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清晨,曲單正在講道,忽然心有所覺,抬頭看天,只見天邊一道青色的虛影迅速劃過,靠近了傳道場。
那青色的影子停下,顯露出一頭鐵青色形似巨貂的獸類,瘦骨嶙峋,乃是曲單當年遺忘在聖族的風生獸。
這傢伙被曲單拋棄了之後,在山林裡生活了數十年,左思右想,終覺得**被曲單下了一道禁制,不甚安穩,於是又重新出來,四處尋找曲單的蹤跡。不過曲單行蹤飄忽不定,這傢伙在蠻荒大陸四處奔波,一直不曾找到對方,後來聽聞曲單在暴熊族開了傳道場,它便千里迢迢的奔來,卻逢曲單剛剛離開傳道場去往紅河峽谷,和曲單堪堪錯過。之後的十餘年,它一直在尋找中度過,但那時候曲單已經進了九大秘境之一,後來更是到了星空之中,風生獸哪裡尋得著。
直至今日,這匹異獸終於尋到了地頭,找到了正主。
「呵呵,你這畜生竟然找了回來,難得難得」曲單笑道,「那就住下來吧,以後這傳道場隨你出入,當年我對你凶了點,難得你並不記恨於我,這就解掉你身上的禁制……」
曲單大袖一揮,風生獸那一縷神魂,便被他放了回去,讓這頭失去了自由百年的異獸重獲自由。
風生獸嗚嗚叫了兩聲,降落在傳道場廣場邊最高的柱子上,趴下聽曲單講道。
場下無論是正式的弟子,還是旁聽的眾人,都頗為驚異,這種充滿靈性的異獸,並不是普通人能夠見到的,於是早課完成之後,傳道場新來一頭奇異之獸的事情便被傳播開去了。
十多年的時間,非是天賦異稟的弟子,修道的速度並不會比力量修煉更快,暴熊城的人們見到傳道場的諸人實力提升太慢,這些年已經少了很多興趣,因此曲單重新廣納弟子,來聽道的也不過數千,大部分人對此不以為意,但是因為新來一匹沒有翅膀卻會飛的異獸,人們便又提起了一些興致,之後的幾日,傳道場的人氣明顯高了許多。
恍惚十多日過去,一天突然卜熊三奔上傳道場,大叫:「二哥,二哥在哪裡,快救救四弟,他不行了」
曲單正在地殼之中修煉土之道,他在傳道場設有警示陣法,感受到上面的異常,連忙鑽出地底,立刻就被卜熊三拉著風一樣的跑了:「二哥你救救四弟,他被人偷襲,快不行了」
曲單大吃一驚,駕風而起跑在前面,反拖著卜熊三,兩人回到暴熊城,發現卜熊四臉色蒼白,嘴唇龜裂出許多口子,胸口碩大一個窟窿被胡亂的包紮著,鮮血浸透了衣衫,暗褐色凝結成一團,強壯的覺醒六階強者,此時胸膛輕微的起伏著,連開口說話的力氣都沒了……
「怎麼回事?」曲單皺眉問道,一邊撥開人群,抓起卜熊四的手,探查他**的情況。
「四弟領軍和雪狼族作戰,那該死的雪狼族,都快到滅亡的境地了猶不死心,不知從哪裡找來個高手,偷襲了四弟,這胸口的窟窿是被人用箭射穿的,四弟命大,逃了回來,不過路上就耽擱了十多天,傷勢加重了許多……二哥,你可要救救四弟,雖然他平時對你沒有好臉色,但心裡其實是向著你的……」
曲單點了點頭,自己的親兄弟,他能不救嗎?
