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有風,晦暗的月光透過迷茫的雲層,斜斜的照在地上,彷彿流水在靜靜的流淌。
火光明暗不定,一陣風輕輕的掠過,撥弄著火焰上下浮動,把圍坐在火堆邊的人影投在地上,隨著火焰輕輕晃動,透著幾許寒意。
「宗主,今天晚上就會有人攻過來了。」沈心禪看了看天空,低聲說道,火光映在他的眼中,一片血紅。
「嗯,據說峨嵋金頂的風光秀美,若是能夠坐在其中賞月,倒也算是難得的事情。」夏無塵笑了笑,淡淡地說道。
「師尊,那我們就這樣等著?總要做點什麼吧。」劉尚德雙手因為緊張已經握緊,指頭上的關節變成了慘白的顏色,他緊張的問道。
「陷阱已經布好,獵人自然會上門。有風大師在維持,我們只需要靜心等候就行了,你是我門下的大弟子,凡事要沉靜自若,不能自己先亂了陣腳。」夏無塵看了他一眼,沉聲說道。
「是,弟子謹記。」劉尚德恭聲說道,但話中的自信並沒有因此增加多少。
夏無塵無聲的笑了笑,手指輕輕在膝蓋上敲動,似乎真的對即將到來的敵人漠不關心,但若是繞到他背後仔細觀察,就會發現藏在背後的左手已經將地下的野草根根折斷。
這畢竟是他次碰到這樣的事情,雖然之前佈置的周全。各種可能性也已經同風天翔和沈心禪仔細推算過,但總覺得心裡有點發慌。
他輕輕的吐了口長氣,看著頭頂那沉鬱的月色,努力讓自己靜下來心。
「沒什麼大不了的。」夏無塵低聲自語道,面上透出一股堅毅的神情來。
他雖然獲得了王貞的記憶,但並不是融合,就好像一般,你可以在其中查閱到各種知識,但書中所記載的東西卻不一定就是你所親自經歷過的。這一路行來,雖然經歷了不少事情,但像這樣全面和人對敵,卻是次。不由讓他心中也有幾分緊張。
「沈先生,你看起來很有信心啊,到是一點都不緊張,難道研習星算之人都是如此嗎?。」他看著一臉從容的沈心禪問道。
沈心禪揀起一根木柴,隨手丟了進去,火光被木柴壓下,周圍頓時暗了下來。
他笑了笑。「人生在世,又怎麼可能不害怕了,我自幼隨著師父研習星辰推算之理,但越是鑽研,就發現人生變數越多。我只害怕縱然窮盡終生,也許看到的不過是一場空而已。」
沈心禪頓了頓。接著說道,「若是如此,眼前的這些事情卻是不值得有什麼好緊張的了。」
「若是事情真的如同你說的般有了變數,今日你我盡數喪生與此,你不後悔嗎?」夏無塵看著他的眼睛問道。
「人活在世上。又怎麼可能不後悔了?若是事情可以推倒重來,那縱然讓我身死神滅,那又算的了什麼。人力有限,有太多的事情都會讓我們後悔,今天我們這樣辛苦,就是為了讓自己將來不至於陷入無盡的悔恨之中。」沈心禪喃喃地說道,眉頭已經皺在一起,顯然是想起了什麼往事。
「先生的話我不是太懂,不過今日一戰,勝生敗死,就讓這些人的鮮血為我鋪平前往峨嵋金頂的道路吧。」夏無塵輕聲說道,眼中閃過一絲利芒。
投入的木柴已經熊熊燃起,狂亂的火焰吞吐著舌頭,在空中試探著伸出爪牙,彷彿封印的妖獸般撕裂著周圍的一切,點點火星爆出,化為灰燼隨風而去,不留半點痕跡。
金禾平展的手掌在鋒利的刀刃上抹過,一絲涼意從手中傳了過來,這種感覺讓他心情平靜,他彷彿沉浸在其中,微閉著雙眼,不停地來回撫摸著。
「金大哥,還有多久?」他旁邊的一個漢子縮了縮脖子,看著冷靜如水的刀鋒,搓了搓手問道。
雖然是在璇璣圖中,但卻和外界一樣的輪迴,初秋的深夜,寒意重重,他長年在江南生活,卻是耐不得這股冷氣。
金禾並不答話,他瞇著眼睛順著刀尖看去,暗紅的月光投射到銀亮的刀身上,泛起一片暈紅。
「武老三,你也是門中的老弟子了,怎麼就忘記了規矩!」他身後的一個男子低聲喝道,話中透著幾絲不滿。
