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威的是蒙定國炮兵團,在第三天臨近傍晚的戰鬥中,他的炮兵控制了整個戰場。
而他的主力炮兵就是臨時編成的炮兵團第二營,計有四門十二磅海軍榴彈炮和四門十二磅山地榴彈炮。
海軍十二磅榴,雖然是一種艦炮,實際上卻有為陸地作戰考慮的設計,一般是附屬給水兵和陸戰隊上岸作戰的,因此海軍榴彈炮隨炮配有輕便陸用炮架,而更關健的是他射程可以達到一千二百七十碼,比蒙定國手裡的十二磅射程足足遠了二百碼。
不要小看這二百碼,湘軍將六磅炮陣地放置十二磅的射程之外,可以放寬心任意射擊,但是他們的陣地,剛剛好在海軍榴彈炮的射程內。
至於十二磅山地榴,定邊軍的官兵們一看這炮,就立即喜歡上這種火炮,整個火炮炮身只有兩百二十磅,比定邊軍原來使用的二磅炮還要輕,加上炮架,重量也不超過六百磅,最適合在山地作戰。
雖然山地榴的射程只有一千碼,火炮威力比十二磅普通榴也要遜色,但這對於這麼輕便的火炮,你還能要求什麼?
首先遭殃的是湘軍的六磅炮陣地,海軍榴早已瞄準好方位,山地榴也已拉到前哨的山頭,蒙定國一身令下,八門火炮幾乎同時向後飛去。
蕭迪吉給每門火炮配發一百發炮彈,其中榴彈六十發,榴霰彈三十發,霰彈十發,炮彈可以說是十分充足,所以蒙定國一口氣打了八發榴霰彈。
湘軍炮兵對於這種突然襲擊毫無防範,四散的彈丸造成巨大的殺傷,湘軍炮手抱頭鼠竄,所有的火炮立即停擊了射擊,好久才反應過來,朝定邊軍一陣亂轟。
這還沒完,兩輪射擊之後,湘軍前出的三磅炮陣地又被點名,對於固定射擊的十四門榴彈炮,湘軍勉強還能應付,但是山地榴就令他們頭痛了。
因為山地榴靈活快捷,轉移陣地十分方便,陣地往往是三四百米外展開,因此精度奇準,炸得湘軍是雞飛狗跳。
可等到湘軍炮兵準備還擊的時候,山地榴早就不知道跑到哪去了,往往幾分鐘之後,山地榴又重新擺開陣地再次開火。
除了炮兵,密集的湘軍隊形也是山地榴點名的對象,往往每隔幾分鐘的時間,鄂軍方面冒起一股黑煙,然後四發炮彈呼嘯著落在自己的隊形裡面,造成很大的傷亡。
還好蒙定國絕多數場合還是用榴彈,殺傷力恐怖的榴霰彈用得不多,所以湘軍的傷亡還勉強可以承受,但這樣下去也是沒有辦法,趕來的湘軍高級軍官無可奈何之下,只好把主力撤回來休整,當然今天攻佔的五個山頭也不能放棄,上面都放個把連的兵力防守。
這一戰山地榴雖僅四門,可硬是把湘軍的三四十門炮都打得抬不起頭,從此之後定邊軍幹部對於山地榴有一種狂熱,雖然這種火炮威力稍小,而且是出名的高價,可定邊軍幹部總是點名要這種火炮,日後十七師最高峰期間的山地榴數目多達五六十門之多。
當然湘軍方面也不服氣炮戰失利的結果,他們一面商量對策,一方面打電報讓後方的重炮趕緊上來支援,畢竟湘軍的十二磅炮也為數不少。
當夜,湘軍又祭起了小部隊襲擾的老套路,只是效果不佳,定邊軍對這一套早有防備,湘軍損失不小,卻沒有什麼戰果。