片刻探明了卜熊四**的情況,各處經脈竅穴竟然充斥著狂暴的靈力,和他**的能量混雜在一塊兒,肆無忌憚的破壞著身體的內部結構,反觀胸口那個窟窿,倒只是皮外之傷……曲單對這類傷勢頗有研究,他自己受傷的次數就極多,幾乎每次都是內傷,治療也很有心得,聽完卜熊三的話,他沉著的說道:「放心,死不了。」
運轉靈力在卜熊四**的經脈遊走一遍,便把那些暴戾的能量全部驅逐了,卜熊四一直繃緊的身體驟然放鬆下來,他睜開無力的眼頗為複雜的看了曲單一眼,昏沉沉的睡去。
曲單運轉靈力,又在卜熊四的胸前傷口一陣治療,五行之道,領悟了先天之水和木,曲單的治療之術也在不知不覺中提升了許多,很快,就在眾人肉眼可見的情況下,那一片暗褐色的血塊緩緩結痂、脫落,隨即露出新生的血肉,再接著嫩如初生嬰兒的皮膚也開始長出,不過頓飯的功夫,裡裡外外的傷勢,就被曲單全部治好了。
曲單還順便把卜熊四**因為修煉而有些損傷的地方也全部修復,只等老四一覺睡醒恢復了實力,便比以前還要更勝一籌。
「好了沒事了,兇手實力不是很強,最多和老四不相上下,不然老四沒可能逃過追殺,還能撐回暴熊城,休息幾天,他的實力就能全部恢復了……」
卜熊三感動的連連點頭:「二哥,你不計較四弟對你的態度,真是太好了。」
曲單笑著拍了拍卜熊三的肩膀:「我們是親兄弟,不是嗎?老四有難我還能見死不救?這裡既然沒事,我就先回傳道場了,三弟有事再過來找我,嗯,每天的聽道也要來……」
曲單獨自回到傳道場,心裡卻在想那個對老四下手之人卻是哪裡冒出來的,手法明顯與力量修煉的強者不同,而是帶著修道的痕跡,只是實力應該還不強,不然以修道者的手段,十個卜熊四也逃不回來。
過了兩日,卜熊三帶著卜熊四,走上了傳道場的山道。
「三哥,我還是不去了,有什麼好見的……他救了我一命,俺卜熊四記他一輩子好就是了,幹嘛非得去道歉……」卜熊四滿臉難色,他對二哥有成見,這事很多人都知道,這一次曲單不計前嫌的救了他,卜熊四對曲單頗有改觀,但要他去對以前的事兒道歉,他還是做不太出來……
「你還是男人不?磨磨蹭蹭的道個歉那麼難?」卜熊三鄙夷的看了老四一眼,不由分說,拉著他上山。
到了山頂,曲單正在講道,廣場上黑壓壓的都是人頭,近萬人電腦訪問O}}O聚集在一起,悄然無聲,全場只有曲單一人的聲音朗朗傳遍各處。兩人便在廣場邊上停了下來,聽著曲單講道。
卜熊三經常來,此時聽的是曲單話語裡的大道之境,而卜熊四卻是第一次來到這裡,以前只是聽人說,真正看到了才發現和想像中的不一樣,萬人矚目,一萬多道目光聚集在一個人的身上,認真的聽著他講話,卜熊四忽然覺得,這樣的情形竟然比自己帶著數萬戰士擊潰雪狼族還要來得有勁,他忽然有些羨慕曲單所處的位置來。
待曲單講道完,廣場上大部分人散去,還有一些人意猶未盡不願離去,曲單也不趕人,而是招呼卜熊三卜熊四過去,三人進了屋子。
「嘿,老四不錯,生龍活虎的了。」曲單讚了一聲,另一邊裴采南過來為兩人沏茶,曲單又說道,「這是你們嫂子,嗯,老三應該見過,老四當年還小,沒有見到過呢……」
曲單說話毫不生分,似乎並不知道卜熊四對他態度不好的事,裴采南也在一邊笑著,卜熊四先前還害怕兩人見面會很尷尬,此時便也沒有了,他訥訥了一會兒,開口道:「二哥,以前是我不對,老四給你賠罪來了。二哥對老四有什麼不滿,儘管指出,老四我保證不生氣。」
