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心術這種小法術,他們是不屑用的,尤其是在晚輩身上。
分辨一個人說話的真偽,對他們來說再容易不過,一絲一毫異樣的變化都逃不過他們的神識。
新銘等人可以不說,可以逃避,卻不能撒謊。
這一點,在場的所有人都知道,所以,在這個時候,大家都明白了,這是一場啼笑皆非的誤會。
而這個誤會卻是白璋弄出來的,就不那麼好笑了,這其間還涉及到了玉蘭這位門內舉足輕重的太上長老。
雪顏他們這樣的三個人,卻被自己的晚輩「涮」了,委實不是很愉快的經歷。
但大人就有大量,他們活了這麼多年,什麼沒見識過,不會真的和小輩計較,玉蘭就是如此想的。
但三個人裡,怕只有她這個實際上輩分最高的人,才是真正的不介意。
白璋被勾動出了往日的傷疤,這幾乎就是他修為緩進的根源。
情根深種,實乃修真者的大忌
雪顏呢,則是生氣兒子的欺瞞,又想到兒子身上的問題若不解決,怕是……
又傷懷不已。
白璋一言不發離開,雪雅緊隨其後。
玉蘭想了想,也起身走了,出了門,直奔天機殿而去。
雪顏掃了一眼兒子,動了動嘴,終究什麼都沒說,只一個人進了空間。
盤膝坐在廣場上,看著面前高大的丹爐出神。
說不上是什麼滋味,兒大不由娘,大抵就是這種感覺吧。
孩子小的時候,也曾幻想過,他們長大了會有怎樣的另一半,但好像眨眼間,孩子就從肉肉小小的一團長到了現在這麼大,孩子大了,事情一件連著一件,反倒沒什麼心思去想這些。
嘴上總說著他們喜歡就好,以後有了心上人,帶過來給她看看,幫著把把關……
可事到眼前,還真不是那麼回事。
恍惚有種兒子就要被另一個女人搶走的感覺……
就算白璋有些不著調,她不願和他拉扯上關係,但雪雅的確是個不錯的孩子。
雪顏胡思亂想著,怎麼也靜不下來。
對了,還有新銘,他的作為還真讓人哭笑不得。
都是多大的人了,還玩起這種找第三人在中間傳消息遞話的小孩子把戲,白璋惱了,雪雅怎麼說也是他最看重的關門弟子,只怕會遷怒新銘。
恍惚記得,新銘說他已經有了意中人
雪顏不由苦笑,不管是做母親還是做師傅,她還真是不稱職的很啊
雪淺複雜的看了一眼新銘,隨後快速的垂下眼簾,怕眸中的情緒被對方看到。
心中畫起一個大大的問號,新銘所說的「意中人」,會是誰呢?
還是……
他只是隨便說說,免得讓長輩們誤會他和雪雅的關係?
想到小師弟和雪雅才是真正的一對,儘管她極力壓制,心中仍忍不住雀躍。
方正一耷拉著腦袋,看老**反應和白璋長老的樣子,覺得他這情路充滿了荊棘與坎坷。
「小弟,沒事的。」方怡真拍了拍他的肩膀,(身高的原因,夠頭比較吃力)「媽會同意的。」
自家的老媽自家瞭解,別看她們兩姐妹和母親相處的最多,性子也很相像,但老媽心中最疼的還是小寶。
不僅僅是因為小寶曾經被擄走,遭了那麼大的罪,吃了那麼多苦。
小寶的陽光開朗,沒心沒肺是她們娘三都不具備,既深深無奈,又深深羨慕。
「有我們呢。」方怡靜點點頭,又補充一句,「還有老爹呢」
可能是對印象中無所不能的老爹比較信服,方正一的臉色好看了不少,精氣神又慢慢回轉。
「師弟,你還是去看看雪雅的好,白璋長老……」新銘點了一點,連他們都能看出白璋的狀態很不對,要說生氣,師傅也生氣,可和白璋長老完全不是一回事。
「多謝師兄。」方正一躬身一禮,正色道。
新銘完全是被他牽連,他心裡很是過意不去。
「師弟是拿為兄當外人了?」新銘佯裝惱怒。
「沒有,只是……」
「自家人,怎麼都好說,快去看看雪雅吧。」方怡真止住了小弟的話,朝著新銘感謝的福了福。
方怡靜語氣真誠,「讓師兄受委屈了。」
新銘笑得雲淡風輕,輕輕搖頭。
「師姐,咱們回去吧。」他輕聲說道。
「兩位師妹,先行一步。」雪淺朝方家姐妹點了點頭,掃了一眼退步讓她先行之人,翩然離去。
出了賞罰殿的門,雪淺召出代步的魔偶,示意新銘先上去。
新銘卻沒有動,「也不急在這一時半刻,咱們徒步過去可好?」
徒步過去?
