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傳功之後,李天凡日夜修煉道心種魔,那生死二魔種已傳承十數代聖門門主,其中蘊含的天地至理廣袤若星野燦爛,深邃若九幽天冥,教他沉醉不已。
如此過了十數日,向雨田心生不滿,暗想這小子比自己年輕那麼多,有的是時間修煉武功,可老子我活了一百多少歲自己都忘了,再不幫我尋找那快要化龍的水蛟,若是因時機錯失之故失去這番機緣,豈是了得?
這天出去替二人採集食物,向雨田偷偷走到李天凡房間,一把將他抓起,制住他全身穴道,就帶著他望外疾奔。
李天反倒是早感到他進來,卻知這師傅雖是一代魔頭,但平日裡與傳功那日都不一樣,頗有些古靈精怪的老不死的習性,以為他又要與自己開玩笑,也就沒有制止,熟料向雨田將他帶到那溶洞河邊,隨即將他高高扔進了河裡,李天凡人在空中時他手中射出數道氣勁幫他把穴道解了,這邊還大喊:「乖徒弟,你練功不爭朝夕,從今日起幫師傅尋那水蛟才是正事!」
李天凡無奈看了他一眼,人已落入水中,見向雨田嘿嘿對著自己笑,只得順著他意思潛入水中。
一入冰河,李天凡驀然感到有異。
往日裡河中死氣沉沉,即便有些活物,也大都是形單影隻,他尋那水蛟至今日,所遇到過的水族兩手兩腳便可數出。
但今日河中卻是十分熱鬧!
但見深不可測的冰冷河床內,各式各樣的生命彷彿一夜間湧現,與之前的生機寥寥相比,好像一個荒無人煙的沙漠瞬時變成人潮洶湧的大城市一般!
但見無數銀色怪魚,正成千上萬的聯群出沒,在漆黑地河水裡衝來撞去,好像趕集一般熱鬧。又像搬家般凌亂擁擠,又或有許多奇形怪狀似蝦似蟹的怪物從河底望上湧出,還有帶著無數觸鬚的大圓球形水母一搖一晃的向上攀升,景象千奇百怪。
李天凡在河水中隨著那些古怪稀奇的水族游了會,雙手發力,向河底繼續潛去。這次速度一快,他驟感水流有異,下方河水一陣翻騰,怪魚怪蝦們紛紛像是逃難般從那片翻騰的水域向四面八方游離。
李天凡暗叫不炒,猜測是那水蛟現身。以他那日與火蛟搏鬥地經驗來看,身長十數丈又皮堅肉厚的蛟類絕對可以算是其所屬環境的大哥大,也只有水蛟這等頂級生物的出現,才會讓那些水族們如此驚慌!
他將身形頓住,雙眼微瞇,便想看個仔細時,但見五、六丈外一隻蛇首龍身的龐大銀色蛟龍已然出現,只因它速度實在過快,李天凡才沒反應過來,已教它欺近自己身邊!
此時那蛟龍張開血盆大口。朝他筆直衝來,雖然是漆黑地水底,也可清晰看到它那對燈籠大的閃爍著螢光的巨眼!即便是已和這水蛟的姘頭火蛟有過親密接觸的李天凡不由也嚇了一跳,二話不說,扭頭即向水面逃去,若在河中和人家打鬥,那才真是傻到家了。人再厲害也不可能有從小就活在水中的水蛟厲害吧!
