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還在一起行走的同伴,轉眼就變成了幾具枯骨,讓人恍惚置身在夢中。空氣中的血腥味在海風的吹刷下,已經淡了許多,但還是讓人聞了很不舒服。
夏無塵緊緊盯著牆角一團輕輕蠕動的黑色隆起物。
「看來應該是這個東西在作怪了。」,他稍一轉頭,給蚩破天做了個手勢。
蚩破天猛的踏前一步,手中斜舉向上的血斧微微顫動,彷彿在渴求血的滋潤。
也難怪他這樣興奮,自從上船後他就一直躲在夏無塵的身後,讓一直衝鋒在前的他很不習慣,已經將他憋壞了。
夏無塵微微點頭。眼前這個東西發出的氣息很奇怪,並不是妖氣,但也不是真元波動,讓蚩破天去探探虛實也好。他手中法訣捏動,一團金光將蚩破天護住。
窗孔外的海水已經開始肆虐,狂風和怒雨讓船在這汪洋大海中不停的搖晃著,海風夾著浪花衝了進來,將蚩破天身上染的星星點點。
「殺!」,蚩破天一聲怒吼,血斧全力擊出,空中如電般劃過一道血芒。人還未到,血斧擊出的勁風已經將面前的雜物旋的飛散,地下的甲板也被血芒破出一道深痕。
「砰」,一聲悶響,黑影如人般立起,手中舉著一根圓棍形狀的武器,當頭迎上。兩者碰撞在一起,激起一片火花。
「喀嚓」,窗孔外一道閃電掠過,雖然只是短短一瞬間,但已經讓夏無塵將黑影看了個仔細。
黑影全身長滿青色鱗片,頭髮凌亂的四散著,下身竟然不是雙腿,而是一條水桶般粗的長尾,口中發出「嘶,嘶」的聲音,一根舌頭伸的老長,桔黃色的眼睛沒有一絲人氣,死死的盯著蚩破天,讓人不寒而慄。
「竟然是蛇人!」,夏無塵暗暗吃驚,這條船上到底隱藏了什麼?剛才的魔殺血咒已經是非常少見的殺咒了,現在竟然又發現早已經滅絕的蛇人。
「嘶,嘶。」,蛇人似乎不能說話,喉嚨裡不停的發出嘶啞的低吼聲,傳遞著心裡的憤怒。他舉棒奮力一擊,竟然將蚩破天震的後退了一步,力量只怕不在蚩破天之下。
黑暗中,海浪拍打船舷的聲音聽起來格外淒冷。
夏無塵並沒有介入爭鬥,他感應到還有一股氣息潛伏在屋內伺機而動,這股氣息並不強大,但卻有一種讓人不能忽視的感覺。
「海族強到這個地步了嗎?」,他暗暗想道。
按照王貞記憶中的印象,雖然元嬰期在修真界中並不算特別強大的存在,但在塵世間卻並沒有太多的對手。可自從他走出宛城,先是碰到只憑蠻力就可以對抗修真者的蚩破天,現在又碰到蛇人和這股氣息,讓他不由心生警惕,將王貞的記憶打了個折扣。
「好!」,蚩破天一聲暴喝,蛇人的異像和怪力並沒有讓他退縮,反而激起了他體內的殺性。
「殺!」,他全身肌肉暴起,整個人都好像漲大了幾分,手中血斧如怒雷般當頭劈下,這一擊竟然又是全力。
暴雨般密集的連環七斧劈下,震天的撞擊聲在船艙內迴盪。蚩破天眼睛已經血紅,身上升騰起絲絲白氣,手中血斧發出淡淡的厲芒,將蛇人籠罩在其中。
蛇人雖然極力反擊,無奈氣勢和實力上都差了一籌,被劈的不斷後退。他手中的圓棍已經被蚩破天劈的彎成了一個弓形,眼看是不行了。
「死把!」,蚩破天後退一步,將血斧如車輪般旋起,整個人猶如一個生了鐵刺的陀螺,捲起一陣狂風,猛的斬了過來。
「吼」,蛇人一聲慘叫,聲音猶如金石交擊,刺的人耳朵生疼,手中的圓棍已經被這驚天的一擊斷為了兩截。
血斧順勢而下,頓時將他胸前破開了一道長長的傷口,碧藍色的血狂噴而出,在還沒有熄滅的火光映射下,說不出的詭異。
「破!」,一道如劍氣般犀利的光芒突然朝夏無塵疾射過來,滅神劍猛的迎了上去,兩者在空中交擊,散出奪目的光華。
