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一八章意義
「地圖只要十塊下品靈石，至於暗市……」那少年苦笑連連，「小的不過一介凡人，守在這坊市中賺些小錢餬口，哪裡能知道暗市的所在，還請三位仙師不要責怪。」
曲玲瓏扔過去十塊下品靈石，換了那被少年揣在懷裡，用木筒裝了的獸皮地圖，獸皮很新，上面只有紅與黑兩種顏色的線條，單單這麼看是看不出什麼名堂來的，還需以靈識探入其中，才能將無邊大陸的大致輪廓知曉個大概。
她掃了一眼遞給雪顏，隨意的揮揮手，那少年忙不迭的退去，心中暗暗鬆了一口氣。
這地圖他「進貨」是五塊下品靈石，非是他貪心，足足翻了一倍出售，而是，這地圖時常都在更新，除了一星坊市的位置一直沒有大的變更，二星以上的坊市，經常會搬遷，有的時候，碰上大規模的魔獸群，甚至會被覆滅不在。
他來回一星坊市和二星坊市之間，一次要兩塊或者四塊下品靈石不等，這一張地圖還不知多久才能賣出去，很壓本錢不說，遇到地圖換新，手中的那一張便砸在手裡，成了廢物，他家裡現在還有幾張過期的地圖，想一想都覺得肉疼。
說起暗市，他還真知道一個，不過是老早以前聽來的消息，也不知道准不准，地圖都更新了好幾次，誰知道那暗市會不會換地方，這三位仙師，一看就是魔修，如果自己的消息說的不對，賺不到靈石不說，搭上小命就不好了。
雪顏三人哪裡會知道這個小不點的心思，他們只不過為了行走方便，裝扮成魔修的樣子，畢竟在無邊大陸，正道修士還是很少見的。
名為坊市，為修真者所需物品流通之地，實際上，一星坊市中大多數都是普通人，沒有能力離開無邊大陸的他們，如果沒有靈根，不能修煉，便只能苟延殘喘的活著，且活不過四十歲，這裡的環境實在是不適合普通人生存，新生兒的降生又少，中途夭折又多，普通人的數量一直呈下降的趨勢銳減著。
與之相反，變異的靈獸，在此地被稱為魔獸的物種，卻是逐年增多，它們繁殖的很快，成活率高，若不是人類已然掌握了獵殺它們的方法，此時的無邊大陸，怕是沒有人類的一席之地了。
偽裝成魔修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將臉色弄的慘白點，身上再戴些骷髏獸骨之類的裝飾，目光冷冽銳利些，就有七八分的神似了。
在坊市內隨便走了走，一星坊市中商品大多適合煉氣期，築基期的都極少，對他們自然是無用的，不過售出的商品倒是很有無邊大陸的特色，一家專門賣丹藥的鋪子裡，正經用靈植煉出來的丹藥只有零星的幾瓶，一隻手都能數出來，卻是有很多以魔獸血精煉的血珠赫然高置於櫃檯。
最令人驚訝的是，鋪子中擺著的鎮店之寶，加諸了層層禁制的櫃檯中，竟然是一顆修士的金丹，那只有結丹初期水準的金丹也不知被擺在這家店裡多久了，半點光澤都無，十分黯淡，就算周圍有禁錮避免靈氣消散的法陣，依然不能阻擋它將要破碎的命運。
「這金丹售價幾何？」雪顏指著那櫃檯中黯淡的圓球問道。
掌櫃的是個煉氣期五層的魔修，打從三個人一進店，他便知道眼前這三個人以前沒來過無邊大陸，修為之高，他絕對惹不起，是以發現他們只是好奇的看來看去，非但沒有半點不悅，還十分有眼色的為他們解說這店裡的商品。
「三位前輩真是有眼光，」似乎許久沒笑過的掌櫃盡量讓自己笑得再燦爛點，卻是顯得十分猙獰，「這顆金丹的賣相雖然不怎麼好，倒是還殘留著三四成的靈氣，再去掉吸收時必要的損耗，也能剩下一兩成，晚輩與他人要價五千下品靈石，嘿嘿，如果是前輩看中，只要四千下品靈石，前輩您儘管拿去」
他平時可是要價五千下品靈石的，一次出讓一千下品靈石算是大出血了，這顆金丹問的人多，一星坊市中，買的起的人卻少，要是拿到二星三星坊市去，也差不多是這個價錢。
雪顏沉默不語，按照這個價格，一顆「全新」的結丹初期修士的金丹，大概在一萬到一萬五下品靈石左右，也就是說，一個結丹初期修士的性命，完全可以用靈石來衡量。
別說是現在，就是以前在地球，靈石那樣緊缺，她也從未將萬塊靈石看在眼中，在這裡，卻是能買命
曲玲瓏眼珠一轉，「只有金丹？有沒有元嬰賣？」
掌櫃的汗馬上下來了，這難道是來找麻煩的？
