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你在胡說什麼呢?我們……我們沒有你想的那種關係啦!」韓秀熙忙著解釋道,看著周瑾瑜那麼辛苦,連忙輕拍他的背部給他順氣,語氣親暱的問道:「你沒事吧?剛才沒吃飽麼?吃的那麼急做什麼?」
周瑾瑜心裡那叫一個冤枉啊,哪裡是吃的急,實在是陳美鳳的話太過驚駭,嚇得他手一抖,放入口裡的豆包沒捏住罷了,可這一切看在陳美鳳眼裡,只覺得溫馨美滿,固然周瑾瑜比她女兒小了三四歲,可是在韓國這種年紀差距是完全可以忽略的,何況周瑾瑜的言行比他的年紀看起來成熟的多,反而是韓秀熙在他面前像個初經社會的小女孩似地。
陳美鳳端起米酒美滋滋的飲了一口道:「能在我還沒入土的時候,看到秀熙有個好歸宿就是我的最大的願望了。」看起來陳美鳳並不知道她女兒鬧得沸沸揚揚的結婚事件,不過也是,對於韓家婦女來講,這樁婚姻簡直就是屈辱,沒有理由炫耀似地給陳美鳳講,何況陳美鳳在鄉下過的與世無爭,平平安安的過著生活,沒有必要將她也捲入到無謂的是非中來,恐怕韓秀熙的父親當年就是考慮到自己的結果,才會連糟糠之妻都留在鄉下,並沒有接到城裡去享福。
韓秀熙臉上一紅,鬆開了手,遠遠的坐到一邊,挨著陳美鳳說著無關痛癢的話,說來也奇怪,在兩人獨處的時候,韓秀熙恨不得自己化開了都塞進周瑾瑜的身體裡,可是陳美鳳在場,她就躲躲閃閃,硬要和周瑾瑜佯作路人似地,女人的心理果然是瞬息萬變、千奇百怪,周瑾瑜哪怕再學一輩子也難以明白身邊那幾位女人的心思。
陳美鳳的口音聽起來有點像山東青島的地方口音,但是融合了釜山的地方音,聽起來很模糊,味道已經走了樣,從斷斷續續的閒聊中,周瑾瑜知道陳美鳳原籍就是在山東,至於在哪個縣基本上已經記不清了,算起來如今的陳美鳳也有五十多歲的年紀了,在鄉下忙著農活,風吹日曬的,看起來就如同六十多歲的老太太一樣,和保養精細如同瓷娃娃一般的韓秀熙在一起,哪裡像是母女,說是祖孫倆還差不多。
四十多年前,韓秀熙的父親在中國農村考察學習的時候認識了陳美鳳,然後便愛的死去活來,正巧那時候遇上中國文化*大革*命時代,陳美鳳的父親在解放前給國民黨幹過伙夫,一下子就把陳美鳳家劃歸到反社會階層,一家子除了陳美鳳都下了大獄,唯獨偷偷在河邊與韓秀熙父親幽會的陳美鳳躲過一劫,接下來也沒什麼好講的,一個即將歸國的韓籍地主,一個是處世未深、六神無主的村姑,直接便上了去韓國的船,遠嫁了海外,至今家裡是否還有人活下來,陳美鳳也是不得而知的,四十年前的事情她也記得不清,只依稀記得離家七八里遠就有一條河,其他的便沒有任何印象了。
「秀熙啊,你如今也老大不小了,和周瑾瑜打算什麼時候完婚呢?……對對對,嫁雞隨雞嫁狗隨狗,要完婚也得去中國吧?你媽媽已經年紀大了,走不得遠路,對這片村子也捨不得離開了,結婚那日你少了父母在場,自己可得懂事些,你父親往年每個月都往我這裡寄錢,我尋思著自己也沒有什麼可以花錢的地方,就都給你存下來了,希望給你攢一份嫁妝,你父親不在了,偌大的公司都落在你的肩上,平時忙得連個招呼也打不了,趁這個機會我就把這份嫁妝給你吧,將來你嫁給周瑾瑜,媽媽這份心意也算落到實處了。」陳美鳳說道,韓秀熙強忍著感動,眼角卻怎麼抑制不住淚花,陳美鳳為她抹了抹眼角道:「別哭了,他還在這裡呢!哭花了臉就不漂亮了,我們女人啊!最美麗的時候要展示在心愛男人的面前,流淚的時候呢,就不要讓男人看見了……」
