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隋朝首都,處於絲綢之路起源地的長安是當時世界上最大的都市,起著聯結中外文明紐帶的作用。
長安城由外郭城、宮城和皇城三部份組成。宮城和皇城位於都城北部中央,外郭城內的各坊從左、右、南三面拱衛宮城和皇城。以正中的朱雀大街為界,東西分屬萬年,長安兩縣。
戴著面具,將鳴鴻刀斜斜背在身後,已化為黑臉大漢李鳴鴻的李天凡漫步在朱雀大街上。
這條街是貫通長安城南北的主軸。城內共有南北十一條大街和東西十四條大街,縱橫交錯地把郭城內部劃分為一百一十坊。其中貫穿城門之間的三條南北向大街和三條東西向大街構成長安城內的交通主幹,主幹當中最寬敞的便是這朱雀大街,闊達四十丈,餘者雖不及朱雀大街的寬闊,其規模亦可想見。
今早入了關中,李天凡他們隨著興昌隆的鹽船先到碼頭,將糧食存倉後,他便借口出去逛街,問明路途後出了門來,打算去躍馬橋附近先踩踩點。李宏等人前往興昌隆位於皇城東南的都會市內的主店安頓。至於兩百「赤烈」的兄弟,則分散安置在興昌隆城內的三個大倉庫。
雖已是寒冬,又即將面臨戰亂,這些因素卻無損長安的繁榮盛況。朱雀大街上依舊是車水馬龍,行人如鯽,比之滎陽的熱鬧實勝過一籌。經過安化大街,進入永安大街,一路所見無論商舖民居,均是規制寬宏的大宅院,宅門多作裝修講究的瓦木門擔,高牆深院,巷道深長。
再經過延康坊後,寬達十多丈的永安大渠橫斷南北,在李天凡前方流過。
一座宏偉的大石橋,雄踞水渠之上。
隨著人流步上橋頭,直至踩在橋面石板上,李天凡才真正感受到自己距離那寶庫是多麼的接近。
這便是躍馬橋,藏著開啟「楊公寶庫」秘密的地方。
李天凡目光落在石橋中間的六根望柱。打開這神乎其計的機關的鑰匙,便是這六根頂部雕成俯探橋外的石龍頭的望柱。
目光再望西,掠過一片豪宅,一間宏偉的寺廟出現在眼中。「無漏寺」三個大字在陽光映照下熠熠生輝。
「無漏寺」就是石之軒隱居的地方。寺廟不遠處則是獨孤閥在長安的府邸,西寄園。
李天凡沉吟一會,向無漏寺行去。若石之軒現在就在裡面,盜寶行動就休想瞞的過他。事實上這次盜寶行動有個很讓他頭疼的問題。邪帝舍利到底該怎麼處置?他並不是魔門中人,吸取其中精元的機遇很難碰上,所以這舍利實在是個燙手的山芋。若給石之軒得到舍利,那麼他從此將變得再無破綻。
這樣的邪王太可怕了。無論如何,舍利都不能落入他的手裡。
李天凡謹慎地在幽深的巷道中穿行。未免給石之軒感應到自己,離無漏寺幾十丈遠開始,他便將全身精氣收斂,甫一翻過寺廟的院牆,更是小心翼翼到了極點。
經過幾進院子和花園,到一條長廊時,前面拐角處傳來腳步聲。李天凡將身形迅疾沒入旁邊假山後。
幾個目光如鷹,臉色陰鴛沉猛的漢子走了過來,他們眼中都閃爍著一種駭人的綠芒。
李天凡知道那是什麼眼神。能讓一個男人射出這種野獸般眼神的東西,只有兩種。一是對女人的,二是對權勢的野心。
這幾人中恰有李天凡認得的一個人,便是那日進攻興昌隆的頭領,京兆聯的副聯主歷雄。京兆聯在京城一向欺男霸女,想不到這次竟然把壞事做到了佛廟之中。
李天凡目送著他們走進了一道拱門,拱門後是一間頗大的院落。他剛才有從那兒經過,院子裡有山有水,有橋有亭,環境殊為不錯。
這幾個畜生,還真他媽會享受啊。李天凡在心裡狠狠罵了一句,沒有停留,來到了方丈的院子外。
一聲模糊的雀鳴將他本欲潛入院內的身形拖住。
從來沒有反應的鳴鴻竟然在這個時候開始了輕微的震顫。
李天凡心中一驚,悄悄退了回來。毫無疑問,石之軒此時正裝著得道高僧的樣子在房裡,或許是他強者的氣息使鳴鴻感到了威脅,這絕世寶刀竟然先一步給自己的主人發出了警告。
既然已經確定石之軒在這裡面,李天凡也沒有再待下去的必要。
閃人的路上他再次經過京兆聯眾人所在的院落。按捺不住好奇心,在提起十二分戒備後,他從後院悄悄摸了進去。
後院的角落是一個幽密偏僻的園子。
園中只有一道小橋,小橋在荷塘上,荷塘旁有座假山。
初冬的天氣,荷塘早已破敗,水面只漂浮著些混雜枯黃的水草。這個荷塘太小,小到根本不可能會有什麼魚兒還能活下來。它旁邊的假山則太粗糙,奚奚落落的掛著些霜稜子。
