該一起出去!」風天翔轉頭大聲吼道。
「小心,注意頭上!」沈心禪急聲叫道。
「什麼!」風天翔急忙抬頭。
幾隻巨手合抱成拳,猛地當頭砸落。巨大的衝擊力頓時將風天翔從內壁上砸了下來。
兩人翻滾著落了下來,風天翔手臂猛的用力,緊緊扣住一根樹蔓,團團血霧從他口中噴出,將巨手擋了下來。
「我看你們能撐到什麼時候!」苗十二冷聲笑道,似乎被他驅使,土壁上冒出的拳頭又多了不少,猛的朝風天翔當頭砸落。血霧雖然可以擋住攻擊,但卻越來越淡,顯然也抵擋不了多久。
「快放開我!要不然兩個人都要完蛋!」沈心禪用力掙扎著,竭力想要將手甩脫。
「一定有辦法的,一定會有辦法!」風天翔喃喃地說道,他猛的噴出了一口鮮血。胸口染的一片血紅。
「放手,放手啊!」沈心禪大叫道。
眼前一片昏暗,曾經埋藏的記憶又浮現了出來,遍地的大雪。漆黑的洞裡不知道何時也有一個人這樣對著他說過同樣的話。
苗十二得意的笑著,何十一的命令只是讓他拖住這兩人,但他為了全功,不惜祭出了修煉尚未成功的掘地蟲。五行地遁結合驅蟲之術,眼看已經將這兩人逼入了絕境。
「死吧。」他沉聲喝道,已經和大地結合成一體的身體也因為激動而發出轟鳴的響聲。
風天翔全身肌肉忽然變的扭曲,眼裡已經失去了一貫的冷靜,如同烈焰在胸中燃燒。他背後的衣服猛的被撐開,全身暴出血一樣的光芒,刺破了幽暗的洞穴。
沈心禪不知道什麼時侯已經跌落,利風在他耳邊呼嘯而過,他拍了拍手裡的星盤,自嘲的笑了笑,「看來又推算錯了啊,師叔,也許你真的是對的。」
風中一道人影閃過,在急速的墜落中,風天翔的身上閃著血一樣的光芒飛快地滑了過來。
他的眼中滿是痛苦,雙手已經將沈心禪攔腰抱住,動作卻比之前靈活了不知道多少,巨拳,碎石,在他面前就好像靜止了一般,風天翔靈活而輕巧的在其中穿梭,只是瞬間,就已經快飛到洞口了。
沈心禪伸手擋住眼前呼嘯掠過的風,抬頭望去。
風天翔上身的衣服已經被撐的片片碎開,在原來後背血洞的地方伸展出一對暗紅色的血翼,帶著濃烈的死氣,就好像從烈火中重生的夜羽,閃著寶石般的光芒。
「暗翼民,原來你是暗翼民。」沈心禪低聲說道。
「是的,很吃驚吧,我也是一樣。」風天翔側身閃過猛轟而至的巨拳,盤旋著衝了出去,「我從來沒有想到割去了的雙翅還能夠重生,難道……」
兩人滑落在草地上,風天翔背後的雙翅慢慢的縮了回去,他似乎耗盡了全部的力氣,一句話還沒有說完,整個人已經昏了過去。
「暗血翼。」沈心禪伸手朝他的翅膀摸去,看上去如此真實的黑羽被一穿而過,流下的只是滿手的光華。
「想不到古書上記載的傳說竟然是真的,暗翼民真有血翼。」沈心禪歎道。
「你還是多擔心下你自己吧。」苗十二的身體從地下冒出,變成了一個龐大的巨人,低聲吼道。
「雖然掘地蟲沒法上來,但憑我的五行化地之法,一樣可以將你打成肉末。」巨人展開巨手抓下,激起一陣勁風。
「是嗎?」沈心禪抓起風天翔避了過去,揚起的灰塵迷了他的眼晴,他用力的揉了揉,忽然笑著說道,「等等。」
「怎麼,有什麼遺言嗎?」巨人停下了腳步問道。
「沒,只是想問你看過流星沒有。」沈心禪將被風吹的零亂不堪的頭髮攏到了腦後,星盤自動的懸浮在他的面前。
「看沒看到,那又如何?」苗十二一陣納悶,憑著多年拚鬥的直覺,他可以感覺到眼前的男子似乎有什麼不對,但卻不知道什麼地方出了差鋒。
「因為你馬上就可以看見了。」沈心禪緩緩張開雙臂,一線白光從星盤上激射上天,似乎連接到遙遠的星空。
「搞什麼鬼!」苗十二看著腳下如同一隻螞蟻般的兩人,用力踩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