「何大哥,我這不是心急嗎,你我在門中效力多年,哪一次不是衝在前面,可現在大人信賴那個小白臉,就連靈心丹都賞了給他,只怕再過些日子,我們都要看他的臉色吃飯了。」武慎並沒有住口,他冷笑了一聲,接著說道。
「各位大哥能夠忍他,我卻是忍不得……」他正說得起勁,金禾曲指在長刀上彈了彈,「叮叮」的清音經久不絕。
長刀猛地揮落,淒冷的寒芒如水般灑落,齊腰的野草頓時無聲的伏了下去,斷做了兩截,刀鋒一轉,直直的停在了武慎的眼前。
「大哥……」武慎鼻尖冒出幾點冷汗,他嚥下了嘴裡的話,顫聲問道。
「武老三,你在江南呆了幾年,話怎麼變的多起來了?」金禾抬眉瞟了他一眼,「會叫的狗你什麼時候見過它咬人?」
「是,是,大哥教訓的是。」武慎似乎明白了什麼,一疊聲說道。
「事情是靠做出來的,不是說出來的,他靠一己之力做出這樣的功勞,大人信賴重用也是應該的,與其在這裡嚼人舌頭。不如好好盡自己的本分。」金禾雖然心中也有點不自在,但他城府頗深,在下屬面前卻是絲毫不露。
「啪啪」。輕輕的鼓掌聲在後面傳來,幾人面上一驚,急忙轉過頭來。
「金大哥果然不負盛名,我之前還擔心這最後一戰不能盡全功,現在看來卻是我多慮了。」白蒙起悄聲沒息的出現,微笑著說道。
他已經換回來一身同樣的黑衣,襯著他堅挺的身體,看起來透著精幹。只是眼中雖然極力掩飾,但還是有一股得色在顧盼之間忍不住流露出來。
「白兄過讚了,大家都是為主上辦事,只要能夠將差事辦地穩妥,那自然是好。」金禾拱了拱手,面上卻是沒有絲毫表情。
「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多客套了。這次大人的意思,幾位都明白了吧。」白蒙起想要和他攀談幾句,但見到他如此神態,只好乾笑了幾聲。
他是才加入不久的新人。雖然倍受賞識但樹大招風,卻是和這些老人相處的並不融洽,所到之處,並沒有多少人給他好臉色看,早已經習慣了。
「這次的對手是一個新建立的宗派,號稱玄心宗,以前倒是沒有聽說過。」他看著金禾說道,「不知道金大哥有什麼高見。」。
「高見談不上,璇璣圖中一共是二十一個宗派,我們滅掉了十四個,玄心宗既然能夠活到現在,自然是有他的過人之處。」金禾淡淡地說道,話中卻是沒有半點實質的東西。
「大人已經下令,白兄就是這次行動的主事,我們只需要聽從吩咐即可。」他背後的何烈忽然冷聲說道。
「既然我是主事,那金禾聽令!」白蒙起見他這副樣子,心中也是一怒,猛的舉起一塊令牌沉聲喝道。
令牌並不大,也就兩寸見方,上面雕著一頭白牙利齒的怪獸,雖然是在夜中,也透著冷森的殺意。
「弟子等謹遵號令。」雖然不情不願,但金禾幾人還是俯身答道。
「我之前已經探明玄心宗的所在,現命你率弟子前往,不必攻敵,只需要試探虛實即可,若有異常,即刻回報!」白蒙起看著跪伏在地上的眾人,他低聲喝道,心中閃過一絲快意。
人暴喝一聲,齊齊的站起身來,到底是擊殺了十四宗派的團體,雖然心中對他不服,但令行即止,卻是沒有半點猶豫。
「狗仗人勢。」武慎的聲音遠遠的隨風飄來,輕輕的傳入了他們的耳中。
「混帳!」白蒙起身後的兩個男子面色大變,猛的踏前一步,厲色喝道。
「不必如此,我竄起太快,雖說靠的是實力,但這些老人難免嫉恨,就讓他們嘴巴上快活快活好了。」白蒙起揮手止住了滿臉憤然的屬下,冷笑著說道,「我的命令是讓他們試探一下,不過按他們一貫的架勢,肯定會搞出什麼花樣來,若是違了法令,縱然是老人,殺了也沒有人敢為他們出頭。」
他低聲笑道,眼中射出一股冷意,不由讓身邊的幾人打了個寒戰。