雖然已經全神戒備了,但這道光芒力量奇大,還是將夏無塵擊的後退一步,讓他面色一變。
「放開我哥哥,要不就殺了你的同伴。」,身後一個冷冷的聲音傳來。
剛才被嚇的還沒回過神來的老金頭,現在臉色煞白,一個全身黑衣的少女用匕首架在了他的喉嚨上。
藉著滅神劍散出的光華,夏無塵轉頭看了過去。
少女有著長年被海風吹曬所特有的棕色皮膚,在火光的映射下看起來就猶如流動的小麥一樣。一頭齊耳的短髮,讓她不同於南陸女子的嬌柔,豐滿的身體健康而勻稱,看起來就像一頭伏擊的獵豹,充滿了野性。
「一次性的攻擊靈符嗎?」,夏無塵見到被脅迫的老金頭,反而面色一輕。
剛才那道光芒的力量確實強大,但對手並沒有追擊,反而選擇脅迫老金頭,那自然證明她沒有把握可以擊殺自己。
「也許還有這種攻擊靈符,但她這樣選擇,就已經不能再造成威脅了。」。
夏無塵並不理會她的威脅,轉頭對蚩破天說道:「當我數到三,如果她還不放開老金頭,你就把這蛇人的左手砍下來。」。
「你敢!」,身後的少女手中一緊,匕首已經擦破了老金頭的喉嚨外皮,一抹鮮血順著脖子流了下來。驚的他全身一硬,雖然強自鎮定,但看向夏無塵的眼中已充滿了哀求之色。
「一」,夏無塵靜靜的看著她。
蚩破天猛的一腳將蛇人蹬倒在地,手中的血斧朝著他的左手比劃了一下,好像在找一個下手的好位置。
重傷後流了一地血的蛇人,彷彿已經失去了意識,倒在地上一動不動。只有不停捲動著的尾巴,還在提醒周圍的人,他還活著。
「二」,夏無塵淡淡的說道,「這個蛇人受的傷,如果不包紮,即使不斬他一隻手,一樣馬上會死。」。
少女的臉一陣痙攣,她咬緊的牙關,將架在老金頭脖子上的匕首稍微鬆開了些。
「三」,沒等夏無塵聲音落下,少女急忙將老金頭一把推了過來。
「你贏了,但能不能讓我先給他包紮一下。」,雖然已經放棄了抵抗,但她的身體還是繃的筆直,好像隨時都可以再發出致命的一擊。
「真是個倔強的女子啊。」,夏無塵看著她精光閃閃的眼睛,暗暗想道。
「玉玲瓏,你看好她,如果想逃跑,就殺了她。」,淡淡的吩咐了一句,夏無塵向蛇人走過去。
少女看著突然從夏無塵身上冒出來的玉玲瓏,雖然極力保持鎮定,但眼中還是閃過一絲驚異。
走到近處看,越發覺得這蛇人猙獰,名字中雖還帶了一個人字,但已經完全脫離了人的範疇了。受到重傷的他只能在地上喘息,但那尖利的雙爪,長長的尾巴,青色的鱗甲,還是讓人膽寒。
「這血咒是你們設下的嗎?」,夏無塵問道。
「我不知道什麼血咒,我只是在找哥哥,這裡是族長的房間,我們平時是進不來的。」,她看著地下扭曲的幾具屍骨,顯然並不害怕,她微微挺起胸脯,注視著夏無塵的眼睛。
「哥哥?他明明是個蛇人,怎麼會是你哥哥。」,夏無塵好奇的問道。
「不是的,哥哥本來不是這樣的。那天族裡來了客人,我本來在底倉喂海蠍子,突然就昏了過來,醒過來時就發現全船隻剩下我一個人了,其他的族人們都不見了。後來我找到了哥哥,但他卻變成了這個樣子,他不停的躲著我,我很害怕。」,少女慢慢的說著,神情突然變的有點無助。
「後天變異的蛇人?」,夏無塵沉吟片刻,低聲問道,「你確定他還是人嗎?」。
「是的,哥哥他就算是變成這個樣子,還是記得我!只是他一陣清醒,一陣糊塗的。」,少女猛的抬頭說道。
「這個世上有後天變異的蛇人嗎?如果有,那除非是半妖」,夏無塵看著蛇人那不停擺動的尾巴,仔細搜索著腦海中的記憶。
「他醒了。」,玉玲瓏高興的說道。在她的眼中,無所謂美醜,有熱鬧看到是最重要的。在玉珮中悶了那麼久,好不容易才出來,結果給了她一個看守的任務,讓她心情很是不爽。