雪淺眼中劃過疑惑,師傅雖然沒說要在什麼時候完工,但這工程當然是越早完成越好。
她代師傅理辦賞罰殿事物這麼長時間,還是第一次統攬全局,雖說有新銘師弟幫著,可還是心中揣揣,恨不得每天都盯著才好。
工程開始,除非必要,她一直寸步不離。
師弟一直與她在一處,應該知道她的心思才是……
「師弟有話,想說與師姐聽。」新銘笑道,如陽光般燦爛,彷彿能照入她的眼中,在心中撒下道道光芒。
雪淺緊了緊心神,收回魔偶,「那就走走吧。」聲音一如既往,清清淡淡,可心中卻沒來由的慌亂。
有話要說?是什麼話非要在這個時候說?
兩個人默默的走在門派駐地內,興許是他們之間的詭異氣場讓人捉摸不定不想去打擾,也或者是各懷心思的兩人根本沒看到有沒有人和他們行禮打招呼,總之,兩個人就這樣散步一樣的越行越遠,漸漸遠離人群聚集的地方。
「師姐可有心儀之人?」新銘打破沉默,突然問道。
雪淺的腳下一頓,剎那間又恢復如初。
「師弟的意中人又是什麼樣子?」良久,雪淺才開口,兩個人的步伐較之之前更加放慢。
雪淺低頭斂眼,雙頰一陣陣的發燒。
她也不知道為什麼,鬼使神差就問了出來,話一出口,便覺得十分不妥當,可是覆水難收,這說出去的話,卻是如何都收不回來了。
新銘倒是沒讓雪淺等很久,「我的意中人……」
他的聲音悠遠輕緩,似乎陷如回憶中,「她很美……」
雪淺心中一沉,她的樣貌也算上佳,不過放在俊男美女倍出的修真界,就排不上號了。
就是和親姐妹的雪歡相比,都稍顯不如,至少,她自己是這麼覺得。
「我不是指外表,那種美不知道該怎麼形容才好……」新銘緩緩說道,目光落在遠處。
就好像能聽到內心的聲音,這番話正解了雪淺的失落,希望的種子再次破土發芽。
「什麼都不在意,很冷淡的樣子,其實她很在乎身邊的人。」
「不會大張旗鼓的對人好,只默默的做著認為對的事。」
「有些時候執拗的很,認準的人認準的事就一條道跑到黑,連個彎都不會轉……」
他長吸一口氣,吐出悶在胸前的濁郁。
「曾經我以為,我一直知道自己想要什麼,可碰到她,我遲疑了,猶豫了,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給她幸福,讓她快樂。」
「師傅和方師伯兩個人的感情很讓人羨慕,我從未想過自己會有像他們的那一天,不是我不想,而是我沒有信心……」
「師姐……你明白嗎?」新銘平凡的臉上染上一層紅暈,他心中極是羞惱,明明搜腸刮肚的想好了一堆表明心跡的話,怎麼事到臨頭卻說的驢唇不對馬嘴?
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這語句不止不通,還混亂的一塌糊塗。
雪淺的雙頰像有兩團火在燒,她無時無刻沒有停止的法訣練習破天荒的停了下來,緊緊的攥在一起,手指因為用力而泛白。
她明白什麼了?
她不明白
新銘師弟這一番話,實在是混亂不堪,不知道他到底想要說的是什麼
可她十分清楚的明白了,新銘師弟口中的她,那個「意中人」,不是別人,正是她
從心底裡泛出來的甜蜜和喜悅一古腦的衝出來,一時之間,她不知道該說什麼,該怎麼做,渾身不自在到極點。
新銘等了許久,等到心裡直發慌,這算表明心跡吧?算吧?
雪淺怎麼不說話?
難道往日察覺到的情意都是他誤會?自作多情?
是了,也沒什麼不可能,連白璋長老那麼精明的人都有可能弄錯,何況是他?