而定邊軍方面,則是歡天喜地慶祝今天的勝利,郭俊卿照例給前線官兵送上熱菜熱飯,每個官兵再免費加兩個雞蛋和一份罐頭,當然這錢柳司令出了。
不過燒埋費的支出也不少,周再之團的傷亡尤重,原來周團有四千三百多人,現在全團官兵只剩下一千八百多戰鬥兵,後方醫院還躺著幾百傷兵。
定邊軍方面的傷亡同樣不小,柳鏡曉清點了一下傷亡,嚇了一跳,從武漢出發的時候,定邊軍有四千一百人,現在加上來援的陳方仁八百多人,再除去傷員,定邊軍只剩下的兵力不到四千一百人,也就是在戰鬥中傷亡了九百多人。
幹部的傷亡也很大,第一營的老連長朱營戰鬥中殉職,慕容雪海營也有一個連長殉難,至於連排級軍官,戰死的數目就更多了。
對於傷兵,柳鏡曉全部送到後方負責救治,對於戰死的官兵,以柳鏡曉為首,全師的高級軍官都抽時間參加一個簡單的下葬儀式。
處理了死者善後的問題,活下來的人必須為自己打算,柳鏡曉下令召集作戰會議。
召集參加作戰會議的軍官很費時間,倒是第二艦隊的兩位賭棍第一時間跑來了。
當然了,他們最關心的還是壯丁問題,柳鏡曉也是大開空頭支票,說著說著,柳鏡曉往傅斯博的袖子上看了一眼,覺得有些不對,再仔細看看,覺得傅斯博的軍銜不像校官,一數傅斯博袖子上的道,果然比上校多點東西,遂問道:「斯博,你是啥子軍銜?」
傅斯博臉色好了許多,一聽這話,臉色又難看起來,他答道:「我是海軍代將,原來這次回去就升海軍少將了,可因為這次幫了你們一個大忙,這回去還真難說啊……」
柳鏡曉知道海軍中確有代將的設置,海軍代將不算將官,介於將校之間,獲得海軍代將軍銜的人也很稀罕,算是一個極少見的軍銜,這位老兄倒給陳方仁這個賭鬼給坑摻,便安慰道:「斯博兄,有我這一大批壯丁,還怕什麼啊……對了,兩位還有什麼想法啊?」
花月影倒是乾脆:「還幹什麼啊?我干了十多年海軍,也不會其它的生計,除了繼續在海軍混,還能幹什麼?」
傅斯博卻是有一番考慮,他說道:「這趟來之前,老蕭很希望我能去議會幹議長,議會的那幫老頭子老是反對他,他在議會也缺個得力的幫手,這次回去我倒是很想向議會方向發展……」
柳鏡曉很為他可惜,說道:「議長嗎?那可惜了,軍政人員不得兼任議員,斯博拋棄了軍中的大好前程,轉行從政……真是……」
在北方軍人眼裡,第一流人物從軍,第二流人物才去從政,從軍隊轉行去幹議員,大有明珠暗投的意思,傅斯博倒是不在意,他說道:「干議長,倒是挺安穩的……」
說話間,幹部們已經從陣地上趕回來,柳鏡曉連忙站起來招呼,慕容雪海和蕭如浪現在對柳鏡曉也非常客氣,畢竟誰能先擴成團,全操在柳鏡曉一句話裡。
不多時,開會的人都到齊,柳鏡曉便宣佈會議開始,柳鏡曉先通報了一下戰鬥簡況,開始大家都還能有說有笑,可後來臉色越來越來凝重。
現在才打了三天,鄂軍方面就傷亡了三千四百多人(雖然湘軍方面的傷亡是鄂軍的一倍以上,但是湘軍的兵力雄厚),剩下的兵力不到六千人,而這樣的戰鬥不知還要打上幾天。
援軍?那還是相當遙遠的事情啊,至少還要兩三天的功夫才到啊……如果再按這個傷亡數字持續下去,等他們趕到,估計得為自己這幫人收屍了!
