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遷車隊輕車簡從,瘋狂南奔,很快就穿過舞陰縣、葉縣、堵陽縣、新野縣……前方就是大名鼎鼎的樊城了,此時的樊城已經人去樓空,不但公孫軍撤走了,連樊城的百姓聽說董卓軍要來之後,也大量遷走了,整個縣城空空蕩蕩的。
看著南邊滾滾的江水,漁陽太守鄒丹整個人都要崩潰了,好不容易逃到這裡,董卓軍的先鋒一直在車隊後面緊緊相隨,此時都已經逼近到了二十里內了。這裡漢水擋路,如何是好?
糜貞、華陀、孔融、鄭玄一起走到水邊,望著滾滾漢水,所有人的心裡都一片沉重。
正在焦急之中,漢水上面突然出現一支巨大的船隊,戰船有三四百艘,還帶著許多商船、貨船、渡船、甚至還有小漁船。每一艘船的船帆上都掛著五彩的西川錦。
糜貞、華陀、孔融、鄭玄都以為這是劉表的船隊,一時彷徨了起來。
卻見這隻船隊靠到了樊城碼頭上,一個漂亮的女子站在鬥艦的船頭,她穿著短裝,腰上纏著銀鏈子,鏈上的銅鈴叮噹叮噹,隨江風飄散,女子向著糜貞等人大聲叫喊著什麼,可惜她的聲音太小,眾人都沒有聽到。
眾人心裡一緊,暗想:莫不是向我們宣戰?或者是讓我們投降什麼的?
正在眾人心中惶惶的時候,那聲音極小的女人旁邊鑽出來一個男人,幫著她大聲傳話道:「老娘是公孫軍的水軍大都督甘寧甘興霸,奉命在這裡接應你們,趕緊上船渡河吧。」
水軍大都督?咱們公孫軍什麼時候有這樣的官職了?這女人咱們沒見過啊,眾人面面相覷,不敢相信。
看著她們懷疑的目光,甘寧大怒,從腰間猛地摸出一個水軍大都督印綬…………眾人仔細一看,這個印綬居然是蘿蔔雕的……甘寧俏臉微紅,原來上次孫宇戲說用蘿蔔給她雕刻一個印綬之後。她一直記著這件事兒,後來真正的印綬到手了,她閒得無聊,就拿蘿蔔仿照著自己的印綬雕刻了一個,沒想到這時不小心摸出來了,咳咳……這是嚴重有損形象的事,她趕緊又伸手到另一邊一摸,這次摸出來的是一個玉石製作的印綬,還有純銅打造的兵符。
「看見沒有,這是老娘的兵符和印綬,如假包換。老娘才不是什麼賊呢,完全沒有匪氣這種東西,老娘是貨真價實的水軍大都督。」孟翔幫著甘寧又嚷嚷了一陣子,末尾又補了一句:「咱們JI」NGHU上混的,說一是一,說二是二,不會騙你們!」
「噗通!」甘寧一腳把孟翔踢下了水,罵道:「你這最後一句JI」NGHU上混的,匪氣出來了!」
孟翔苦笑道:「大都督,我只是原樣複述了你的話。」
岸上的糜貞抹了一把汗,低聲向旁邊的孔融道:「孔大人,這個水軍大都督好像不太靠譜,一會兒說自己不是賊,一會兒又說什麼JI」NGHU上混的,咱們要不要相信她?」
孔融攤手道:「不信她又能如何?還不是被董卓軍逼死在漢水北岸,現在不管信不信,都只好上她的船了。」
眾人只好喊了幾聲感謝大都督一類的廢話,甘寧眉飛色舞地把船隊派到岸邊,接應他們過江。
車隊上的家眷們捨了大車,登上了甘寧帶來的船,六百輛大車裝著幾千人,這些人又大多只是普通人,不是軍人,做不到有條不紊地上船,而且因為後面有追兵,這些人十分慌亂,擠來哭去,喊聲震天。
甘寧手上的船不多,一次只能運其中一部分人過江,由於漢江太寬,這個時代的船隻又駛得慢,所以往返一次兩岸需要兩個多時辰的時間。
這樣的運送效率顯然不怎麼樣,幾千家眷加上公孫軍和北海軍足足近兩萬人,甘寧就算拼了命運送,也要運上一兩天時間才能全部運過岸去。但是後面的董卓軍追兵已經逼近二十里,前鋒又全是騎兵,頂多半天時間就會趕來……孔融和鄭玄望著北方,憂心忡忡。
這時武安國突然走到孔融的身邊,對著她行了個禮,然後大聲道:「主公,末將請命,願率北海軍死守樊城北門,以擋追兵。」「啊!」女人們齊齊驚呼了一聲:「這怎麼行?」
大家都不傻,誰都知道這個時候去殿後有多危險,很有可能就會被敵軍圍困,無脫身。
武安國咬了咬牙道:「如果沒人回去駐守,咱們根本不夠時間全部渡江。」
童淵揚了揚涯角槍道:「我也和你一起去守城。」