百密還有一疏呢
他想說:師姐你就當剛剛我是在胡言亂語,可話到嘴邊,不知怎麼就成了——
「雪淺,我心悅你」
雪淺快速的抬頭看了新銘一眼,雙頰嫣紅,含羞帶怯,雙眸彷彿要溢出水來,罩著一層朦朧的霧氣,流轉間,動人心魄。
新銘看的有些發愣,在他心裡雪淺一直都是美的,但如此時這般撩人,還從未有過。
「雪淺,亦心悅……」
新銘只聽清了這五個字,重點在第三字到第五字,後面雪淺說了什麼,乃至什麼時候走的,他都不知道。
巨大的幸福砸在他頭頂,當場就暈眩了。
這種美妙的滋味他有生以來從未有過,即便心心唸唸的將丹霞一名順利的傳承下去,也沒讓他如此歡喜過。
好不容易等這興奮的勁頭過去,新銘的雙眼閃亮的如天空夏日夜空最最耀眼的星星,「師姐你放心,師傅那裡我去說」他雄心壯志的做出保證。
等發現佳人早已遠去,自嘲的笑笑,低著頭在原地轉了幾個圈,將地下稚嫩的青草踩的矮平,再抬頭時,目光已清澈無波,重重的一揮拳,像是做出什麼決定似的,原路又重回了賞罰殿。
雪顏將事情一條條的理順,本來就沒有多複雜,兒子長大了,有了心儀的女子,那女子的相貌性情都是上上之選,就算用再挑剔的眼光看,作為兒媳婦也是綽綽有餘了。
唯一有瑕疵的,可能就是雪雅父母早亡,按迷信的說法,這叫命硬,不過在她看,這倒算是優點,命硬就意味著命長,對修真者來說是好事。
當然,這沒什麼事實依據,只是無稽之談,不過沒有親家公和親家母,她是真的感覺不錯,日後兒子的爹媽只有她和老方兩個,想到這,她的眼中多了幾分笑意。
白璋那裡也不算什麼,現在她能壓他一頭,以後他依舊還是翻不出什麼風浪來。
這門親,可結
最重要還是她小寶喜歡。
唉,她也成了當婆婆的人了,歲月真是不饒人啊
從空間裡感覺到新銘去而復返,雪顏閃身出來。
當新銘磕磕巴巴的說明來意,她是真的愣住了。
「你說……你喜歡的人是雪淺?」
銘肯定的答道。
「雪淺也說她喜歡你?」她這回可要好好問清楚,不能再鬧出什麼笑話。
「師姐對弟子說,『亦心悅之』……」新銘的臉漲得通紅,一直紅到脖頸,讓他躊躇不前的,其實還有他和雪淺年齡的差距。
他的歲數可是比師傅還要大,喜歡上雪淺,可是名副其實的「老牛吃嫩草」,在其他人看這不算什麼,可在同出地球的雪顏面前,他還真是羞的無地自容。
他也知道這個時候不是說這件事最好的時機。
可他穩重了一輩子,這一次,就衝動一回就如何?
打鐵就是要趁熱才好
雪顏無語了,又是「亦心悅之」,難道是她這個做師傅的沒教好,怎麼兒子說這話,未來兒媳婦說這話,自己兩個徒弟還是說這話?
就沒點別的詞?
她有些不滿的看著新銘,別人不會說就罷了,新銘和她一樣出身地球,那表達愛意的詞彙是多麼的豐富啊,怎麼總來回這一句?
新銘看到自家師傅的眼神,那小心肝是拔涼拔涼啊
難道師傅不同意?
他咬咬牙,已經這樣了,什麼臉面都顧不得了。
「請師傅為弟子做主,弟子……弟子只喜歡師姐一人,此情,至死不渝此生,非師姐不娶」表情壯烈的像要去赴死。
雪顏不愣了,指著新銘,忍不住笑出聲來,笑得花枝亂顫,。
新銘,司徒啟哲,你也有今天
她是想如何大喊的,可終究嚥下了,到底新銘現在是他的弟子,總要留些臉面給他。
她笑了一會,笑夠了,「為師知道了。」
這人又犯了惡趣味的毛病,人家心急火燎的,她就抻著不給個准話。
新銘求得是誰?
那是她心尖子上的大弟子。
沒想到雪淺那麼剔透的女子竟然喜歡心眼這麼多的新銘?
她開始反思是不是自己給他們相處的機會太多了?才讓新銘這小子抱得美人歸?
「師傅」新銘嘴角直抽抽,您老人家給句准話會死啊?
「為師說知道了,你回去吧」她唬著臉,一身冷氣放出來,還是很鎮得住場子的。
新銘凍得直哆嗦,依舊跪著不肯走,也不起來。
那麼識時務的人也破天荒的鬧起了倔脾氣。
今日不得師傅一句話,他還真就不走了
雪顏搖搖頭,覺得腦仁疼,最近她沒注意過天氣,難道是春天來了嗎?
所以這一個兩個的,都開始……呃,那啥了?
「為師心中有數。」她死咬著就是不吐口,不過總讓新銘跪在這也不是個事,「總要當面問問你師姐的意思,要是你師姐不允,此事不許再提」她的聲音嚴厲起來。
新銘的心沒有放下,反而提起來,要是師姐抹不開面子,羞於開口,或者欲迎還拒的拒絕一下,那不就……
「退下」雪顏十分給力的將新銘掃了出去,連再說話的機會都木給。
新銘急的跳腳,突然大腦恢復了一部分運作,猛拍額頭。
「我還真是笨啊,先找師姐說清楚不就好了」急急忙忙的跑了,師傅不喜歡有人在她的賞罰殿飛來飛去,就連師祖都十分給面子的每次憑空飛來,他又不擅於魔偶煉製,不能御劍,沒有師姐的順風車,只能靠自己的11路了。
「小寶和雪雅……雪淺和新銘……」雪顏自言自語著,莞爾一笑。
(感謝水湄蝴蝶的粉紅票~O(∩_∩)O~本來打算更兩章,一看時間,來不及鳥,合一起吧~O(∩_∩)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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