陳美鳳站起來去了自己房間,韓秀熙獨自抹乾了眼淚,周瑾瑜端著一碗米酒喝也不是,放也不是,好一會兒才歎了口氣道:「最難消受美人恩,看了這一幕,我就算想再迴避你也做不到了,那可不僅僅是感情上的難受,還有道德上的譴責啊,你母親雖然沒跟我說幾句話,可字裡行間哪一句話不是對我說的,這份嫁妝你可要考慮清楚,若是拿了這輩子就像枷鎖一樣拴住我了,我的情況……你大概也知道,跟著我不一定就會幸福,留下來也不一定就是災難,平時我都可以猜透你的心思,為你拿主意,可這一次在偉大的母愛前,我也迷茫了,跟我一起離開韓國,很可能就是隱姓埋名的過一輩子,永遠不會再回來,別的可能還無所謂,但這麼愛你的母親你打算離開嗎?……你真的打算接受嗎?」
韓秀熙怔怔的想了一會兒,忽然輕蹙眉頭道:「你少給我下套,危言聳聽的就是想讓我知難而退,好讓我不要糾纏你是吧?你就巴不得替我解決了麻煩,然後我們再繼續保持以前的那種關係是嗎?我告訴你,我做不到了!要不,你就讓我跟著你愛你一輩子,要不,你就讓我嫁給金浩民,在自虐式的婚姻裡恨你一輩子!我不要求什麼名分,遠的不說,就說我父親,那麼愛我的母親,卻還是選擇離婚把她留在鄉下,平日裡身邊從來就沒有少過女人,也再未娶過,名分什麼的根本不重要,只要你心裡有我的位置,願意讓我追隨你,我不要過我母親這種日子,苦苦守候著,為她的男人堅守一片天空,我只要能隨時隨地的看著你,聽到你的聲音,能抱著你就好!……因為那些可笑的自尊,我已經受夠了思念你的日子,就算別人說什麼也好,再糟糕也不會比嫁給金浩民還要糟糕,那樣的話或者在外人看起來我是幸福的,可實際上呢?我這樣跟著你,在外人看起來是沒有結果的,但我的心很愉悅,願意這樣過下去,這段日子也讓我明白了,一個女人到底是為了別人的目光而去忍受,還是要為自己的心而去愛……」
韓秀熙的目光忽然柔情萬種,有種化不開的情愫,即使周瑾瑜刻意更〕新整∼理〕避開她的目光低頭飲酒,也會覺得心裡一陣陣的溫暖,一種叫做感動的情緒脫離了他的控制之外,如同洶湧的海潮一般翻滾起來……「卡!」陳美鳳捧著一個鐵盒走了進來,感覺房間裡的氣氛有些奇怪,無論是韓秀熙還是周瑾瑜都面紅脖子粗,好似受了莫大的刺激一般,但看兩人刻意閃躲的眼神,作為過來人的陳美鳳不經意的笑起來,她走到周瑾瑜身邊,輕輕的將鐵盒子推了過去道:「我還是直接給你吧,雖然我們接觸不多,但我感覺的出來,你是個好人!一定會對我們的秀熙很好很好的,我是個不盡責任的母親,沒有能力去撫養她,唯一可以做的就是,把這份照顧她的責任誠心誠意的拜託給你而已,你會答應我,替我、替秀熙死去的父親用一輩子的時間去關心她、愛護她的,對嗎?」
「伯母,你這是……」周瑾瑜當真有種受寵若驚的感覺,陳美鳳要把什麼東西給韓秀熙那都是理所當然的,頂多是陳美鳳一時的考慮不周,但並沒有什麼錯處,可是她將那麼珍貴的鐵盒子放在了周瑾瑜面前,頓時讓周瑾瑜覺得一股沉重,好似裡面裝載的並非是一份嫁妝,而是人與人之間一種無需解釋的默契和信任,已經不知多少年沒有這種感覺了,自從和陸婉琪分開之後,周瑾瑜已經很久沒有感覺到這種承諾的必要,但這個時候當陳美鳳親自握住周瑾瑜的手放在鐵盒子上的時候,周瑾瑜不自覺的點了點頭,這個動作看起來輕微,但有多少沉重感在裡面,周瑾瑜自己才知道,一個陸婉琪已經讓他用一個輪迴來兌現承諾,他又有多少個輪迴能夠來允諾呢?
