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風 第五卷 第二十七章 煽風點火
    不止是隔岸觀火,柳鏡曉還千方百計煽風點火。

    陳雲傑在漢口有一篇講話,說是願把柳鏡曉的部隊編成一個混成旅,由湖北協餉。

    柳鏡曉得了這篇講話,當真是如獲至寶,當即發給各團的幹部。

    全師官兵是人人義憤,混成旅一般只能編兩個步兵團,大夥兒剛升上來的軍銜又要打回原型了。

    於是五個團長帶一大堆幹部發表通電說:「……我等願一致辭職,以待陳副使派員接任……」

    這又是以辭職威脅的老套路,另一方面武漢方面的局勢仍不明朗,王子春於八月十一日離漢南下,湖北各界臨走前開了歡送大會,當然了,王子春即使搜刮得天高三尺,「脫靴」、「商民泣送三十里」的老套套是免不了的,只是大夥兒都沒有多少熱情。

    陳雲傑只是逼他辭職,倒沒有為難於他,王子春趁機讓人將歷年搜刮五百萬元匯到上海,以供養老之用,陳雲傑也是閉一隻眼睜一隻眼。

    中國台上的高官,對於下台的大人物素來有一種特別的禮遇,這並非是有什麼美德,而是生恐自己下台之後,別人用同樣的套路來對付自己,至於為國家花不必要之錢,設不必要之職,那不過區區小事而已。

    縱是如此,王子春上船之前,仍是泣不成聲,他對送行的人說道:「我活了大半輩子,這次是上了別人的大當了!」

    他倒沒有指明到底是上了易恆趙還是陳雲傑的大當,可能二者皆有之,不過這次還是直軍把王子春坑得最慘。

    直軍此次援鄂倒是花了很大的本錢,除了程雲鶚的直隸第一混成旅之後,八九兩日京漢路南開列車十八列,運抵湖北的兵員幾近三萬人,計有中央陸軍第三師主力和直隸第三混成旅、第四混成旅一個團等部。

    直軍以陳雲傑出征,曹明看守老窩,留在直隸看守老家的部隊,只剩下一個王斌城的第二混成旅和第四混成旅主力,稍嫌單薄了些,但這個時候馮大總統帶「少許護兵自衛」的作用就表現出來了。

    這「少許護兵」計有一師一旅,共計一萬七千人,駐於近京,剛好和剩下的萬餘直軍相互呼應,大夥兒終於明白了馮總統剛初通電中,到處劫掠以致「道路不靖」的強人究竟是誰了!

    原來就是那位穩坐國務院的段總理啊……不過總理窮得要去客串強人,也確實是共和以來的慣例了。

    不過天下的強人確實太多了,陳雲傑不就是把湖北這個地盤搶到手了。

    搶到地盤之後,總需要一番粉飾,陳副使當即召開湖北各界民眾大會,大家一致推舉來援的直隸第三混成旅旅長南耀蕭為湖北督軍。

    當然了,官意即民意,這個各界民眾大會也是陳雲傑派兵抓來的幾十號阿貓阿狗,然後刺刀下大家一齊舉手贊成就通過了。

    南耀蕭以一個混成旅長直任督軍,確實算是一個異數,不過陳雲傑也有自己的打算,南耀蕭是湖北人,後來家境困頓,被迫從軍才加入直軍,至少能造成一個「鄂人治鄂」的局面。

    不過這位新任督軍在陳副使面前,就是一個受氣的小媳婦,陳副使神氣十足,到處調兵遣將,南督軍則處處看著陳副使的顏色行事,不敢多說一句話,不敢多走一步路,當真是林妹妹初進大觀園的那般模樣。

    別看南督軍在陳副使面前戰戰兢兢,在湖北人面前又是威風八面,他一上任當即指派三十多個縣長,省府各廳自廳長以下,也被他清洗一空。

    一朝天子一朝臣,這是中國人永遠不變的至理名言,當然了,南督軍這番作為當然引起了湖北人的反感。

    這個南耀蕭自稱湖北人,哼!他嘴裡說的是直隸話,做得是北方的大官,可以說是和湖北一點聯繫也沒有!還說什麼援鄂之後直軍立即北返,他們北方政客的話能信嗎?

    都是一群政治騙子,當初直軍入江蘇也不是這樣說的,可是大兵源源而至,到現在江蘇還是直系的殖民地!這分明是想把湖北變成直隸的殖民地!