曲單聽了哈哈一笑:「沒有,四弟你很好,我知道你對我的成見,是因為我沒能在阿爸阿姆生前回家看過他們,哪怕一次也好,你做得沒錯,是二哥我不對,我不是個孝順的兒子……」
眼看兩兄弟互相責怪自己,卜熊三知道事情終於成功了,高興的道:「都是一家人,大家開心快活,矛盾解開了就好,解開了就好二哥、四弟,今天大家很高興,一起去喝酒吧」
喝酒……
曲單上一次喝酒是在很多年前,太久不曾沾過這東西了,卜熊三一提起,他竟有些懷念。三兄弟加上裴采南,四個人殺向暴熊城,找了一家酒館,痛快的大飲起來。
幾人都是強者,普通兩罈子酒根本不能喝得痛快,於是開口就叫酒館老闆上了十壇
卜熊三和卜熊四在暴熊城都是名人,便是曲單,知道他的人也不在少數,三兄弟一出現,桌子上便堆滿了罈子,立刻引來眾人的圍觀,三人也不在意,一人抱著個罈子,放肆痛飲……只有裴采南坐在曲單身邊,拿著碗小口小口的抿著,很有些矜持。
酒至半酣,曲單忽然想起一件事,問道:「老三老四,你們也都百多歲的人了,怎麼不見你們娶妻生子,咱兄弟四個,大哥走得早,但他卻留下了好幾個孩子,如今也算開枝散葉了,你們兩個老光棍,也不為自己打算一下……」
這時卜熊三和卜熊四都各自兩罈酒下了肚,腦袋暈乎乎的,卜熊四咋咋呼呼的一揮手:「娶妻生子?二哥你是說找女人吧,嘿嘿,找個女人有什麼用,耽誤俺修煉不說,還要費事管她吃喝,真是麻煩。我卜熊四就一輩子不要女人,又能如何,嗝……誰還能說我不是?」
曲單苦笑一下,以老四的實力,放眼整個雪族也是最頂尖的強者,誰敢說他的不是?只要老四願意,隨便站在城中間吼一聲,便有成千上萬的女人前呼後擁的跑來……不過他自己不願找,曲單也就不去管了,他沒有那種傳統思想,非得要子孫滿堂什麼的,老四喜歡怎樣便怎樣吧。
「老三呢,你為什麼?」曲單又問道。
卜熊三抱著罈子咕嘟咕嘟一口氣喝乾,狠狠砸在桌子上,啪的一聲酒罈碎成一堆瓦礫,他抹了抹嘴,悶聲不說話。
「三哥,三哥以前有女人啊……二哥你太久沒回來不知道,三哥以前和嫂子可好了,可惜嫂子死得早,三哥後來就沒再找了。天殺的雪狼族,那一次三哥帶著部落的軍隊平了他們的雪狼城……」
「閉嘴」卜熊三突然悶聲喝道,又抓起一個罈子,仰天猛灌。
卜熊四悻悻的哼了一聲,不再開口。
曲單卻是黯然,老四幾句話他已經明白了,老三的女人被雪狼族害了,他憤而報仇,才有幾十年前那一次暴熊族佔領了雪狼城的事件吧。最後若不是魔暴龍族出面調停,雪狼族都差點被滅掉,衝冠一怒為紅顏啊。
曲單覺得對自己的親弟弟瞭解太少了,他回來之後,見到的卜熊三都是熱心、心平氣和的一面,中正平和,哪像是個有故事的人,誰也不知他把心裡最悲傷的一面埋在了心底,從他至今未再找人就可以得知,他是一直念念不忘當年那個人……
酒桌上有些沉悶,幾人又喝了一陣,最後卜熊三卜熊四兩人酩酊大醉,曲單將兩人扔回了他們各自的住處,這才和裴采南回了傳道場。
「我突然覺得,我們似乎應該有個孩子了?」曲單突然對裴采南說。
裴采南「嗯」了一聲,過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曲單話裡的意思,立刻鬧了個大紅臉。別看她和曲單一樣活了百多歲,卻是貨真價實的小姑娘一個,和曲單在一起,兩人最多也就拉拉手,那種**親吻的場面都極少,他們的相處,更多的是一種心靈上的依靠。