這本該是個沒有生氣的園子,但是小橋上站立著的一個女子改變了它的氛圍。
李天凡第一眼就看到了她。
她圍著件蛋黃色的披風,或許是天氣太冷,披風裹的緊緊的,配上修長可及地的黯銀色長裙,將她窈窕浮凸的身形完美的展現出來。
她裊裊婷婷的站在那裡,低著頭,目光默默的投向水面,不知在凝眉沉思什麼。一雙纖纖玉手,偶爾輕輕攏一攏鬃邊被寒風吹亂了的頭髮。
她的臉上帶著冬天的健康的紅暈,一雙黑白分明的翦水雙瞳,微微瞇起,秀雅嫵媚。眼波流動中,似帶著絲化不開的定定的沉重。
那女孩的表情讓李天凡感到自己的心被撞了一下。這樣一個青春年華的姑娘,為什麼帶著那麼重的負擔?他的腦海中迅速劃過京兆聯那幫人的不良表情,之後全換成她秀麗無倫的臉龐。
身形一閃,李天凡提身躍到了她身邊。
別的女子若身旁突然出現個人,定會嚇一大跳,甚至驚聲尖叫起來。所以李天凡原本已經做好摀住她嘴的準備。但這個姑娘警覺後只退了一步,眼波在他臉上劃過,露出疑惑的神色。
李天凡忙道:「姑娘別怕,我並不是歹人。」
這實在是很俗套的一句話,百分之九十的歹人在姑娘家發現自己後往往就是這樣說。另外百分之十恐怕全部會立刻施行暴力。
所以那女孩子又退了一步,眨眨眼,問道:「那麼,你來這裡幹什麼?」
李天凡不答,而是問道:「姑娘可知前進那些人的身份?」
那女孩子嫣然一笑,道:「知道啊。他們都是京兆聯的人。」
李天凡怔住了。有些尷尬的摸摸鼻子,發現事情與自己想的好像不一樣。這女孩既然知道他們的身份,此刻表現的又這麼鎮定,怕並不是京兆聯那些人擄來的--他還想著救人家。
看來自作多情是每個男人碰到漂亮女人都會的。他李天凡亦不例外。
他慚愧道:「實在抱歉。我原以為你不知道他們身份,那些人平日都是欺男霸女的傢伙……若沒有事,我就走了。」
那女孩子凝視著他說話的樣子,眼神朦朧,朦朧的像映在海水裡的星光,這樣的少女的眼神讓人根本不能猜到它們主人的想法。
她忽然笑了。笑容如春花綻放。
她將李天凡拉入假山後,探腦向前進看了一眼,回過來神秘地低聲道:「你不能走。」
說話時眼波流動。
李天凡摸了摸後腦,問道:「為什麼?」
女孩鄭重地道:「剛才我以為你和京兆聯那些人是一夥的,所以沒有告訴你,我其實是被他們抓來的。」
李天凡呆了呆。事情貌似回到了他原本預想的軌道,美人受難,英雄出現,剛才還在心裡自嘲他李天凡自作多情,現在不必了。可不知為何,他又自得不起來。
不容他多想,那女孩又道:「你既然想救我,就要帶我一起出去。所以你不能走。」
李天凡笑笑:「好。」
誰知那女孩瞟了他一眼,搖頭道:「你沒誠意。」
李天凡又訝異道:「為什麼?」
那女孩瞇著眼道:「你如果有誠意,起碼得先告訴我你的名字。」
李天凡忍不住笑道:「我叫李鳴鴻。既然我告訴了小姐,也請小姐賜名。」
女孩嫣然一笑,道:「我們還是本家呢。我叫李……」
還沒來得及說完,幾聲呼喊忽然傳了過來。
她似有些緊張,盯了李天凡一會,忽然將披風拉開,用披風擁抱住他。
兩人緊貼著靠在假山後。若不來到這邊,仔細看的話,那些喊話的人絕不能發現他們。
李天凡沒有動,隔著冬衣卻仍可感覺到她柔軟溫暖的身子。他更加不敢動了。
「你不用怕。我現在就可以救你出去。」李天凡安慰她道。
她脈脈地笑道:「我不怕。等會你帶我去逛街好麼?我可以一個人回家。」
李天凡從來不會拒絕這樣簡單的請求。特別是一個女孩的請求。
他笑道:「好。」
兩人凝神去聽外面的動靜。
一會後,呼喊漸漸遠去。
李天凡道:「李小姐,那些人已經走掉。我有些熱,是不是可以從披風裡出來?」
她雙眸盯著他,笑道:「外邊很冷呢!」
她又將披風緊了緊,兩人呼吸可聞。
李天凡忍不住將臉望後仰了些,雖然她呼出的鼻息是那樣香甜,讓他做出這個動作花費了很大的力氣。
他有些尷尬地笑道:「李小姐,我們該去逛街了。」
她皺了皺鼻子,幾絲可愛的細紋出現在白皙的皮膚上。
眼角似笑非笑的瞟了李天凡一眼,她將身子抽開,披風重又把自己裹住。
她嫣然笑道:「你不要叫我李小姐,叫我萍鴦吧。我叫李萍鴦。」
伸出一隻白皙的玉手,她笑道:「咱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