何況通城和公安這兩翼的戰況,據說都是鄂軍失利,到時候可就有可能形成了合圍了。
大伙商量來商量去,沒商量出一個好對策來,柳鏡曉還是定了一個固守待援的調子,可他也覺得這樣死守下去也不是好辦法。
結果郭俊卿倒是說了兩個字:「反擊!」
一語點醒夢中人,柳鏡曉當即重重地拍了桌子,說道:「明天,在羊樓峒向他們打個反擊!」
接著,他又問道:「把他們奪去的山頭全奪回!誰去?只要奪下一個山頭,他那個營立即擴編成團!」
大家頓時面面相覷,不知道如何是好,奪下山頭,一戰而勝,然後擴編成團,這是大家的美夢,可大家誰都不敢開口。
現在四個營傷亡都很重,再來這麼一次進攻,這個營的部隊非打光了不可,今天進攻的湘軍就是最好的例子。
到時候就是擴編成團都沒有什麼意義,這個時候有人開口了:「我們營來好了!」
柳鏡曉倒是一呆,接受這個艱苦任務的,不是自己的最基本部隊騎兵營,居然是意料之外的人,他用疑問的語氣問道:「你確定?」
對方俊俏的臉上沒有什麼改變,只是平淡地說道:「沒錯!」
柳鏡曉點點頭,道:「明日由慕容雪海營進攻,我讓蒙定國的炮兵全力配合你,方仁,新堤一帶的防務就由你來負責!」
慕容雪海倒真有榮辱不驚的大將風範,只是行了個軍禮,說道:「遵命!」
不過他的營傷亡,比起其它營來說算是比較小的,倒真有可能一戰而克。
不過柳鏡曉還是不敢大意,畢竟這都是自己的子弟兵啊。
第二天的天氣愈發炎熱,熾熱的太陽起得很早。
慕容雪海早早地集結了部隊,官兵們早就清楚了今天的戰鬥任務,臉上頗有懼意,貪生之念,人皆有之。
慕容雪海心裡有數,往下掃了一眼,部隊立即規規矩矩,站得筆直,他便開始動員了,他的話非常簡捷:「率先登山者,賞千元!」
一千大洋……這是什麼概念?
要知道共和八十年,一個普通的熟練工人一個月才賺九塊錢啊!
至於大頭兵嗎?柳鏡曉雖然按月實發軍餉,但一個月節餘下來有四五塊錢就算不錯了。
有錢能使鬼推磨,前一刻大夥兒畏畏縮縮,這一刻都成了一等一的勇士,唯恐自己不是第一個出發。
蒙定國的炮兵往山頭打了十幾發榴彈,慕容雪海大叫一聲:「全營!上!」,沒想等他起腳,官兵們已經率先踴躍而出,行進如飛,個個是爭先恐後。
湘軍一見這種滅此朝食的氣勢,先怕了幾份,沒等鄂軍進入射程就搶先開火,結果大多落在射程之外,正想再次裝填彈丸,鄂軍來得飛速,竟是已經衝到了半山腰。
湘軍連忙放下步槍。往下拚命投擲紅色的小手榴彈。
這種前兩日在山地戰中發揮了很大作用的武器,今天卻完全失效了。
經過血的教訓,昨天柳鏡曉和幹部們商量了一夜,倒是想出辦法,鄂軍身上全披上著波紋鋼甲製成的護甲。
幾枚手榴彈在一個定邊軍士兵的身邊爆炸,破片擊中他的護甲,但他不過是擦傷了些皮肉,頗有些痛感而已。
雖然穿著護甲,可是官兵們在山地間行走如履平地,甚至比平地跑得還快,這就是金錢的無比威力啊!
很快鄂軍就撲上山頭,個個如虎如狼,把湘軍殺得潰不成軍敗下山去。
慕容雪海佔了這個山頭,一點傷亡只有十來人,但他並不知足,一聲吶喊,便又指著前面一個山頭下令道:「先登山者,亦賞千元!」
鄂軍一聽,不等慕容雪海下令,個個是行動如飛,直奔山頭而去。
那山上守軍,見鄂軍來勢洶湧,倒是不慌不忙,也不開火,竟然下來表示歡迎,請慕容雪海率部上山。
慕容雪海大奇不止,一清點山上官兵,竟有三百多人,為首的軍官說道:「湖北人不打湖北人!」
原來昨日湘軍傷亡太大,只能把夏剛的鄂軍團調上來防禦,這個鄂軍團是當年北軍南征失敗後留於湖南的一團部隊,有湖北籍官兵六七百人。
這次湘軍援鄂,起用了這支部隊作為先鋒,想弄出一個「鄂軍回鄂」的形象,但鄂軍團只有六七百人,遂補充進大量湘軍,第一天柳鏡曉大敗的就是這個鄂軍團。
湘軍見補充進大量兵員,導致全團上下相互不熟悉,非常影響戰鬥力,便重新把這些湘軍調了出去,將該團放在後方負責守備,昨日因為湘軍傷亡太大,又把這個團拉上來守備。
守這山頭的全是湖北籍官兵,不願於家鄉子弟生死相搏,又見慕容雪海營猶如如狼似虎,可以說是猛不可擋,便決心向鄂軍輸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