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鏡曉知道事情的嚴重性,但查點歷史資料也不至於搞出這麼大的動靜吧,他不禁問道:「到底怎麼回事。」
陳沅青研究的課題是黃河南道水文變遷,需要查閱一些歷史上的水文資料,這種資料查不出大問題吧?
熊局長站了起來,非常緊張地說道:「我們在資料中心調閱淮北地區測繪資料的時候,由於是師長親自交辦的事情,第三處的工作人員特別檢查了一遍,以防有所遺漏。」
柳鏡曉問道:「淮北的測繪資料?哪一年的?如果我印象不錯,那是低密級的資料吧……丟掉一兩份也不是大問題吧?」
「說的是不錯,何況資料中心只有從共和十七年到共和四十年間的測繪資料,其中很多都是已經解密的資料,就是未解密的也快到年限了,何況就如同段局所知,淮北的檔案大部分移交給貴局,我們手裡實在很少,還好經過檢查,所有的資料都是完整無缺。」
段智潔帶著滿臉的疑問替柳鏡曉問道:「那有什麼問題?」
熊局長答道:「不在於少了什麼資料,而且檢查中還發現多了一份資料……」
柳鏡曉靈光一閃,問道:「是什麼資料?」
「地圖……一份地圖!」
段智潔望著熊局長那得意的樣子,立即明白這其中的關健性:「是軍用地圖嗎?」
「沒錯……而且是一張膠東地區五萬分之一比例的軍用地圖……」
無論是段智潔還是柳鏡曉,當即明白這其中的問題所有,這種大比例軍用地圖,無論在哪方陣營之中,都會有標上「絕密」字樣。
要知道,一份地圖的測繪、調製、製版、印刷本身是一個複雜的技術過程,沒有長期的情報搜集積累,細緻的兵要地誌調查和大規模軍事活動的準備,決不可能製作一份精細的大比例地圖,何況是這種五萬之一的超大比例軍用地圖,那是需要十幾年的時間才能積累起來。
這批大比例還是當年王自齊留下來了,柳鏡曉在山東作戰的時候,一直苦於手裡沒有大比例地圖,在戰鬥吃了很多虧,進入濟南後才繳獲了完整的一套地圖,專門集中在十七師司令部機要室利用。
這種高密級地圖只有十七師司令部的極少數軍官才有接觸到,而且高密級地圖都進行了詳盡的編號,不許進行複製不許摘記,更不許帶出機要室,這種地圖甚至連麻統的資料中心都沒有收藏,那裡只有一套百萬之一的地圖。
一聽這話,柳鏡曉的神色就越發凝重起來了,他問道:「是哪個笨蛋違反保密條令?還把地圖帶回家去又給弄丟了?這個事情一定要查清楚……不管是誰,查到就直接送軍事法庭!」
「師長,問題還不局限於此,第三處的那個小科員很有責任心,他專門跑了次司令部機要室,結果發現大問題了……」
因為業務關係,段智潔對此特別敏感:「難道發現有地圖遺失?」
「沒有,查對了編號和地圖實物之後,沒有任何地圖遺失……包括那一張地圖!」
柳鏡曉和段智潔頓時驚得說不出話,如果那張地圖仍然還在機要室的話,那只能有一個可能:「有人私自複印地圖!」
一定是間諜組織!而且是一個能量巨大的間諜組織……而且這個間諜還滲透到了司令部內部,柳鏡曉當即作了判斷:「恐怕這件事光你們的力量還不夠,叫陳方仁也協助你們調查……」
熊局長站在一邊繼續匯報:「我們資料中心關於淮北的測繪資料原本就少,加上這是個大冷門,第三科的那個科員在核對查閱記錄後,很榮幸只有一個人上了黑名單。」
「是誰?」
「省府裡的一個科長,以他的級別剛好能接觸這個級別的資料,可惜這僅僅是個開始,還有更嚴重的問題……」
如果說這僅僅是開始的話,柳鏡曉已經完全知道問題的嚴重性了。
「第三處的那個科員立即著手調查。很有趣!這位科長最後陷入一筆經濟糾紛,有人控訴他欠了一大筆錢,這位科員通過警察局的老關係以詐騙罪的名義進行逮捕,但事實是非法化的逮捕……事先根本沒有申請逮捕令,也沒有請示上級,而是直接通過警察局的朋友進行的逮捕……」
「很幸運,完全是意料之外的收穫……在逮捕中我們查到一些很有趣的東西,我不得向您道歉,我們局第三處有極個別外勤特工可能捲入這個事件……」
段智潔在旁邊插話道:「熊局長,你無須如此難過……與這個事件本身相比,貴局的個別敗類無足輕重……」
段智潔是個不大說話的人,但他固然是為這位同行開脫,同時也為自己著想,既然已經牽連到十七師司令部和麻統(而且他認為很可能涉及到局本部),那麼這件案子涉及到軍事情報局也是極有可能的,何況他關心的事情就是有多少軍事情報被洩露出去。
「在這位科長家裡,我們查到了兩份夠份量的情報,一份是《兩淮動員及作戰進攻行動預案》,另一份則是《與李定遠談判的若干細節及判定材料》……」
話還沒說完,段智潔的臉已經全白了,他一反平時的沉默寡言,大聲說道:「該死的……那份行動預案足夠抵得上一百份大比例地圖了,該死……我一定要把他的脖子扭下來!熊局,你應當一拿到那份預案,就應當直接來找師長……該死的,到底是哪個狗娘養的洩露出去!」
熊局長並不是搞軍事情報出身,對於某些軍事情報的重要性並不是那麼敏感,見到段智潔完全反常的舉動,不由為之愕然,但段智潔比他更清楚那份情報的重要性,那份行動預案是十七師對李定遠發起進攻的作戰假想,在那裡幾乎每一句話都是絕密情報,部隊番號、集結地、後勤基地、增援部隊開進線、兵站線、作戰發起線、突擊方向……
這樣一份情報如果洩露給李定遠,十七師在作戰很有可能會敗得一塌塗地,可誰能保證這個情報沒有洩露出給李定遠?