武安國搖了搖頭道:「童姑娘,你不能去,你的任務是保護好主公和糜夫人。如果你跟著我去抵擋敵軍追兵,誰來護著主公和糜夫人一路南行?剛才我問過甘寧將軍了,河對面的襄陽城還在劉表軍手裡,你們渡過漢水之後很有可能遭遇敵軍,這種時候童姑娘不能離開主公和糜夫人身邊。」
眾人哪裡肯同意,她一旦回去,就是必死之局。
武安國大聲道:「主公對我有知遇之恩,末將這條命本來就該是主公的。再加上孫將軍也救過我的命,我說什麼也要保證糜夫人和阿斗的安全,前些日子主公已經同意了將戰鬥的指揮權交給我,所以我有權下命令安排一切,你們不得阻擋。現在我要你們趕緊渡江,無需再多言。誰若不遵守,以軍處置。」
隨後武安國將宗寶拖到身邊,厲聲道:「趙將軍要保護糜夫人和阿斗,我們的主公就交給你保護了,你一定要護著主公平安撤到長江以南。」
宗寶垂淚不語。
武安國左手抓起銅錘,帶了五千北海軍,向著樊城的北城門跑去,五千士兵趕緊佔據了城頭各個要害位置,緊閉城門。由於城中幾乎已經沒有了居民,全都逃散了,士兵們只好自己動手,將房屋拆毀,變成滾木、擂石等物堆積在城牆上用來守城。
樊城的城牆矮小,僅有兩丈高、缺少弓箭、沒有火油、滾木擂石也不齊備,北海軍又是初來乍到,對城池不熟悉,根本不可能支撐太久,只能盼望追兵不要來得太快。
然而董卓本人雖然慢,她的前鋒卻不慢,半日之後,樊城北面陡然出現了董卓軍前鋒的影子,輔天蓋地的西涼鐵騎蜂湧而至。
黑色的鐵盔鐵甲,整齊的鐵槍陣,從北邊的平野上呼啦啦地出現。
董卓軍百萬大軍的前鋒部隊,十萬西涼鐵騎,在大將張繡、張遼兩人的率領下,終於逼近到了樊城縣北門外,兩面「張」字大旗迎風翻飛。
武安國心頭一沉……來的要是紅色武將多好,我也許還能抵擋,來了這兩位妖怪,我如何能敵?
心中雖知不敵,武安國卻不願輸了氣勢。
她用獨臂提起銅錘,站到城牆上面,大聲喝道:「來敵止步,誰若敢犯樊城,定斬不饒。」
剛剛到達城下的張遼、張繡一起在城下勒停了戰馬,兩人抬起頭來,看著低矮的城牆上獨臂的武安國,陽光將她的影子斜斜地投下城來,顯得殺氣騰騰。
張遼一眼就認出了武安國,兩人在虎牢關之戰時曾經交過手,戰了十幾個回合不分勝負,張遼知道她雖然只是個藍色武將,但戰意高昂,是條好姑娘。
張遼抬起了刀,指著城頭上的武安國對張繡道:「你猜她這是在做什麼?」
張繡搖了搖頭道:「這種事需要猜?她在殿後,幫前面的老弱爭取渡江的時間。」
「那……打是不打?」張遼皺了皺眉頭,她是一名志向高潔的將軍,對於追擊敵人家眷這種事,本來就沒興趣,只是南下來抓逃寵,正好撞上這只南遷的車隊罷了,她其實壓根就沒想過要欺負這只家眷部隊。
張繡聳了聳肩,她才是真正不想打的,因為據情報說,這只家眷軍中有「槍神」童淵,張繡對於槍神放了她一條性命的事一直耿耿於懷,雖然上次放了孫宇算是扯平,但她心底裡仍然不願意找槍神的麻煩,於是她嘿嘿笑道:「文遠姐姐不想打?」
張遼點了點頭道:「我的刀不是對著老弱病殘和獨臂人揮的!」
張繡跟著點了點頭道:「我的槍也不是!」
兩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眼睛裡看到一股只有真正的英雌才有的傲氣。
張遼甩了甩頭道:「我剛才發現一股敵軍向西去了,我決定去追擊了那支敵軍再來攻打樊城。」
張繡眨了眨眼道:「我剛才也發現一股敵軍向東去了,嗯,我去追擊這支敵軍先。」
兩人不約而同地左右一轉,張遼領了五萬騎兵向西而去,張繡領了五萬騎兵向東而去,居然同時放棄了樊城。
城頭上的武安國正準備浴血死戰,沒想到城下的敵軍卻突然捨棄了她的城,向著西邊和東邊沒頭沒腦地跑了,這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這是怎麼回事?我虎吼一聲,就把張遼和張繡這兩個金色大將一起嚇退了?她們不是這麼好嚇的人吧…………」
過了許多時間之後,武安國才終於明白過來:「她們兩人……是故意放了我們一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