「我忽然想起來,還有早些年秀熙父親寄存在我這裡的東西,我對那些東西弄不太清楚,只不過是他給我的,我就一直好好保存著,如今他也不在了,這些他的東西就一併交給你了,你瞧著若是有用就留著,若是沒用就給秀熙做個念想吧……怪就怪我出身不好,秀熙父親發達之後,實在無法將我帶出手,我也只能給他丟人,沒能見到他最後一面也是我自己的命。」陳美鳳有些哀怨道,恐怕思想質樸的她至今也不明白秀熙的父親為何要與她離婚,又暗地裡那麼細心的照料她,有哪個與政治家勾搭的商人不是擔驚受怕,將自己最重視的親人用各種方法雪藏起來,莫弘文將莫懷隱藏在商業體系的中心,並且督促他努力往上爬到更高的位置,只有站得高了,有了利用的價值,他才能夠安全,趙明權雖然不是商人,但既然能夠做到那個位置,絕不可能是單純的憑靠政治資本博弈來的,他為了保險起見,將大女兒安排在政治圈裡,將小女兒安排在海外,遠離政治圈,這樣無論自己的後果如何,趙家總不會滅絕。
韓秀熙的母親同樣如此,比起那兩位對自己能力有自信的狐狸,韓秀熙的父親是缺乏自信的,他有與金澤勳對抗的決心,卻沒有必勝的信心,在女兒和妻子中他選擇了後者,如今韓秀熙各種麻煩纏身,很不能跳海自殺,而陳美鳳卻能安穩的過著田園日子,整日裡因為一些生活瑣事而勞作著,還有閒心去懷念一下前夫和女兒,韓秀熙自然也明白父親的良苦用心,所以不論自己有多麼煩躁不安,在金浩民的監控下,她也不敢去找母親傾訴,生怕為母親帶來麻煩,也就是這段時間金澤勳麻煩纏身,她才算有了些自由。
周瑾瑜在韓秀熙和陳美鳳的應允下打開了鐵盒子,入目的首先便是兩張存折,大概就是陳美鳳為韓秀熙積攢的積蓄了,他取出來交給了韓秀熙,對裡面的數目瞧也沒敢瞧,韓秀熙翻開了看了看,每一筆錢的記錄都歷歷在目,不但有她父親給陳美鳳的生活費,還有陳美鳳省吃儉用,用雙手掙來的積蓄,雖然數目不多,甚至抵不上另外一個存折的零頭,可是卻讓韓秀熙感動不已,喊了一聲「媽媽」,便緊緊的抱住了陳美鳳,在她看來這些錢比黃金還要珍貴。
周瑾瑜繼續查看鐵盒裡的東西,在存折下面放著一封牛皮大信封,他取出來看了看封簽,已經拆開過了,但看得出來折痕很模糊,應該很長時間沒有再打開來,封皮上也沒用留下任何字跡,周瑾瑜取出來一瞧,卻是一份份的文件,仔細一看,不由「咦」的一聲喊出來,連續翻看了數張之後,不由一拍大腿道:「原來是在這裡啊!難怪金浩民監控了整個韓氏大樓也沒有發現任何蛛絲馬跡!果然是妙極,秀熙,我一直以為你父親是個老糊塗,現在看來他還是有與他勇氣相匹配的智慧嘛!」
周瑾瑜將文件交給韓秀熙,韓秀熙接過來一瞧,那一份份的文件全是合約,準確的說應該是地契,總共七份契約,全都是南美洲、非洲的寶石礦,隨著寶石行業的蓬勃發展,寶石礦內中蘊藏的經濟價值,也是越來越豐厚,七座寶石礦如果全力開採,帶來的經濟效益那是驚人的!她現在才明白,金澤勳關心的那筆秘密資金到底有多麼龐大,用富可敵國來形容也完全沒錯,韓秀熙的父親僅僅是用了十分之一來建設ENZO就已經讓韓式企業超越國內的普通行業,一躍成為世界級的大企業,以前一直困惑剩下的那些錢去了哪裡,卻原來被韓秀熙的父親作為ENZO的儲備投資秘密購買了寶石礦,將地契藏在了陳美鳳這裡,像金澤勳父子那樣的人,哪裡會曉得情感的的重要性,就算知道有這麼個陳美鳳的存在,恐怕也不會把心思打到她身上來,何況韓秀熙的父親自離婚後,一面也沒有見過陳美鳳,身邊的女人卻一直不斷,任誰瞧來都是對陳美鳳的瞧不起,典型的暴發戶心理,卻沒想到這表明上的浮誇卻是為了隱藏一個天大的秘密。