「小的這是小本經營，哪裡有那麼珍貴的東西，正道修士的元嬰，怕是要四星五星坊市中才得一見，還不是時時都有，沒有魔嬰常見，這價格嘛……自然也要高上一籌。」
雪顏和方亦儒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一絲驚異。
元嬰不同於金丹，同樣是蘊含靈氣的載體，金丹是死的，元嬰卻是「活」的，有思想，能奪舍的活物。
元嬰也能釋放法術，並且因為是能量體，比本體御使法訣更加順暢，那些煉製了本命法寶的元嬰，如雪顏的冰火元嬰，手中持有冰火雙珠直接出竅，比本體還要犀利，只是出於安全方面的考慮，不到拚命的關鍵時刻，元嬰是不會隨意出來露面的。
那賣地圖的小不點，到底還是給他們指出了暗市的位置，只有一個請求，幫他救回他即將臨產的母親。
他自己也知道僅僅如此是不夠的，咬著牙將家裡的房子賣了，砸鍋賣鐵湊了一些靈石充當報酬，跪在地上磕的頭上都是血，不住哀求。
無邊大陸上，修士抓普通人回去祭煉邪法，再平常不過，少年的母親，被一個準備煉製鬼嬰的魔修發現並擄去，只等她產下麟兒，小的煉成鬼嬰，大的可以培養成厲鬼，一舉兩得，沒有比這再妙的了。
不是雪顏冷血，她不是救世主，救不了這無邊大陸千千萬萬的普通人，他們生在這個星球，就注定此生悲劇，幫了一次，逃過一劫，還會有下一次，下下次。
那暗市什麼的，不過是隨口一問，對他們並不重要，在無邊大陸，他們只要安安穩穩的呆上幾個月就好，並不像惹是生非，這裡，也不是他們能惹事生非的地方。
關於這一點，她和方亦儒兩個倒是很有默契，兩個人都沒有那種覺得自己資質極佳便天下無敵的狂妄想法，小心駛得萬年船，他們可不想有朝一日，元嬰也被擺進櫃檯，等著被人買走。
倒是曲玲瓏十分不忍，她聽到被擄走的人是孕婦便不淡定了，想到她的經歷，雪顏只能輕歎一聲，任由她行動，左右只是煉氣期的修士，翻不出什麼風浪，後面會不會牽扯出什麼麻煩，也只能心存僥倖，他們馬上離開，不會有什麼後患。
曲玲瓏手起劍落，眉眼無波，那只有煉氣期九層的魔修臉上還保持著驚惶不定的表情，倒下，飛劍收回，鮮血從胸口噴出來，濺了一地。
看著煉製鬼嬰的祭壇法陣，饒是她修行日子不短，手染不少血腥，仍忍不住一陣陣頭皮發麻。
足足九個孕婦，每個人的產期又如何能相同，那魔修等不及，便直接剖腹取子。
她到的時候，那些孕婦全都死了，九個嬰兒，八個生機全無，全身烏黑，浸在魔獸血中浸泡，浮浮沉沉，不斷有魔血從他們身上被刺穿的傷口中鑽入鑽出。
那第九個雖然還有氣，卻也離死不遠了，小小軟軟的身子上被烏黑陰森的釬子釘在半空，身上滿是蜿蜒的血跡。
這些被刨出的嬰兒甚至還沒哭一聲，便走完了這一世。
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從那屋子中走出來的，只覺得胸中鬱結，憋悶的無法呼吸。
雪顏到底不放心她，還是跟了過來，看到只有她一個人，便什麼都明白了。
曲玲瓏本就是靈魂奪舍，兩者不容，此時情緒激盪，魂體波動異常，更是隱隱有飛出肉身的趨勢，她現在的狀態，可以用「行屍走肉」來形容，若是任由她繼續下去，怕是肉身會對魂體排斥的更加厲害，使融合的時間加長，日後的修行也會受阻。
「傻妞，醒醒吧，他們就算來到這個世上，也只是多受些罪，還不如在懵懂的時候死去，你也看到這無邊大陸是什麼樣子，普通人在這裡還能被看作『人『嗎？」
如果她能搖一搖柳枝，濟世救人，她也會毫不遲疑去做。
但事實上，她，她們，根本沒有那個能力，所以，原諒她的自私，她只能盡力讓生命主宰在自己手中，甚至主宰他人的生命。
「表姐，我不明白，我們到底在追求什麼？手染鮮血，殺戮無邊，這樣的我們，即便成仙成神，又有什麼意義？」曲玲瓏的目光依舊迷茫。
別說她不明白，雪顏又何嘗明白，她只知道一個最基本的，她不想死。
最簡單，最實際，最本源的答案。
長生……有何人能抵擋起誘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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