「只是大人不喜折損屬下,你們還是去接應一下的好。」白蒙起轉頭微笑著說道,面色已經變得和緩,這些都是和他差不多時間進入的新人,同樣被那些老人排擠,算的上是他的心腹手下。
「是,那白大哥我們就去看看這些傢伙們的笑話了。」身後的幾人互相對視了一眼,笑著說道。
看著遠遠的那處火光,武慎微微抬起伏著的頭,低聲問道,「金大哥,看來並沒有什麼奇怪的地方啊,難不成我們就這樣回去?」
「回去?姓白的擺明了就是讓我們當馬前卒,好讓跟著他的那幫新人立功,不信你回去,他轉身就會叫手下出發。」何烈朝地下用力吐了口唾沫,壓低了聲音說道。
「那怎麼辦?難不成這次又讓他壓在我們頭上不成!」武慎轉頭看著金禾,急聲說道。
「不如我們直接殺過去,滅了這個玄心宗再說,我們這邊十來個人,他們才五六個人,我看也不難對付。」何烈沉聲說道。
「就是,金大哥,你就趕快拿個主意吧。」武慎伏低了身子說道。
金禾瞇著眼睛看著偎依在火堆中的三人,還有幾個人沒有看到蹤影,應該潛伏在附近警戒吧。他衡量了下雙方的實力,雖然感覺必勝,卻總感覺其中有一股陰謀的味道,讓他不敢冒然作下決定。
「金大哥,就讓我去探探究竟吧。」何烈看出了他的猶豫,湊過來低聲說道。
金禾稍一沉吟,低聲說道,「這樣也好,你和小武一起去,要多小心,我總感覺有點不對勁。」
人高興的應了一聲,對於金禾的提醒卻是沒有放在心上。實力的差距擺在眼前,擊殺這個從沒有聽說過的小宗派只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兩人只覺得金禾太過小心了。
「風叔叔,怎麼辦,有人過來了!」徐炫緊張地看著草地中潛伏過來的兩道身影,顫聲問道。她雖然雙眼已盲,但在這漆黑夜晚,反而發揮了她靈眼的作用,遠遠的就發現了敵人。
「不要急,這只是過來試探的,大部隊還在後面。」風天翔看了他們一眼,輕聲說道。
「那要不要通知無塵哥哥他們一聲。」徐炫面上一紅,低聲問道,她雖然對自己布下的機關充滿信心,但此刻卻覺得心中有點發慌。
「不必,公子那裡有我給的陣符,只要我們這裡發動,他自然會知道情況如何。」風天翔笑了笑,「佈置了這麼久,看來是要抓幾個大獵物了。」
「小炫,機關和禁制都不要發動,我來給他們點信心。」風天翔看著小心走過來的兩人,手中微動。
何烈彎腰小心的避開一處禁制,腳下輕輕的在地下一頓,做了個記號。
「何大哥,看來這玄心宗也不過如此啊。」武慎話中透出幾分輕視,他跟在何烈身後,手裡拿著一個奇形的長筒,在做好記號的地方使用著,借助咒法和長筒的力量輕鬆的將禁制破去。
「雷火、亂心、地陷……」他眼中閃過一絲不屑,笑著說道,「行了,都搞定了,雖然是一些小禁制,但對這樣的宗派也算是難得了。」
「小武,別說大話,究竟搞好了沒有?」何烈白了他一眼,低聲說道。
「放心,我小武什麼時候說過大話。」武慎將長筒收入懷中說道。
「行了,你回去通知金大哥,我這裡守著。」何烈似乎見慣了他這副樣子,低聲喝道。
月光如刀,冷冷的削割著大地,滿地都是異樣的血色。
雖然已經習慣了這種異景,但金禾還是皺了皺眉頭,他用力踩死一隻慌張躲避他們的蛤蟆,心裡不由一陣煩躁。
「意頭不大好啊……」他看著腳下垂死的蛤蟆一眼,使勁將它碾如泥中,接連幾次任務的失利,已經讓他在大人面前沒有以前那麼說的上話了,自從白蒙起加入以後,這種情況更是明顯,現在的他急需一場勝利來證明自己,縱然冒著被門規責罰的危險也要進行。
「若是順利的話,應該還來得及趕上早飯吧。」金禾心裡忽然這樣想著,他看了看跟在身後的十來個人心中不由大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