天時地利人和,李天凡可沒沾上一樣,所以心中不免虛虛。一面向水面逃去,一面回頭查看,一看之下頓時魂飛魄散,那水蛟已然噬至,正張著一個成人高寬的大嘴向自己咬來,李天凡閃電探腳重重踏在那水蛟探開的口的門牙上,那一腳最少有千斤之力,足可使堅石粉碎,但那水蛟只向下一沉。便在李天凡身下甩甩頭掠開,李天凡借那一腳之力,再次彈高,從水面一躍而起。
「師、師傅,你的小心肝出現啦!」李天凡扭頭朝正愕然看向這邊地向雨田大喊,向雨田聞言一驚,人已飄然而起。滿頭白髮白鬚皆張。顯然功力已提升至大,向李天凡這邊躍來。
李天凡身子跌落望下看去。但見水中一道陰影在幾丈外的水面下不斷極速攀升,隨著一道白花花的浪光,水蛟那巨大的蛇頭探出水面,一聲似鳥類怪叫的尖銳嘯聲,它將嘴巴大大張開,又是一口咬了過來。李天凡臉上狠色閃過,拔出背後鳴鴻,一式最簡單的力劈華山使出,身子與刀鋒若流行般急速迎墜而去,鳴鴻寶刀上刀芒延伸出數尺,顯然他將全身勁力乃至精氣神都集中到了這一刀當中,雙眉緊緊糾結在一起。
水蛟似乎頗有智慧,見狀頭顱一撇,以自己頭頂硬鱗迎向刀鋒,卻將最薄弱的眼臉部位縮了起來,鳴鴻砍在它頭頂,發出一聲悶雷般的巨響,水蛟頭顱給震的搖了搖,而李天凡卻受到更大地反震力道,吐出口鮮血望旁邊跌去。
此時向雨田已然趕到,雙手幻出無數掌影,眨眼間也不知打中那水蛟多少下,讓它不斷發出一聲聲的哀叫,終於將頭縮回了水中。
兩人落到水裡,便全力向岸上游去,向雨田卻因終於看到這水蛟,顯然心情不錯,滿臉紅光,猶有閒心和李天凡聊起天來:「乖徒弟,水蛟啊!水蛟啊!果然給你找到啦!」
李天凡看了眼身後突然變得平靜起來的河面,心中危險之情愈來愈盛,沉聲道:「該怎樣和你說呢?恐怕這水蛟不是我找到的,而是人家出來覓食把我給找到了師傅,咱們速速離開這裡到岸上去吧!我覺得那水蛟似乎比之火蛟更有智慧,離成龍之期怕是也更近,更加危險!」
向雨田點頭,兩人再次發力,速度又陡然提升,游至岸邊兩丈許的地方時,一襲樸素黃衣的從洞外奔至,兩人正想出聲提醒她小心,卻見她表情陡然一變,大聲叫道:「小心你們身後啊!」
李天凡與向雨田同時望後看去,便見湖面十丈外有一道好似霹靂的白色水線,正迅速向兩人的方向伸展,知道水蛟專程回游過來。準備完成自己的進食大業。
這次水蛟地準備顯然更加充分,從兩人背後發動襲擊,且速度更快,不過一息時間,兩人腳下的湖水嘩啦一聲分開,水蛟長長的身軀急不及待。整條沖離湖面,蛟頭在空中一扭,以莫大地威勢直直啄了下來,李天凡細眼一看,那蛟頭卻依然是以自己為目標。對自己身旁那瘦的皮包骨的向雨田沒有半分興趣,心中不禁大罵,因那水蛟攻擊所產生的憤怒全數化為一聲斷喝,李天凡抽出背上鳴鴻,一刀刺入蛟龍伸出在外地舌頭,這等緊要關頭,李天凡全力所發地一刀,刺破了蛟龍舌頭表面那粗厚地舌苔,直沒至柄,蛟龍一聲狂嘶。尖銳刺耳,把頭一揮,熟料李天凡即便身子被抖地陣陣暈眩,就是死不放手,蛟龍見狀竟然也不再去理會他,便要一口吞下,似乎已經把李天凡恨入骨髓,只想將他生吞,連舌頭參與的咀嚼功能都放棄了。
一聲驚叫。人早已飄然到了蛟龍頭顱上方,這次她行動之迅疾即便連更近一些的向雨田都比不上,真個快若閃電,雙袖在空中一翻,兩柄天魔刃已然出現,顯是要故技重試,去刺那蛟龍的雙眼。
李天凡正以鳴鴻刀死死撐住蛟龍大嘴時,蛟龍身子猛地一震,還余在水下地身軀一陣巨抖。將水面攪得波濤橫生,其後它長逾十丈的身軀竟然全部從水中衝出,狠狠望上撞開,李天凡隨即感到它咬合住自己鳴鴻刀的力道已經完全消失,忙順勢從它舌頭上抽刀而退,一股銀色冰冷的醬狀鮮血沖天噴出,腥臭難聞。
蛟龍發出一聲極為淒厲的慘嘶。沉進河底。蹤影全無。
李天凡鬆了一口氣,跌至河面的同時。見臉若淡金,雙眼緊閉,嘴角鮮血縷縷流出,正從自己頭頂跌落,不由又是吐出一口鮮血,只覺自己四肢百骸再無半點力氣,勉力將接住,以他武藝,卻也給河水打了幾個浪頭,狼狽不堪,抱著嬌軀,他知適才自己能從蛟龍嘴裡逃生,定是她幫助自己,而那水蛟最後全力一擊,也定是將所有力道都撞向了她,才無暇無力再管自己。輕功本比自己還好上一線,若不是一心想要刺痛那蛟龍,又怎會給它撞到?