重傷後的蛇人好像恢復了神智,桔黃的雙眼已經變回了黑色,身上的鱗片也褪了下去,但尾巴還是原樣。
他轉頭看了看少女,眼中閃過一絲憐愛,但他馬上轉頭看向夏無塵。
「殺了我把。」,他面色平淡的對夏無塵說道,好像說的是別人的事情。
「哥哥,你說什麼傻話,為什麼要他們殺了你!」,少女不顧他長蛇般的身體,撲入了他的懷中。
「哼,我還是個人嗎,我現在只是個怪物而已!趁現在我還能主導這個身體,趕快殺了我把。」,他厭惡的看了一眼自己的身體。
「我不知道你們是誰,你們既然有實力將我擊傷,那就趁我現在神智還是清醒,趕快殺了我把,讓我做為一個人死去把!」,他低聲吼道,聲音中充滿了悲憤和無奈。
「明白了,但在那之前,有幾個問題想要問你。」,夏無塵看著他那堅決的眼神,低聲說道。
「你最好快點,我怕支撐不了多久。」,蛇人苦笑了一聲,將身體蜷成一團,靠在了牆壁上。
「你的族人都到什麼地方去了,你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夏無塵感覺到他身體的劇烈扭動,彷彿體內在忍受著巨大的疼苦一樣,急忙開口問道。
「不知道!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醒過來的時候就變成這副模樣了。開頭的幾天我還能保持清醒,但我好像把那幾天發生的事情全都忘記了。我找遍了整個海船,除了她,我什麼人都沒有發現。」,蛇人神情疼苦,說話也變的不流暢起來。
「那你為什麼要把我們引到血咒這裡來?」。
「殺,殺,都要殺!」。
「不行了,快,快殺了我,我要控制不住了。」,他厲聲吼道,身上的鱗片慢慢生出,眼睛也由黑色變為桔黃。
夏無塵一把將少女從他懷中拉開,低聲喝道:「蚩破天,動手。」。
蚩破天運起血斧,對準他的喉嚨,正要當頭一斧劈下,少女猛的攔在了他的面前。
「讓開!」,蚩破天手中血斧微微顫動。
「呂族的人,就算是死,也要死在自己人手裡!」,少女眼中淚光閃現,她緊咬著下唇,嘴角已經有鮮血流出。
「來把!」,蛇人低聲吼道,聲音已經變的有幾分扭曲,兩隻利爪不停的抖動,眼看就要撲上來。
少女從懷中取出一隻管狀的東西,將它對準蛇人的腦袋。
「噗」,一聲脆響,管中射出一道光華,頓時將蛇人的腦袋轟了個粉碎。雖然轟碎了腦袋,但他巨大的蛇身還是不停的扭動翻滾,將地下的屍骨壓的支離破碎。
少女木木的坐在地下發呆,手中的東西也掉落在地上,顯然一下接受不了這個事實。
夏無塵伸手將它檢起來,這就是剛才和滅神劍對拼過的東西嗎?
他仔細的觀察著。管身上篆刻著不認識的上古咒法文字,形狀看起來並不複雜,管子頂端有一個按鈕,也不知道是起什麼作用的。
夏無塵暗暗心驚,在這根管子裡,他並沒有感覺到真元波動,其中殘存的靈氣也不多,到底是怎麼才能發出那麼犀利的一擊了?
「拿來!」,少女木木的發了半天呆後,突然猛的站起來,伸手將管子奪了回去。
「轟」,一聲悶響,整個船身突然劇烈的搖晃起來,幾個人措手不及,在船艙內滾做了一團。
「不好,船被卸開了。何家老大,你這個混蛋!」,老金頭大聲怒罵了起來。
蚩破天撲到窗口的小孔朝外望去,龍船已經在暴風雨中隨波而去,只是片刻的功夫,就已經不見蹤影了。
這樣的天氣,別說御劍,就算在甲板上能夠站穩都不錯了,夏無塵心裡暗罵了一聲,卻也無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