    不過第一個跳出來反對還是柳鏡曉,十二日南督軍正式就職,柳鏡曉當即就有通電給他,電文不稱督軍大人,而稱呼他為「南旅長」,不承認他的督軍位置,電文中頗不客氣:「……禍害家鄉之徒,實是世上最為狠毒之徒……」,就差直接點南督軍的大名了,把陳雲傑給氣壞。

    這還沒完,接著完顏玉琢又立即給了陳雲傑一悶棍。

    原來陳雲傑一到南京,就以宣佈禁止一切集會,同時向武昌商會發了請貼,當然大家都明白陳副使的請帖意味著什麼。

    在槍口之下,陳副使會很溫柔地說出部隊種種困難之處,然後請大家幫一幫他的忙,接著大家「爭先恐後」地自願捐獻大筆大筆的軍費,當然陳副使絕對是說這是「借」。

    不過這種借法,從共和開國以來,還沒聽說有哪位仁兄還過一次。至於不識大局的傢伙,陳副使會很客氣地留下他一起談論金錢與生命的哲學,直到他家裡「自願」送來借款為止。

    所以湖北方面對直軍非常不滿,這幫人紛紛團結到完顏玉琢的旗下,畢竟人家有湖北陸軍第一師的背景。

    雖然這支部隊實際也不算標準的鄂軍,可現在看起來,無論如何都比陳雲傑的直軍順眼。一時間,完顏玉琢在漢口的住處,行人終日不絕。

    一得到柳鏡曉這封電報,湖北地方人士當即活動起來。

    被南督軍免職的三十多個縣長,一聽到風聲,搶先宣佈獨立,不服從南蕭耀這個「非法」督軍的命令,當然了,既然獨立,那就要暫時截留一應稅款,這些稅款自然由縣長保管負責,好讓縣長養老送終也有些本錢。

    這個「非法」大有意味,要知道督軍當由中央任命,現在南督軍只是被「推舉」出來,還沒有正式得到中央政府的任命。

    當然了,這種任命只是形式而已,堂堂中央政府連柳鏡曉這麼一個小團長都撤不掉,更不要說干涉一省督軍的更替了。

    但這些縣長就是抓住這一點,硬往死裡打,南督軍立即變成了武漢市長,出了武漢他的命令便不管用了。

    當然,集體罷工是將軍們最喜歡用的招數,只是人家用到自己身上,自己也不好受。

    這還不算,接著完顏玉琢又策動這些地頭蛇來一狠招。中國人素來有一種法不責眾的錯誤概念,鬧事的人越多越好,所以督軍上任的第三天,武漢市內突然出現集體罷市。

    首先商會為了免去陳雲傑的免費大宴,「自願」罷市,第三師挨家挨戶地敲門讓商店,成效卻不大,反而讓記者寫了直軍如何暴虐的報道。

    接著,工人也搞起罷工,當然他們嘴上也說是「自願……自願……」,不過工廠主只是作了小小的宣佈。

    公務人員也不落人後,當然他們也是為了飯碗而已,即將下台的各廳廳長親自上陣,大批大批的公務人員消極怠工,南耀蕭這個新督軍一下子變成光桿督軍。

    學生開始罷課,他們膽子更大,幾千熱血有餘的學生衝上街道高舉:「鄂人治鄂!非法督軍下台!」之類的標語,陳雲傑剛剛說過不許非法集會,這時候又改口說要「文明集會」了。

    那是因為幾個校長聽說南督軍準備撤換他們,當即動員起來的力量。

    柳鏡曉也很配合,當即派了四個連隊拉成長隊,偽裝主力向武漢進發,同時發電說:「南旅長上任,鏡曉不勝欣喜,故親率健兒到漢賀喜……請勿誤會,此純為賀喜故……」

    天底下哪有帶大部隊上門賀喜的道理,陳雲傑原來還有武力鎮壓的意見,一聽說柳鏡曉的部隊向武漢進發,連忙打消念頭,另一方面又派了一個團負責防禦柳鏡曉的進攻。

    這幾天直軍正面的戰事極度不利,直軍沿汀泗橋到武漢佈置了三道防線,一線為汀泗橋,二線為咸寧,最後是賀勝橋。

    駐守汀泗橋仍是程雲鶚旅,正面進攻的湘軍只有大胖子魯蕩平的湖南第二師,其餘的湘軍這時候正在補充柳鏡曉的糧彈,隨時準備加入戰鬥,而聽到王子春去職的消息,鄂軍的左右兩翼也徹底崩潰,湘軍前線的兵力又增加了兩個混成旅。

    湘軍在和柳鏡曉部交戰的過程琢磨出不少戰法,汀泗橋的戰事雖然並不激烈,可程旅天天失利,不是今天一個連被殲滅,就是昨天一個營受挫。

    湘軍內部說:「想不到天下第一鐵軍不過如此,還不如柳鏡曉的定邊軍能打。」

    陳雲傑天天大罵程雲鶚,可程雲鶚還是十分不爭氣,他很想自己親自上陣,可又給這些雜事纏住身,一時間急死他。

    不止是他,南督軍也發現自己跳進了一個火坑,罵自己的通電一通接著一通,壞消息一個接著一個,自己卻有一點反擊的力量都沒有,猶如是熱鍋上的螞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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