在合約下面還有一些文件,在周瑾瑜看來這些說是賬單更合理一些,全都是手寫的文字,周瑾瑜對韓文不算精通,可是韓秀熙卻不一樣,一眼就瞧出來這文字的出處道:「這是我父親的字跡,他把這些賬目記下來放在我母親這裡做什麼?七月十四日XXXXX賬號匯入兩百萬韓元……八月七日,收XXXX賬戶韓元一百七十萬……」
周瑾瑜忽然靈機一動道:「我明白了!這是證據啊!這是你父親為保萬全,特地用手寫的方式留下的證據,如果我所料不差的話,是不是每筆賬目出入後面都有他的簽名?」韓秀熙點了點頭,代表周瑾瑜猜的沒錯,曾經處理過鄭東一類似事件的他立即反應過來,所謂秘密資金的管理基本上都是千篇一律的,無非就是用金錢去賄賂,又代替正主兒收受賄賂,那麼在監察科看來,只是韓式企業進行暗中行賄受賄的行為,誰也無法將罪責賴到金澤勳的頭上,可是有了韓秀熙父親的親筆文書卻不一樣,在這份文書的最後,韓秀熙的父親寫道:「我身為大韓民國的子民,我沒有盡到過愛過的義務,我是個罪人!為了一己私慾做下了許多傷害國家根本的事情,在臨死之際,我悔悟,我莊重的承諾,上述一切金錢往來,都是由前國防部部長金澤勳大將親自吩咐,其中的賬戶也涉及到其他官員的秘密資金,或者是本人的隱私賬戶,但毫無疑問的,每一筆賬戶的出入都意味著醜陋的權錢交易。」
韓秀熙震驚了,她想不到父親留在陳美鳳這裡的居然會是這麼重要的證據,但毫無疑問,這個證據是把雙刃劍,在傷害甚至毀滅金澤勳的同時,韓式企業也意味著消失,沒有人會允許一個政治家的工具,在政治家倒台後繼續存在的,但這或許又是她唯一一個逃離地獄式婚姻的機會。
周瑾瑜接過了那份文書,橫看豎看仔細瞧了好一會兒,實在看不出還有什麼其他隱藏的信息,只得歎了口氣道:「哀莫大於心死,你父親想必是知道自己的貪慾可能會害了你一生,他既沒有給予妻子幸福的人生,又毀滅了自己女兒的人生,為的只是一個帶不走留不住的韓式企業在生命走向衰敗的時候,他清醒過來,想用玉石俱焚的方法拯救你吧,可是這個東西實在太危險,一不留神恐怕就是真正的害了你,所以他才提也未提的一直藏在你母親這裡,不過……」他忽然笑了笑,「卡嚓卡嚓」三兩下將那份文書撕成了碎片道:「我又怎麼忍心讓他老人家一生的辛苦化作烏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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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期的最後一天,想幹點有趣的事情來紀念一下這個乏味的假期,想來想去還是在家裡給自己做了頓飯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