但柳鏡曉的話更讓兩位局長都嚇趴下了,只聽柳鏡曉帶著恨恨的語氣說道:「事情恐怕要比你們想像的還要嚴重許多,沒錯……我敢說那個作戰行動預案,完全是有資格列入絕密的情報,他的級別是『發至正規部隊旅一級主官』,事實上那份行動預案只有七份,我和俊卿各有一份,四個步兵旅長和丁寧那各有一份,可是比起來後者的嚴重性來說……」
柳鏡曉稍緩緩了,力爭求盡可平靜的語氣:「實在是微不足道!那份材料是昨天才送到我手裡,雖然我還沒仔細看過這個文件!」
「但我知道送到我手裡的文本,封面上還多了一句話……」
「僅供師長本人參考!」
兩個局長都有天崩地裂的感覺,柳鏡曉繼續說道:「雖然是標明我一個人參考的資料,但這種級別的情報,但還是有個別人能看到的,不過包括我在內,都不允許進行複製與摘記……更重要的是,這份情報才剛剛到了我的手裡,還沒有任何其它人看過……」
柳鏡曉話裡的意思,段智潔和熊曦都很明白,所謂有個別人,指的就是山東權力的最高層,但除了沈纖巧之外,能進入這個層次的只有丁寧,如果是這個層次出了問題,恐怕柳鏡曉接下去會天天睡不著覺的。
五分鐘之後,柳鏡曉找出那份判定材料,稍稍翻了翻:「果然不出我的意料,這是最有價值的情報,詳細描述我們在談判桌的底牌和底線,再加上你們情報機關提供的預期李定遠的底牌和底線……如果李定遠拿到了這份情報,那麼我們在談判就是脫光衣服的女人一樣,任由他們玩弄!如果到明天,就有一份較低級別的判定材料要發出去,預定發到正規部隊旅一級……還好是今天發現!否則我們不得不將審查一大批人……」
兩個局長都不自覺拍了拍額頭,他們發現更嚴重的問題:「情報機關提供的預期李定遠的底牌和底線」,這對一個情報機關是多麼要命的東西啊!如果落到李定遠的手裡,他很容易會倒推出已方的間諜到底是誰。
「據我所知,在我之前,能接觸到這個材料的,包括負責談判的司馬在內,只有十一個人……還好只有十一個人,否則我們非得一次大清洗,具體的名單你可以找陳方仁索要,不過段局手裡應當也有一份……不過到了這種程度,我估計就是陳方仁協助你們還遇到很大狙力,我現在授權你們……在這次行動之中,暫時可以使用任何手段……」
特別授權,這恐怕是兩個局長朝思夢想要得到的東西,但是現在兩個局長都是扳著臉走出房門的。
一天後,軍事情報局本部。
三個特工頭目擠在一塊,為了保密的緣故,這個房間並沒有窗戶,也不通風,在昏暗的煤油燈,因此顯得有些沉悶,只是當事人沒有任何抱怨的想法,他們還嫌這裡不夠保密。
「到底是誰?」還是熊局長打破了沉悶,他的眼睛盯著十一個人的名字,這上面的人,似乎每一個都是純潔無瑕。
「應當不是師長大嘴巴露出去的……」陳方仁首先排除了不在名單的某人,三個人一齊點頭
「不是司馬!」段智潔話不多,卻已經劃掉了級別最高的司馬勘。
陳方仁在一邊點點頭,然後說道:「第一,他是老定邊軍的連長,我和智潔都願意相信他;第二,師長已經預定將他晉陞為旅長了,第三,也就是最重要的一點,第三,那份作戰預案已經作了一些小小的調解,而這次調整的負責人就是司馬,而你們拿到的是原來的版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