生孩子這樣羞人的事,裴采南偶爾也會想想,以前曲單不在的時候,她就曾想,如果和曲大哥有個孩子就好了,那樣至少在沒有曲大哥的情況下,她還有一個孩子可以寄托,不過當曲單真正提出這件事,她立刻窘迫不堪,支吾了一聲,便跑開了……
回到房間,裴采南背靠著門,心裡撲通撲通跳個不停,臉發燒得厲害,心裡思緒亂飄:「曲大哥要和我生孩子?我怎麼辦,怎麼辦?」過了一會兒,方才漸漸平靜下來,卻又開始擔心,「剛才沒有答應曲大哥,不知他會怎麼想,他會不會以為我不願意?其實,我是願意的啊……」
只是那答應的話實在難以啟齒,裴采南想了半天,覺得即使再重新來一遍,自己還是要落荒而逃。她在房中糾結,一直到天黑還是拿不定主意,最後,猛的一狠心,不就是生孩子嗎,早晚都有那一天的,哼哼,豁出去了
她猛的打開門,就看到曲單笑瞇瞇的站在門口,「啊」一聲尖叫,可憐的裴采南復又「匡當」一聲關上門,剛剛提起的勇氣被嚇得煙消雲散。
「曲大哥,這麼晚了,你來做什麼呀,怎麼不回房間去睡?」裴采南慌亂之中,胡亂問道。
裴采南甚至忘了,其實很多時候,她和曲單都是在一個房間過夜的,當然只是一起修煉,並沒有發生生孩子的事,但今天被曲單提起,她腦子裡翻來覆去都是那事兒,看到曲單站在門口,便想也不想的就以為是曲單找他生孩子來了,驚得不行,抵著門口,不敢讓開。
「咦,你關門做什麼?」曲單卻是詫異了一下,「我自然是來找你一起修煉的。」
這話原也平常,曲單以前每次晚上來,都是找裴采南一起修煉,但是今天同樣的話,怎麼聽怎麼覺得不對味兒。
「啊,那個,曲大哥,我今晚有些不舒服,你還是回去吧,我先睡了。」裡面傳來裴采南慌亂的回答。
曲單愣了一會兒,便明白了裴采南的想法,其實他白天只是略有感觸,對裴采南那麼一說而已,並不是說一定要今天就怎麼樣,看樣子是女孩自己想多了,不覺訝然失笑。
他也不說破,並不離開,只是敲門,看看裴采南最後什麼反應。
過了許久,門「吱呀」一聲被打開,裴采南臉紅紅的站在裡面,模樣怯生生的:「曲大哥,一定要今天嗎……」
曲單笑道:「是啊,不行嗎?」看看裴采南猶豫著不知怎生回答,假裝失望的說道,「我知道了,那我回去了。」轉身離開。
「曲大哥」裴采南聲音驀地提高,「你等一等……」
女孩從屋子裡走出來,走到曲單身邊,拉著他的手鼓起勇氣道:「曲大哥,其實我願意的……只是,只是我還沒有準備好……」
曲單微微一笑,輕輕撫摸著裴采南的頭髮:「我知道,沒關係,我先回去了。」
走了兩步,發現手還被裴采南抓著,女孩兒眼睛裡有莫名的光彩在閃爍著,亮晶晶的,她拽住曲單往房間里拉,嘴裡說道:「我突然又準備好了,不就是生孩子嗎?有什麼難的。」
進了屋,門被關上,屋子裡黑漆漆的,不過對於兩人來說,和白天無異,裴采南努力的挺起胸膛,眼睛直直的看著曲單,雙手拽在一起放到背後,一副任君采頡的模樣,但那眼神卻不斷的飄忽著,曲單看得出她心裡的強自鎮定。
曲單笑了笑,對這個對自己放下少女矜持的女孩心生憐惜,他拉過裴采南,把她擁在懷裡,心裡一片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