以蛟龍那龐大身軀,堅硬鱗甲,便是自己鳴鴻寶刀都難以抗衡,她生生全受了這一擊,那到底傷有多重?
李天凡心亂如麻,將臉上水跡抹去,只一個勁望岸上游,將她身子放到地面,這才茫然抬頭,抓住向雨田的手大喝道:「師傅,您所學繁雜,定有學那醫人救命之術!您看看她!快啊!」
向雨田默然接過右臂,將手搭在她脈搏上,李天凡看了他一眼,便將視線緊緊凝視在小臉上,整個人空空蕩蕩的完全沒有著落,好像根本還不曾踏住實地一般。
這般定定瞧著她不知多久,聽到向雨田歎了口氣,李天凡頓時利劍般看過去,沉聲問道:「怎樣?」一股無聲無息的沉重威勢陡然而起。
向雨田看他一眼,淡淡道:「沒法治。」
李天凡猛地抓住他手,嚥了咽,這才說:「什麼叫沒法治?你說清楚!武藝高深,怎會沒法治?不過是一撞而已!」
向雨田搖頭道:「這一撞是一撞,但她前時還受過重傷,本來就沒好透,如今傷上加傷,全身經脈穴位都若給人拿錘子敲打過一般,即便性命不丟,此後怕也難以醒過來。沒法治!」
李天凡大聲道:「什麼叫沒法治,怎麼可能沒法治!」說著他舉起雙手猛砸自己腦袋。
向雨田歎口氣,道:「若是在洞外,咱們本可找少林寺,以易筋經救她。但此地……我聖門功法全是講究害人,一般小傷還可推功活穴,但似這等經脈重傷,卻真的沒有辦法。」
李天凡猛然大喝道:「什麼聖門!狗屁!我看連狗屎都不如!連人都救不好,有何資格稱聖?有何資格稱聖?」
李天凡將身子抱起,嘴裡喃喃著「有何資格稱聖」這句話,茫然四顧,卻不知該做些什麼為好,跌跌撞撞走到一處石壁邊,呆立在那裡,只是附在背後地手掌不停給她輸入內力,也不管這般做有沒有用,卻是一點都不珍惜,全身真力源源不斷輸送過去。
過了會,見還是緊閉雙眼,臉色更加蒼白,他一掌重重拍在石壁上,只擊得石屑紛飛。他拍了一掌,又拍一掌,忽喇喇一聲大響,一片岩石掉在了地上,要想號哭,卻說什麼也哭聲不出來。洞外一陣微風拂來,將耳邊青絲柔柔撩開,顯出那張清麗絕倫的美麗俏臉。昏迷前那毅然決然的果敢之意,仍然留在她的眉梢嘴角。
李天凡長嘯一聲,抱著她身子向洞外直直掠去。
向雨田欲言又止,長長歎了口氣,緊跟著他飛身而去。
一路上李天凡只是如無頭蒼蠅般亂竄,向雨田終是看不過去,臉色狠色一過,大喝道:「有辦法救!你站住聽師傅我說!」
頭腦一片混沌空白的李天凡對這話反應倒是迅速,向雨田話音剛落,他已從十數丈外欺身而近,面無表情一般大聲問道:「什麼辦法!」
向雨田咬咬牙,不回答他,卻是反問:「你怕不怕死?你可敢用自己生命去救她?」
李天凡好像聽到很可樂的一個問題,哈哈大笑起來,笑聲直傳整個山谷,震的動物奔走、草木簌簌。他深深看了眼,笑道:「若救不了她,我已打定主意去找那水蛟報仇,然後抱著她一同跳入那熔岩湖中。」
向雨田驚訝的看著他,良久,搖頭歎道:「為師沒猜到你竟然會有此等想法。你果然不像是我聖門中人。也罷,這便是命數,若你像我聖門中人,為師想出的這辦法反倒行不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